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个世界也会下雨
第二天醒来，王绮直接到月的门口等候，昨晚对世界了解得太少了，就连最基本的在哪里能找到工作也不知道，需要找个熟人问一下。月是他唯一的“熟人”，至少比其他人都熟。
月出门正看见王绮，差点就一发火球砸上去，幸好理智占了上风，那一丝火光也未被其他人发现。
“吓我做什么？”月心有余悸，她知道王绮还在村里，但想不到一开门就看见他，不知是被惊吓还是仅仅因为看到了他，那种心悸感又回来了。
“抱歉。”王绮已经把相关单词在昨晚熟悉了一遍，并将这个可能是“金手指”的东西命名为“字典”，虽然他现在的发音不太标准。
“在这里什么事啊？”月尽量保持微笑。
“请问能去哪里找工作。”这个问题也是昨晚想好的。
月随手向四周指几下：“你去村民家看看吧，或许有人需要帮手，可能只有吃住，没工资，我还要忙，还要忙……”
月说着匆匆摆手离开。
对王绮来说，这个答案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熟悉环境。
村中最新修建的小空地上摆放着有一定大小的落地镜、日晷、圭表、磁针，反正专有名词就算发音不同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翻译。被王绮命名为“字典”的史上最差“金手指”似乎功能不全，相当多的物品只有对应发音而没有汉语示意，王绮只好自行翻译。
从落地镜、日晷、圭表、磁针四件东西就能看出好多事情，一年分12个月有四季，不过在这里不明显，根据春季温度和圭表线推测可能在赤道附近，有地磁场，并且同时有地磁场偏移现象，有阴影，光沿直线传播，阴影周围模糊不清无明显分界，光具有波动性，镜像清晰，光的折射存在，结合在水中观察到的折射现象，光具有粒子性。能整理出这些内容对于一个初中生已经相当不易，王绮从没考虑过要理解什么是光的波粒二象性，更想不出这些有什么用，只是来验证一下物理性质是否有不同，结论是大概没有。
除此之外能看出来的就是这个村科技水平低下，镜子未普及，没有时钟，没有分，秒的概念，时间单位相当于一刻，地球上15分钟。大约科技树不高，王绮没办法得出结论，这村子毕竟太偏僻了，那地球上最偏僻的村庄与这里对比的话大概是这里更加和谐安定卫生。
村子围绕着零零星星的农田，几家农户养了几只不认识的生物，可惜王绮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的确反应出了一些发音，然而没有对应汉语翻译，干脆命名为这种植物为“小麦”，那种可食用的生物为“羊”。
王绮走向正在驱赶“羊群”的中年男子，他打扮与普通农民没有显着差别，头上也带着高度相似的草茎编制出的宽大遮阳帽。“请问您需要帮手吗？我从远方来到此地，希望您能收留一下。”这是王绮第一次主动与陌生人说话，不指望内容正确，仅发音就重复了几十遍后才开口。
“你从哪儿来？叫什么？知道该怎么养羊吗？”男子用同样不标准的声音问。
第一个问题问懵王绮，你从哪里来这么个高难度问题该如何回答？不仅如此以后被问到籍贯住址也没办法编。“我叫王绮，从远方初来此地，我现在不会，但我可以学习的，我学习很好的。”最后那句纯粹瞎扯，他的成绩从来没上过班级前一半。
男子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本书：“能看懂么？”
有“字典”呢，这绝对是……
看不懂。
王绮完全无法理解书上的楔形文字样。
“书都看不懂，我也没空教你，你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男子赶着羊群向其他生长低矮植物的地方去了。
只剩下王绮一脸懵逼。
这算是被自己的“金手指”给打脸了么？昨晚刚命名的字典今天就发现只能翻译声音型语言？
其他差不多都是同样的状况，种田的不需要没有经验的人，狩猎的看他吃不了苦，修路的看他力气太小……一圈转下来，王绮硬是没找到一家需要他的，一天下来又是什么都没吃，王绮几次在河边喝上一肚子水。真的就差乞讨了。
王绮看着一捧清冽的水绝望着，完全没有生存技能，这是摆在面前最严峻的问题，在饿死之前或许可以尝试下乞讨剩菜……总比守株待兔要强。
“哦，你在这儿啊。”
声音有点耳熟，但是在这里会有谁来喊他呢？
“那个……王绮，我今天刚想起来个事情，你得先在村长这里登记。”月见他没有反应，又喊了一遍。
“好的，村长管饭吗？”
王绮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月：“……”懒得理他。
村长还带着一身少年气息，比王绮大不了多少，衣着庄重严谨类似于西装领带配置，只是鞋上裤腿上沾了厚重的灰尘。
“你好，我叫天风，这个村庄名叫翠叶村，大体状况我已经听月讲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希望你能安分守己，遵守法律法规……”
天风说得越来越有官腔，月不得不提醒：“咳……他是失忆。”
王绮还在频频点头呢，毕竟天风说的每句话他都懂，经过月的提醒忽而想到这个重大问题：“这里的是什么法律？”
“没大事，天风你给他大体念一遍重点的就行。”月特别重音突出“重点”。
于是王绮用听了一个时辰的“重点”，整体来说和曾经的民法差不多，包括不能入侵私人领地，不能盗窃，不能伤人，不能未经允许破坏森林，不能侵犯他人的各种权益等等。听得王绮一阵一阵蒙圈。
“上课”结束后好歹吃上饭了，可饭后依旧是无家可归，无生存技能的窘境。
王绮一边迅速往嘴里扒拉着不知名的饭，一边听着天风和月聊天。
“这两天阴天有些不正常啊。”月指了指天空。
“从一周前就没出过太阳，这个季节谁都知道不正常。”
“反正阴天也不错，我不喜欢大太阳，没防晒方式，没办法。”
看着月白皙的皮肤，任谁都不觉得月在任何时期放松过防晒。
“这些水汽从哪儿来的，你能查吗？”天风问。
“查过，差不出来啊。”
不远处突然传来悦耳的呼声：“呀，月姐，你在这里啊，我们找你有一阵了。”
那女孩绑着较短的双马尾，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像长期没吃饱似的一样瘦小，身上穿着也是东拼西凑出的惨不忍睹的衣服。
月招呼道：“静，给你介绍一下，他是前几天一直昏迷的那个人，名叫王绮。王绮，这位是静。”
静没有立刻过来，转身招呼向远方，马上又有三名少年聚拢过来。
除了昨晚见过的紫之外，还有服饰随意发型没有收拾过的土里土气的男孩以及虽然一身灰尘但服装一点都不破旧的男孩。
前者名叫利张，后者名叫栋。
月对双方进行了简单的介绍，王绮则礼貌地与他们握手，利张在看到王绮后突然扭头看向一边，而栋自始至终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哪里来的家伙就回哪里去，这里不欢迎你。”利张不客气地说。
“别这么……”紫将利张向后推，“我们还是比较欢迎外地人的”。
这都在月的掌握之中。
王绮与他们并未有多交谈，紫、月、栋、静都没有要多说一句话的意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之当夜幕降临，他还得住在大街上，幸好这里一点都不冷。
异世界第二夜与第一夜同样的寂寥，关于生存亦无任何进展。
“会适应的，但绝不能适应。”王绮自言自语地在昨天的墙角躺下，“啪嗒”一滴水刚好滴落在他脸上。
下雨了？
没毛病，可去哪儿躲雨啊！没人说过穿越过来还有这茬，王绮也没想到要找个挡雨的角落，这时才慌慌张张地四处奔走起来。
“砰砰砰。”王绮用力地敲着早上遇到过的放羊男子家。“我是今早来的王绮，请问能不能进去蔽一下雨？”
“不行啊，屋里太挤了，你去其他人家看看吧。”
王绮又气又急，这屋子怎么说也有五十来平米，好吧就算真的挤不开，也有可能是担心他一进去就赖在里面，不开门就不开门吧。
可他一连找了两三家而且都是附近较大房子的拽，每个人都拒绝了他。很怪，但没什么不对，他们有拒绝的理由。
雨淅淅沥沥地越来越急。
王绮只能直冲向天风家。
一定要尽快找到一个管吃管住的工作，或者找到一个管吃工作并手动盖个简易房子。
天风家是气派的二层小楼，但是天风不在家，里面没有光亮。
幸好天风家有宽大的飞檐，王绮紧贴在墙上看着外侧雨帘，听着隆隆雷声，缓缓坐在墙脚，身上是湿透了，而这衣服就是个麻袋，必然是不吸水的，现在整个人就像在水里泡过一遍，再加上风中时而倾斜到飞檐下的雨幕，注定今夜难眠。
滂沱大雨中，忽而传来踏水而行的杂乱脚步声，莫非是天风回来了？
王绮满怀希望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黑暗中只能看到若有若无的一两丝光亮。
“……绝不能再让雨这么下，会有山洪的，我预感一定会有的！”天风急剧焦虑的声音穿透了雨幕。
“我知道，你去加固山体，我去看看能不能让雨离开这个地方！”月同样焦虑地大声呼喊。
雨幕中，两片光芒忽而闪现，一个笼罩着天风，一个笼罩着月，光芒充斥在他们身边，不仅如此，他们滴水未沾，雨水被一个看不到的屏障挡在外面，无论是空中的还是地上的积水，两人在雨中飞奔，两片光从王绮面前一闪而过。
“喂……”王绮还未喊出口，光芒已消散，声音已远去。
王绮愤怒地砸着地面直到拳头痛彻肺腑。刚刚应该直接冲过去加入他们，通过共同解决一个事件来拉近距离、增加好感，那才是穿越者应有的行为，而不是像这样待坐在一个地方游离于所有事件之外！
*
暴雨中，天风跑过自家门口。月忽而问：“你看到你家墙边上的人了吗？”
“看到了，就是你今天下午带给我登记的啊，这件事和他有关系？”
“你有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没有啊，问这做什么？”
天风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我感觉我不由自主地在排斥他，今天问了一天与他接触的几个人，只有两个人不排斥他，你呢？”
“完全没感觉，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是这古怪的雨，而不是谈论问什么一个人会被多数人排斥，这个地方这个季节绝对不该下这种大雨！”听着月始终想跑题，天风大声提醒。
“我知道。”对月来说，天风压根没搞懂重点，“我对他的感觉是接触他会毁掉我很重要的东西，其他人的感觉也类似，不排除是我语言诱导的可能性。还有，”月快速说着不让天风打断，“从他来的那一天起，天就没有晴过，而今天你代表翠叶村接受了他，所以会毁掉村子？”说着说着月也感觉有些牵强，不由得停下脚步，有什么东西从头到尾都在诱导她的判断。
“你太在意了，同步未必相关，我不想怀疑你的家教，或者我的母校教育水平降低了。但太明显了，你想把不相干的两个事情强行牵扯在一起，让它们符合你的感觉。我不相信，只要村子不被毁，明天我就让他在我手下做事，现在集中精力把眼前的难关过去。”
“我知道了，的确是我太武断了，你也要小心，这雨必定有问题。”
月主动让步，刻意回避更加深入的争执，一时半刻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天风点头回应：“多加小心。”
两人就此分开行动。
王绮倚在墙根处，雨水不停洒落在他脸上。
“轰隆”。
在王绮昏昏沉沉即将睡着时，一声炸雷响彻天地，与此同时一道闪光从仿佛从山头一路劈至天涯，只一瞬，天地之间恍若白昼。
这是……闪电？
魔法世界的闪电也太夸张了吧。
不对，王绮突然地一个寒颤，雷声阵阵不绝于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而闪电只有那一道，绝对没有其他云中闪电的丝毫光芒，给人一种将所有闪电集中到了一次释放的感觉。
两个世界的终究是有差距。
电光之后，王绮的世界又陷入一片黑暗，这是绝对的黑暗，没有一丝一毫的光点，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大雨的哗哗声与雷声轰鸣中，一个声音若隐若现，一个黑暗中更加阴沉的人影仿佛站在他面前。那是绝对不会出现人形黑暗，与它相比，明明是没有光的极暗都显得那么柔和。
有鬼怪吗？或许。
就在穿越之前，王绮怕鬼、怕黑，但此刻他硬是压住心中的恐惧，仿佛他知道他在面对什么。他屹立在黑暗之中，仿佛体内有一股光芒支撑着他，尽管什么都看不到也毫不退缩，义无反顾，仿佛他知道此时无路可退、无处可避，纵使前方是万丈深渊也不过一死！然而这感觉如站在悬崖边，如俯瞰深渊，如坠落半空，永不停止，那无处不在地压制力令他无法呼吸，哪怕拥有直面深渊的勇气又能如何，哪怕他通身化为光芒又如何照亮这片黑暗？
王绮一时忘记了思考，一切都仿佛不再存在，墙壁、雨水、衣物、水声、雷声、体感、意识越来越远-绝望从他心中升起，他知道这份绝望的内容，但却无法将其理解。
真没想到会失败得如此彻底……
“沉睡吧，永远都不用醒来。”
他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轰然响起。
“轰”又一声炸雷样的轰鸣，同时还有比闪电还要纯粹的魔力之光击穿了天空，点亮了世界。
突然地雨停了，就像被人关掉了水龙头。
王绮依旧湿透，无法分清到底是虚汗还是雨水，视野逐渐恢复。身体中的光芒与勇气完全消散，他又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十六岁少年。村中隐约可以看到点点灯火，看着刚来一天、被人拒绝多次尚陌生且疏远的村庄一隅却觉得无比亲切，那是从最纯粹的黑暗中回归光明的感觉，心跳、呼吸这些知觉一并回来了，尽管此刻它们紊乱而过速但很乱就会好起来的。他只觉得一阵虚脱，再也没有支撑起身体的力量，就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不仅如此，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怎么回事，太困了吗？可呼吸心跳的感觉也越来越弱是怎么回事？
状态不对，可是无法继续思考，王绮面带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
半山腰，正在指挥树木加固山体的天风凝视着空中闪耀过的那一束光，从储存空间中抽出一块水晶板。
“我们查到你这边有异常能量，你那边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问题吗？”水晶板中传来一板一眼的声音。
“我马上会整理成报告发过去，我感觉不是大问题，似乎有人想用山洪毁了这个村子，支援非常及时。”
水晶板一阵沉默后才说：“这是什么情况？这边检测到的是中世纪教会的魔法风格，从记载来分析可能是「压制」和「瞬息之死」，你那边只有山洪？”
“什么！”天风猛然一惊，这附近有值得暗杀的对象，那么最大的可能……想到她，天风如同在地面上滑行般冲向一处小高地，只见月无力地跌落在高地之上。“刚刚的光明明是你们的“驱散邪恶之光”啊！”
“没错，驱散邪恶，当然是为了解除「压制」，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会用它去驱散一片乌云！你那儿出什么事了？”水晶板中的声音也紧张起来。
天风赶紧对月进行施救。还有呼吸心跳，体温偏低但不是很危险，没有失血，衣服没有破损，魔力紊乱但可修复。
“没事，我太惊慌了，我会把相关情况以报告形式发给你们。”
“保持谨慎。”
天风立刻将水晶板扔到随身空间中，抱起月冲回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