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病人
梅里奇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都不怎么好。
先是邮箱莫名其妙被人塞了一堆废纸，接着又是打工的花店夜里失窃，收银台里的几千块都不翼而飞了。无奈之下，他只能自掏腰包填上了店里的损失，然后再向警卫队寻求帮助，以求能够早日追回那些钱财。
即便花店的工作只是副业，他也不愿意在任职期间出现任何差错，无论是在哪个时期，他这一丝不苟的品质都是被看好和尊重的。
“梅里奇，给我来一束百合。”
“好的。”未经思考就答应了下来，但是就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头疼欲裂。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天才接收了“花店失窃案”的警卫队队长——美亚。
“美亚小姐，请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美亚冷淡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随即又转头看向那些花束，仿佛很无聊似的打了个呵欠：“整个镇子都是我管辖的范围，你的花店当然也是，现在是我的巡逻时间，我到这里来有什么问题？”
“那请问您是来进行询问的，还是来告知我窃贼下落的呢？”
“都不是。”身着白色军官服的金发少女摇了摇手指，“我来的目的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给我一束百合，钱在这里。”
她拿出两张50块钱的纸币拍在桌子上，唇角扬起，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美亚五官精致，身材高挑，秀美之中又掺杂着几分英气，身为警队之花，许多男性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但是这张脸现在能带给梅里奇的，除了无奈别无其他。
“美亚小姐，花在这里。”梅里奇悉心包装好一束百合递给美亚，却将她拍在桌上的钱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
对于这一举动，美亚感到不解：“为什么不收钱？我是来买东西的啊……”
“我要让你欠我一份人情。”梅里奇拿起抹布开始清洁货柜，不去看她的目光。
“欠你人情？你吃错药了吧，好好的发什么神经？”
“我不是发神经，只是想为艾丽莎尽一份力。”依旧是背对着她，但梅里奇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甚至掺杂着些许柔情，“医生说了，她还有醒来的机会，甚至有可能就在近期，我说的没错吧？”
“你怎么会突然去打听艾丽莎的事？”美亚皱眉，似乎对这种行为十分反感。
在两年前的一次暴徒伤人事件中，饶是警卫队已经竭尽全力，也没能救下全部的人，而艾丽莎就是那唯一的受害者。
所幸的是她虽然受到重创，却没有丢掉性命，而是变作植物人，沉睡在了重症病房里。
艾丽莎的意外一直都是美亚心里的一根刺，所以每年这个季节，她都会捧一束香气袭人的百合花去探望这个无亲无故的睡美人。
但是就在数日前，主治医生突然吐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艾丽莎脑电波加强，有可能会在近期苏醒。
知道这个消息的本应该只有她才对，而梅里奇又是为什么会去打听艾丽莎的事？
“你看看你，又疑神疑鬼了。怎么，只允许你去探望艾丽莎，不允许我也去吗？毕竟那个时候，我还是你的部下呢……”波澜不惊地提起了那段隐秘的过往，梅里奇湛蓝的眸子闪烁着某种光泽。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既然目的一致，为什么不结伴同行？难道说你对和我待在一块儿有什么意见？”一瞬间，美亚脸上阴云密布，仿佛要把眼前的人给活吞了一般。
梅里奇见状，肩膀不自觉地抖了抖：“你不会以为我是在故意回避你吧？”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察觉到对方误解太深，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明一下了，“我不是故意避开你，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和你打招呼罢了。毕竟我们俩的空闲时间也并不一致，要约定一起行动本身也很困难吧……”
尽管打从心底里还有所怀疑，但从表面上看，这个理由确实没有什么瑕疵……
“怎么样，还要怀疑我吗？”
“无聊。”翻了对方一记白眼，美亚拿起包好的百合，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而在送走这位骄傲的客人之后，收银台后的梅里奇无声勾起了唇角。
他太了解这个曾经的上司了，虽然美亚平日里总以一副冷漠的形象示人，但对于熟悉的人不会设防，无论过程多么曲折，最后都一定会选择信任对方。
以她的出身和职业来说，这份柔软何止是没有必要，即使是在某一天把她害死，他也不会觉得意外。
不过就目前来说，他们还不会成为敌人，所以当有人想利用这一弱点的时候，他一定会不假思索予以反击。
半个小时后，美亚赶到了医院，随即直奔艾丽莎的病房，但和往常不同的是门口站着好几个护士，并且在看到她之后极力阻止她的进入。
见状，美亚停住了脚步，脑子飞速转动起来，在考虑了几种可能性之后，巨大的恐惧席卷了她的脑海。
“难道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小姐。”护士甜甜一笑。
怎么回事？如果艾丽莎真的不治身亡，护士不会是这副表情，除非……
“她醒过来了？！”一个更为恰当的答案跃入脑海，使她豁然开朗。
护士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没错，病人已经恢复清醒了，在我们医院，这是第一个恢复神智的植物人，实在可喜可贺。”
“那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既然她已经清醒了，我进去看看她也没事吧？”
“对不起，因为主治医生正在对她进行最后的评估，所以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她，请稍等片刻。”
“原来如此……”美亚表示理解。
在等候了大约二十分钟后，主治医生迈出了房门，疲惫之情掩盖不住眉间的喜色：“美亚小姐，我可以百分之一百肯定，艾丽莎确实彻彻底底地醒了。”
“嗯，还有呢？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短暂的欣喜过后，美亚立刻恢复了冷静。
植物人能苏醒的病例少之又少，而且多数病人会出现一些后遗症，比如失忆或者智力低下，不知道艾丽莎能否逃过一劫。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到了，所以我刚刚给她做了智力测试，证实她的智力水平与正常人无二，就是在记忆这方便……”医生顿了顿，神情凝重，“她其他的记忆全部保存完好，但那次被暴徒袭击的记忆已经完全丧失了，这叫做‘创伤性失忆症’，就目前看来，除非受到外部环境的刺激，否则是没有恢复的可能的。”
“我宁愿她不能恢复，毕竟那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听了医生下的结论，美亚反而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那是在噩梦中重复过无数次的场景：暴徒持刀在闹市中乱砍乱杀，当他正要对艾丽莎这个路人下手的时候，自己一肘子撞了过去，虽然助她逃脱了被刺穿胸膛的厄运，却也把她推入了另一个万丈深渊。
她被飞驰而来的汽车撞得飞了出去，从此陷入长眠。
“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进去了。”
“你进去吧，记淄她多聊点令人愉快的话题。”
“我明白了。”
病房内，艾丽莎坐在床上，向推门而入的美亚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眼波流转，灵动可人得不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美亚小姐，你好。”朱唇轻启，婉转流淌出清丽的语声。
“真是个敏锐的孩子。”将百合放于床头柜上，美亚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原来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听我和医生的对话。”
“是的，美亚小姐。”一脸平静地承认了自己的“偷听行为”，艾丽莎的目光转向了那束百合，“这花真是漂亮，美亚小姐很有眼光呢……”
……诡异的感觉。
这名少女说话的口气太过老成了，以至于美亚都产生了一种对方其实比自己年长的错觉。
“艾丽莎，你昏迷了两年，今年应该是十七岁。”
“我知道，刚才医生已经对我说过了。”
“十七岁正是上学的年纪，我会找人安排你进入镇上的高中，从高一开始念起，如果觉得跟不上的话就来找我，我再另想办法，你觉得怎么样？”
“进入……高中？”艾丽莎眨了眨眼，似乎对这简单明了的词汇依然抱有疑问。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美亚小姐，请问你今年多大呢？”
“我？”美亚扬了扬眉，“我今年18岁。”
“只比我大一岁，可我听医生说，你已经是警卫队队长了，既然如此……”艾丽莎抬起头，与美亚视线交汇，“那我又为什么要去学校上课，而不能直接开始工作呢？”
美亚陷入了沉思。
以她的年纪，开始工作当然是没有问题，可依照档案上所言，她从小就是个孤儿，没有任何来往的亲戚，只能靠着勤工俭学来维持生活。截止到15岁出事，她也才读到初三而已，现在去参加工作，会不会太勉强了？
“艾丽莎，如果你担心的是经济上的问题，我可以资助你上学，没有必要因此而放弃学业。”
“不是这个问题，我只是不想继续当学生了而已。当然，美亚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原来如此……”既然不是出于经济上的顾虑，那她就放心多了，“那么你想做什么呢？”
“我的厨艺很好，可以到餐厅帮忙。”
“餐厅啊……”说起来，警局附近就有一家餐厅，而自己中午也常去那里吃饭。要是艾丽莎是个“厨神”级别的人物，那自己不就能大饱口福了吗？
“美亚小姐，怎么样？”看到对方低头的样子，艾丽莎就知道自己的愿望有实现的可能，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好，我去和餐厅老板商量一下，等你出院以后，到他面前去秀一把厨艺吧。”
“嗯！”得到了令人欣喜的回复，少女爽朗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