第63章 少年郎
沈颂芝抓着李义的手臂,指甲入肉,疼得李义龇牙咧嘴。
她望着骆长程离开的方向,森然道:“去查一下,他在国外这几年,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李义应:“好。”
沈颂芝又说:“去骆砂办公室。”
出城往机场,路上的车不多,巧丽车开得很快也很稳。
途间,巧丽对骆长程说:“夫人她……”
尚才开口,骆长程打断她的话:“无妨,再让她过几天好日子。”
这次回国,骆长程规划了三年的行程,只为了骆家的事情能有个了结,却没想,原以为再也找不着的一生挚爱,在他回国第一天,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他侧头,目光落在一脸呆滞的萧咪咪脸上。
对他来说,三年,足够。
巧丽将车开回大陆地产大厦,她留在国内去打理各项事务,桑小白则随着一起去澳洲。
飞机上,桑小白找来一床毯子盖在萧咪咪的身上,看着骆长程满目通红,她什么话也说不出。
为了让萧咪咪不那么痛苦,上飞机前打了一针镇静剂,眼下她虽然睡着了,骆长程却是眼睛眨也不敢眨。
十二个小时,镇静剂的药效刚好结束,飞机也正好落地。
连续三十几个小时没有合眼的骆长程脚下虚浮着,却依然坚持单手托着毫无知觉的萧咪咪。
接他们的车是一辆银灰色的幻影,开车的人是个金发碧眼的澳洲酗,他隔好远就看见远处奇怪的一幕。
骆长程的左手无力垂在身侧,右手抱着个女人,桑小白呢,一脸严肃的扶住骆长程。
他远远的吹了个口哨朝他们招手,用带着浓重澳洲口音的普通话喊:“在这里!在这里!”
直到骆长程走近,他才看清骆长程的手臂,惊声说:“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回头再说,去悉尼中心医院。”
骆长程脸上无悲无喜,桑小白帮着他安置好萧咪咪,回答艾文。
艾文比骆长程小几岁,级别比骆长程低一些,骆长程不在时,澳洲区的业务就由他来负责。
他对骆长程,视若兄长。
听闻他们要直接去中心医院,一向话多的艾文也不再多问什么。
悉尼中心医院的心理诊疗项目世界有名,院长布鲁斯更是专业翘楚,见到萧咪咪时,一向处之泰然的布鲁斯也不免凝了心神。
他仔细检查过后,对骆长程说:“你是不是弄错了?”
骆长程冷眼瞧着布鲁斯,布鲁斯又说:“从检查结果来看,她处于清醒状态,而且,思维非常活跃。”
萧咪咪的病例一直是陈医生记录的,陈医生虽一直在长海市,可在国际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来澳洲之前,布鲁斯就接到过巧丽发给他的病例。
他严肃的看着骆长程。
骆长程的眉头也越锁越紧,萧咪咪目前的状况,根本和思维活跃搭不上边。
布鲁斯走到萧咪咪身边,示意助手去扶住萧咪咪,骆长程一个大步跨过去,抢在了布鲁斯助手前面。
“你出去把。”他对助手说完,又看向布鲁斯:“我来就行。”
布鲁斯手边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箱子,箱子造型古朴典雅,光看上面的漆色也知道,是有年头的东西。骆长程抿了抿唇,终将眼神从他脸上抽离开去。
他从箱子里挑了一个怀表,又拿出一根筷子长短的孔雀尾。
就在他将孔雀尾防盗萧咪咪鼻尖时,骆长程抓住布鲁斯的手:“你想做什么?”
“解开她的催眠。”布鲁斯言语沉稳:“如果,你连我都信不过,那这世界上,你找不到可以帮助她的第二人。”
骆长程双目灼灼的盯在布鲁斯脸上,见布鲁斯也没有要支开他,只好将目光抽离。
布鲁斯轻声说:“她的催眠已经被解开,现在需要一个特定的环境帮她适应那些突如其来的回忆。”
见骆长程还是满脸担忧,他补了一句:“我以性命担保,不会有事。”
骆长程点点头,便听见啪嗒一声——那怀表从布鲁斯的掌心跌落,吊挂在萧咪咪无神空洞的双眸前。
那只沉重的怀表,就像一记巨大的定心丸,从山顶倾泻而下,让内心厮杀狂躁的萧咪咪归于平静。
她觉得自己走了好大一圈,见到无数多的人。
萧咪咪看见自己从一座巨大的白色宫殿里头往外跑,背后最远处,一双中年夫妇相拥而泣,沿路,她看见很多人。
那些人,有厮笑,有狰狞,有虚伪,有恐怖……她脑子里只有拼命跑,不跑,她会被这些人拉住,会被生食。
萧咪咪抬头,看见眼前好大一片樱花树,四月樱花盛开,花随风落下,那少年肩头一抹花瓣,变成他嘴角的笑意温暖。
少年向她伸手,眼里是温柔爱意。
他轻唤:芳菲。
他轻轻的呼唤如惊雷在她耳畔炸裂,眼前的粉红被血色沾染,她身上是淤泥,是黑红交错的污渍,她胸腔里头的恨意几乎要迸射而出。
那恨意的终点,有几张她忘却很久的熟人脸。
看着病床上的小人儿,满脸苍白,额头上细细密密涔满汗珠,身体止不住的颤栗,两个手,也死死的扣在床单上。
骆长程倏的抬头看向布鲁斯。
原本胸有成竹的布鲁斯此刻也慌了神,他确认萧咪咪被催眠又无意中解开催眠,他刚才是想帮她重塑解开催眠的场景。
按道理来说,只要这样,她就能恢复如常,为何变成这样,他也说不上来。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她的情况……”
实属罕见……布鲁斯的话未说话,骆长程眼眸一记凌厉的光落在他脸上。
“出去。”
他一字一句,言如冰峭。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骆长程霸道的抓起她的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任她抓在自己的掌心手背。
他很想用另一只手去抚她额前的发,可他的手已然麻木,仿佛那只手和他已没有关系一般。
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开口。
“芳菲,是我啊……。”
四月芳菲,一生美景……萧咪咪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忽然被一滴救命纯露滋润,她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干涸的眼眶被酝酿已久的泪水滋润。
她看见樱花树下,肩上一抹樱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