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为心安
这位老大爷衣着穿戴皆十分朴素，讲起话来口音十分严重。
在拥挤的人群中，这样的一个矮小、驼背、衣着朴素的可能会被忽略又或者他会被来往的人流随意的冲荡着。
但他大口的喘着气，几乎是在咬牙坚持的往上爬着。
已是无力，已是精疲力尽，但他仍旧紧紧的抓着姚药的手臂，抓得她觉得疼。
正因为感受到疼，所以，才更加的感受到他的渴望和坚定。
被喘气冲荡的大爷含糊不清的说了句：“对不住。”
他已然精疲力尽，却仍旧在坚持着，往上走着。
她见老大也这样，在征求了太子爷的同意后扶着大爷在旁一石块上坐下。
她用小手抹着石块上的灰，心想着太子爷穿着白色长袍……
这时，却有一只大手将小手拎起：“无妨的。”
于是，太子爷金贵的小屁股，就这样坐在了满是灰尘的大石块上。
他问：“要喝水么。”
“不打紧。”
“就在前头。”
“我真的不渴。”
“好，那便坐着歇息一会儿吧，再等一柱香的时间再继续走。”
她点点头，照顾着大爷脱去厚重的棉外衣。
已经八十岁的大爷动作十分缓慢，只是脱一件外衣且还有她在旁照顾着他都显得十分艰难。
人老了，动作都会变得十分缓慢，做什么都是如此。
只是一件棉外衣，他便已经是花了许多时间，她想，这样子一位老大爷，从早上穿衣到现在的万花寺该花多少时间，在没有遇上他们之前，他又一个人花了时间爬了那五千个台阶。
该经历了多少的推推攘攘，多少的汗如雨下，多少的气喘吁吁，多少的筋疲力尽？
不由自主的，她问：“大爷，您，要求什么啊？”
大爷用衣襟擦拭着额上密密麻麻的汗，又大口的喝着早已准备好的糖水。
良久后，他才开始小口的喘气，他道：“求心安啊。”
他含糊不清的解释着，说的他已经八十岁了，说他的老伴已经重病在床，说他的儿子们有的也六十岁了有的才三十多岁，说他的老伴们都让他好好的呆在家里，因为安全，因为安心。
可他觉得，不是这样的啊。
真的安心，是自己求来的，不是守来的。
他爬这座金丝国最难爬的山，最灵验的山。
为了让他们安心他的身体足够硬朗，为了求能让自己安心的佛。
他要求他的老伴能等他一起老。
他要求他的孩子们能四季平安。
所以求的，是安心。
是他们的安心。
也是，他自己的安心。
大爷带笑的说着，脸上满是来自一个温暖的家庭的满足。
太子爷先前的意思是若大爷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去拜佛便让他先回去，不让大爷再强撑，想让她跟大爷说先回去。
可安心二字，那么简单，却又那么厚重。
她对着太子爷眨巴眨巴眼睛。
太子爷点点头。
于是，一行人又开始往上继续走。
爬到七千个台阶。
爬到八千个台阶。
爬到九千个台阶。
爬到一万个台阶。
大爷忽的在原地坐下哈哈大笑：“罢了罢了，不爬了不爬了，再往上爬，上去了，也没有力气下来了。我已经爬了这一万台阶了，也，够让他们安心了……”
“这佛……”
“你这清秀小儿替我拜了吧。”
“好。”
太子爷说，这个点了，几个近卫和萧秋意也该能猜到他们是要去拜佛祈福了，应当是要来了。
她的想法，便是让老伯在此处继续休息等着然后由近卫护送下去。
太子爷和大爷都是笑笑说不用。
她不解。
太子爷：“休息够了么？”
她点点头。
他拉着她往上头走。
他问：“你要，求什么？”
姚药想了想，笑答：“心安。”
她又问：“殿下呢？”
“心安吧。”
两人一鼓作气，没有再长停下，停下也只是喝些水，仅仅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便登上了顶。
越往上爬，人是越来越少的，等两人登上顶时，已经只有寥寥几人。
也终于，是见到了这座传言无力灵验的佛堂。
这座建立的无比精妙的万花寺里的佛堂，竟然无比的，简朴……嗯……只能用简朴来形容。
两个正准备进去拜的人正在讨论着：“为何这万花寺如此精妙绝伦，这佛堂却盖的跟个茅草屋一般啊？”
“听说啊，是当时建立这个佛寺的时候，那个出资的大善人啊，在修筑前面的装饰时用光了所有的花销，所以这佛堂啊……”
说着，两人便并行叹气又庄重的进了这间佛堂。
用光了所有的花销，不可能的。
可能的，只有左大老板的聪明才智啊。
真的佛在心，没有那些华贵的东西，反而更加真实，反而，更让人安心。
这样明显的反差。
突兀，但不唐突。
太子爷摘下戴在面上的手绢，拉着姚药进了这朴素的佛堂。
佛堂里，只有一尊大佛和香烛台，连跪拜的地方都没有设置。
佛像是一座陈设了多年的老佛，香烛却都像是新鲜采购的，大堆大堆的整齐的摆放哪里。
也许是佛堂里的人很少，也许是佛真的能让人安静下来。
一进了这佛堂，她的心里便莫名的心安了。
正在朝拜佛祖的是一个年纪看上去不是很大的姑娘，闭眼双手合十的默默的静静的祈愿着心中所求。
朴素的穿着和朴素的佛堂几乎是融为一体。
还有爬上来的，要拜佛的，也在后头安静、整齐的排着队。
太子爷脱下华贵的长袍，也带着她排队。
前头一共有七八人，有些是两两一起，有些是单个来的。
每一回拜佛，都要花上许多的时间。
但后头的人，始终静静的等待着，不骄不躁，不紧不慢。
等姚药和太子爷派到的时候，后头又有了七八个人在静静的等着。
拜，再拜，三拜……
扣，再扣，三扣……
她总以为，拜佛的礼仪会很繁琐，可她没想到，到了太子爷这里，竟会这样简单：“跪，拜也好，双手合十也好，用心就好了。”
她跪下，双手合十，闭眼，心中默默的想着祈求着。
待祈求完了，她便睁眼，悄悄的看了看身旁的那人。
他的紧皱的眉头在此刻舒展开，闭着眼，面色淡然且温和。
这，是佛带来的安。
这是一个安心的，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