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柯一梦
李言蹊没有半点反抗,任由李婉心另一只手也攀上她的脖子,双手越收越紧。李言蹊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一张精致的脸憋得通红,与脸上血迹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如同嗜血的怪兽一样恐怖,双手慢慢握成拳再放开,似乎要紧紧抓住的某种东西最终被她丢弃。眼睛缓缓闭上,再次睁开之时,里边一片无边的黑暗,像是再找不到任何一点光明。
与情感。
李婉心原本越发狠厉的脸在看见李言蹊这双眼后瞬间呆滞,随即被一种恐惧所替代,那双眼睛里,她看不到温度,有的,只是刺骨的冰冷,让人胆寒。
“李婉心。”李言蹊右手迅速一动,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李婉心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双肩痛得几乎要失去知觉,一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虚晃晃的没有支撑;而她的脖子,喉咙处被李言蹊三个手指头捏住,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如她所说的捏死蚂蚁一般轻松的捏死她,“你记住了,我今日不杀你,乃是看在与你的那一点血脉之上。今日之后,你我断绝关系,再见之日,便是我向你们讨债之时。”言语云淡风轻,却无端带出来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冷肃感。
李婉心全身发抖,一双眼睛惊恐得几乎要从眼眶子里瞪出来,结结巴巴道:“你,你不可以杀我,父亲,不,母亲不会放过你的。”
“记得替我向韩氏问好。”李言蹊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李婉心多言,手一松,再顺势一推,李婉心便被她推出去几米远,重重的摔倒在地。因为双手被李言蹊给卸了,李婉心在地上挣扎了许久才勉强爬了起,几乎要站立不稳,踉踉跄跄摇椅晃了一会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声比一声宏亮,眼泪决堤,哭花了一张脸。她刚才那样放肆胆大无所畏惧,不过是仗着李言蹊死了母亲与弟弟正是伤心之时,又以为李言蹊是软弱可欺的性子,才敢那么做。可此时,见识到了李言蹊的手段与冷厉,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她再跋扈嚣张,也不过只是个几岁的孩童罢了。被李言蹊这么一吓,过了这么久才哭出来,也不知道是她天生胆大能忍还是脑子蠢笨反应迟钝。
与之相反的,仅比她年长两月的李言蹊,自始至终沉着冷静,一滴眼泪也未曾流下。她从怀里掏出块素白的手绢,冷静而缓慢的将脸上、耳朵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去,那素白的手绢沾上鲜红的血迹,如同满园雪色之中绽开的朵朵红梅。
耳廓传来清晰的痛感,她将沾血的手绢收入袖袋之中,另取了一块手绢覆在右耳上边,略微歪着头,用手捂着,看上去,倒像是在托腮思考一样,在这样的夜色、昏黄烛光之下,再没有人会发现她所受的伤。
下人们听到哭声从四处聚了过来,围拢在李婉心身边,小心翼翼的询问,想要扶一扶她,却在碰到她手的时候,被她突然爆发的尖厉叫声吓一跳。她的哭声自然也惊动了管家与她母亲韩氏,她的父亲失了夫人正是伤心,自然不会理会。
韩氏赶来的时候,李婉心还在放声的大哭,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谁碰她都不行,直到韩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她才收了些,抽抽噎噎的叫了一声“母亲。”
“怎么回事?”韩氏的眼神立即凌厉的锁定在李言蹊身上,认定了李婉心这个哭包的落魄模样乃是李言蹊造成的。
当然,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韩姨娘这个模样,是在对我兴师问罪么?”李言蹊回头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在我母亲的灵堂之上,当着我母亲的棺木牌位,以你侧室的身份,对我兴师问罪?”
韩氏身子一震,她虽然比李言蹊长了一辈,李言蹊唤她一声姨娘,实则本质上她的身份仍然低于李言蹊这正室嫡女。此时灵堂之中全是下人,尤其管家是李言蹊父亲的心腹,她母亲又对管家有恩,若是他因此胡言乱语些什么,那她筹谋许久的计划很可能因此破灭。想明白这一点,韩氏便又陪着笑脸,放低了姿态,和缓了语气,尽管如此,眼里却还都是愤恨与不甘,“蹊儿你误会了,婉儿哭成这样,双手又脱了臼,只有你们两个在灵堂里,我想着你或许知道是怎么回事,”停了停,缓了一口气,让两个丫环抱着李婉心下去找大夫,“我也是一时心急冲撞了你,你莫要和姨娘见外,啊?”话虽这么说,却打心眼里觉得李言蹊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没什么可忌讳的。
李言蹊瞥了她一眼,没回答她的话,从容起身对那两个丫环道:“回来。”两人才刚抱着李婉心走到门口,听见李婉心的话停了下来,却并没有往回走,看向韩氏征求她的意见,由此可见两人乃是韩氏的心腹侍女。
“蹊儿,你这是何意?你妹妹受了伤,看大夫要紧。”韩氏极力压制住自己的不悦,尽量使自己的话语显得平和而没有攻击力。
“韩姨娘。”两个丫环没有往回走站在门口,李言蹊就只好迈着小短腿自己走过去,声音越发轻缓清甜,“事情总要今天当着妹妹的面说明白了才好,免得以后我与妹妹因此生些嫌隙,你说是么,妹妹?”说话间,已走到李婉心面前抬起左手摸了摸她的眼泪,“你为什么哭,又是怎么受的伤呢?”
话语虽轻,却让李婉心不寒而栗,觉得李言蹊就是恶魔。她有一种感觉,她要是说是李言蹊害的,李言蹊停留在她脸上的手肯定下一刻就会挪到她脖子处,然后……她瞳孔瞬间散大,哭声也收了回去,急忙道:“母,母亲,是我不小心摔倒才受的伤,和姐姐无关。”况且,就算她说了实话,大家也肯定不会相信,仅仅比她大两个月看起来比她还要纤弱的李言蹊有本事卸了她的双手
李言蹊嗯了一声,回头,抬眸,看向韩氏,收回手来,左手腕上垂下一根泛着火光的银手链,云淡风轻,“就是这样的,韩,姨,娘。”
一眼。
八年。
人们往往会选择性的遗忘一些不美好的记忆,将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归结为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