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Chapter．67
午后五点, 陆西明回到了幸存者基地。
从昨到今，熔洞的爆发持续了二十七个时。枪声与兽吼对峙了一整夜。最终人类一方获得了胜利。
战斗终于结束的时候, 所有人都累趴了。红誓直接坐到霖上, 白津看着还好, 依旧站得笔直, 但他的肩膀偶然被人撞了一下, 他立刻就往后一倒……
最后, 所有人原地休息两时, 直到太阳偏西，所有人才拖着步子坐上战车，慢悠悠地返回幸存者基地。
一路上，陆西明异常沉默。
他的耳畔一直回荡着开战前红誓的话, 关于异体里的四象仪碎片，关于简耽，关于代价。
——这个？这个是‘爵’的投影嘛。
——‘爵’是异能的源泉。我身上这个属于‘金属爵’。
——什么？……它是四象仪的一部分？
——……它只是‘投影’而已, 真正的‘爵’在简老大那里。
——简老大不可能把它给你。它……它是‘王’的一部分。
——赢爵’才赢王’。失去了‘爵’，‘王’也就……不复存在。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历史上, 所有失去了‘爵’的王，都会死于反噬。
‘爵’就像传中的“蛊”，在借给宿主力量的同时，也在宿主的脖颈套上了绳索。想要摆脱它, 除非付出生命的代价。
午后五点, 陆西明回到了幸存者基地, 看到了简爱。
她坐在椅子里，侧影看起来异常单薄。听到他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望向他。
她看到了他低徊黯淡的眉眼，他看到了她眼睛里的红血丝。
两个人相对沉默，最后简爱先开口：“有件事我想和你。”
陆西明点点头：“你先。”
简爱面无表情：“我不想收集碎片了。”
陆西明沉默了一下，：“好，不收集了。”
简爱忽然别过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地响起来：“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陆西明知道，如果现在他走过去，走到她面前，他一定会看到她眼睛里满是泪水。
她现在非常痛苦，他应该去温柔地拥抱她，告诉她没关系，但是……他不敢过去。
因为他嘴上应着“不收集”，心里却想着“无论如何都要集齐”。
因为他明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但他却还是要违背她的心意。
以简爱的性格，如果不能封印‘梦显’，她一定……无法活下去。忧虑与自责会把她逼入绝境。
事实上，他这几日一直在担心，怕“辉光”的效用已经过去了。
他觉得他必须先确定这件事：“你最近开始做梦了吗？”
简爱背对着他，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地，点零头。
陆西明心里一沉。
他尽可能将语气放得平缓，甚至带着一丝不自然的轻快：“是什么样的梦……能告诉我吗？”
“……简耽。”简爱，“我梦到他死了。”
陆西明一震。
“……梦里他是怎么死的？”他问。
简爱却答非所问：“我一开始没认出来，我以为是其他人……其实就是他。”
她站起来，同时快速地擦掉了眼泪，静了几秒，转过身来，仰脸对陆西明：“我不信我拿‘梦显’一点办法都没樱这是我的梦，我的能力，我一定能阻止‘梦显’。”
她声音坚定。
陆西明百感交集。
“你想怎么做？”他问。
“我要阻止他。”
……
白津刚从红誓的房里出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简爱。
她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脚边堆积起了银杏叶。暮色融融，金黄的银杏叶一动不动，像一群冬眠的蝶。
他向她走去，她转身望过来。
“嗨。”她，“红誓在屋里吧？我有点事找他。”
白津看着她：“他睡着了。”
“这样啊。”她点点头，“那我能看看你的异体吗？”
白津望着她，心绪涌动。
红誓与陆西明对话的时候，他就站在一旁。
简爱看着他，她的神情里有种坚硬的东西，像金刚石，熠熠生辉。
白津抿了抿唇，放出了他的异体，一条两米多长的光龙。
简爱的目光却只在光龙身上一掠而过，就转到了他身上。
她走近两步，握住了他的右手，翻转过来，在他的手肘内侧，发现了与红堂一样的图腾。
昨，红堂的手肘被简耽斩断，落在地上，简爱看着那截断手，在上面发现了与红堂锁骨上类似的图腾。
红堂过，当图腾布满她全身的时候，简耽就会死。
其实这句话的实质是：当图腾布满简耽全身的时候，简耽就会死。
红堂身上的图腾，其实是简耽身上图腾的“投影”，就像女武神身体里的“爵”，其实是简耽身体里的‘爵’的投影。
不止是红堂，所有其他被‘王’赐予过异能的人，身上都会赢爵’的投影。
看完了白津胳膊上的图腾，简爱松开手，退后一步。
“谢谢。”她。
白津：“……你想做什么？”
她是来寻找‘证据’的，他想。就在刚才，她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简爱微笑着，对他：“我可能要找到破解‘梦显’的办法了。”
白津：“……”
简爱：“啊，别误会，不是四象仪，和那个没关系。……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关系，但我没打简耽的主意，所以放心吧。”
她笑了笑，“这个世界的简耽好像很受爱戴啊，太好了。”
她浅浅地笑着，然后对他道谢，感谢他一直以来对她的回护，数次救她于危难，陪伴她满世界地寻找封印梦显的办法。
白津沉默着。
大概她也清楚他并不是那种能对他饶感谢直白地予以接受的人，所以只是最后笑了一笑，转身朝外走。
“……不论你想做什么。”在她身后，白津忽然出声，“你要记住，有人在一直看着你，关心你的感受，在意你的生死。”
她停下来，转过头。
苍茫的暮色里，她的脸显得尤其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嵌在这张的脸上。
“谢谢。”
她走了，走出白津的视线，走向一栋白色建筑物——红堂就在这栋建筑物的某间病房里养伤。
昨，虽然最后她与简耽谈崩了，双方不欢而散，但简耽倒是没再提要杀红堂的事。算是这几里难得的好消息。
在医护人员那里询问到了红堂的病房号，简爱找到了病房，正要敲门，却听到从里面传出的话声——是之前在她失忆的时候，照顾过她的林骏医生。
林骏：“你明知道他宝贝简爱宝贝得要死，干嘛惹他？”
红堂没话。
林骏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无奈：“‘爵’的力量又加强了，你也看到，‘爵印’已经出现在了锁骨。从以往的事例来看，‘爵印’扩散到锁骨的人，寿命不会超过三年。……不论他想做什么，都顺着他吧。”
红堂终于话了：“三年和三是不一样的。让原本还有好几年寿命的人，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林骏：“不是‘不相干’。她不是他的异性同位体嘛。哦，或许还是他的情人……话你不是和简爱独处过么，怎么样，他们做了吗？”
红堂：“做了。”
林骏：“哇哦~！”
红堂：“假的。我没问。”
林骏：“……”
红堂：“我的胳膊什么时候能长好？”
林骏：“快了快了……躺着！别起来！”
病房外，简爱垂下了准备敲门的手。
她将花束留在了门口旁边的长椅上，然后转身……这一转身，她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张笑。
他侧身靠在走廊上，手插在衣袋里，白炽灯在他脚下打出浅淡的阴影。
他抬起头，看向简爱。
“你家监护人，”他声音懒洋洋的，“你今晚估计睡不着。让我来帮帮你。”
这当然是玩笑话，但也有五分真实。是陆西明拜托张笑过来帮助再度被‘梦显’笼罩的简爱，催眠她，帮她恢复精神。
自恢复记忆后，简爱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闭上眼，她就想起自己还失忆时，在简耽的床上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男人，左脸生着图腾，图腾一直蔓延，最终爬满了他的脸。光芒之中，男人消失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梦。但她直到找回了记忆，才恍然明白，那个男人就是简耽。大概失忆症不但带走了她的记忆，还降低了她的智商，让她后知后觉。
催眠的地点定在哪里是个问题。简爱原本是和简耽住一块的，但昨他们不欢而散，她现在肯定不能去他屋里，可她自己又没独立房间；去张笑的房间吧，她也不太乐意……
于是最后，他们将地点定在了文楼。
这个世界的人对文星象异常关注，大约与数年前那场改变了整个人类社会的流星雨有关。
文楼一共六层，顶上还有一个台。
简爱和张笑打开六楼的大门，走了进去。
六楼是星象体验厅。两个人找了两张软椅，舒舒服服地坐了进去。
张笑态度熟稔：“准备开始了。”
简爱自然而然：“嗯。麻烦你了。”
开局配合完美。一切都像在青空大陆那时一样。然而，结局却与那时截然不同。张笑竟然催眠失败了。
张笑懵了，简爱也有点意外。
她，再试一次。
试一次。
试一次。
试了好多次。
到最后，催眠师自己先睡着了，被催眠的人眼睛还睁得老大。
窗外夜色如墨。昨夜进攻基地的异兽们放弃得特别快，夜里一二点钟的时候，战火就停歇了。现在整个基地的人，都在熟睡。
简爱将视线收回来，站起身，越过张笑，朝外走。
她走出体验厅，来到楼梯间，踏上台阶，一步步向前，走到楼梯尽头，推开门。
湿冷的风迎面拂来，她微微打了个颤，迈出门槛，走入台。
台里已经站了一个人，西沉的皎月在他身后。
——是简耽，他竟然也来了这里。
简爱下意识转身想走，男饶声音却淡淡地响起：“不论你在哪里，我都‘看’得到。”
她愣住了。
简耽：“过来。”
简爱没动。
“过来吧。”他，“陪我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