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老了
此时，301房间的灯亮着，那女子没有任何阻碍地进来了。房间里的摆设跟302差不多，就是凳子都被靠着墙整齐地叠起来，整个房间看起来显得宽敞了许多。靠里边的那张病床上，斜躺着一个老人，头发全白了，脸上手上布满了一片片深色的老人斑。他用手捂着嘴巴不停地咳嗽着，好容易停了一嗅，喘着气说道：“是小方吗？你终于来了。”
那女子停住了脚步，使劲地点了点头，她就是中山装和老军人口中的小方。她秀丽明净的大眼睛夹着泪光，静静地看着老军人，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苏队长，你老了。”
老军人转过头来，艰难地笑起来，嘴角上、眼角上的皱纹更明显了，只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写满了深深的关切。他又忍不住咳嗽了，一口气憋在胸口，倒是他的脸色变得红润些。
小方满脸担忧，坐到老军人的床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直到他把气顺了下去。见他点点头，小方会意，扶着他，帮他垫了个枕头，才倚靠着墙壁半坐着。然后，深情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多年以前的老情人，见到老军人也在看着她，脸刷的红了。
老军人笑着说道：“人总是会老的。小方，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住几天了。能在死之前，再见到你一面，我已经很知足了。”
小方含泪说道：“我知道的，你一直念着我。我知道你当年也一定很痛苦，其实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的解释，只要，只要听到你亲口说想我了，我就释怀了。”
“傻丫头，是我害了你啊。我真后悔当初没能及时救你，害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躺在地上的人是我，那该有多好。”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苏队长，有你这一句话就够了。”
“这些天啊，我的脑子里总是不停地回放着那些年的画面，看到你，看到小覃，看到小凌，看到黄姑娘……当年，我们都还年轻，喜欢冒险……”
旭日的阳光，打在脸上，甚是刺眼。石皓想要用手遮住阳光，顿觉全身的每一个神经元都传递着强烈的痛楚，痛到他就剩下这一种知觉。
“哎！你的伤还没好，就不要乱动了。”耳边传来中山装的声音，同时压住了石皓那双躁动的手。看到石皓不再挣扎，他才去拉了窗帘，遮住了强烈的阳光。
没有了刺眼的光线，石皓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中山装那张猥琐的脸。石皓吓了一大跳，要不是动不了手脚，他已经给那张脸狠狠地来一拳了。
中山装看出了他的不满，笑道：“怎么一醒来就这么大的火气，精气很足嘛，哪里像昏睡了两天三夜的样子。”
什么两天三夜，这么说，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了？不好，这两天都是有课的啊，要是老师点名的时候不在，那就死翘翘了。一想到这里，石皓慌张起来，顾不得疼痛，挣扎着要起来。
中山装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把他摁回床上，说道：“小家伙，你那两个同学已经回学校帮你请假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吧，不用担心其他的。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不想说，你想知道就问你同学去。”
说完，中山装不再理会他，在房间里收拾了一会，便出去了。石皓还在愣愣地发着呆，脑袋还没转过弯来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回事。知道看到手上和头上绑得紧紧的布带，他才想起来那个晚上发生的异常凶险的事情。那天晚上他被打昏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还有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都需要一个解释。
不过从中山装对他冷淡的语气来看来，他是问不出什么来了。现在自己又动弹不得，更没有办法问其他人。也就是说，现在想要知道的事情，根本无从马上知道。这种事情，最是折磨人。石皓烦得心里直抓狂，恨不得拍肿脑袋，情绪一激动，意识昏昏沉沉起来，眼皮子一合，又昏睡了下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下暗黄的余晖。床边，黄劲云和方妍馨都过来了。方妍馨一看见他睁开眼睛，就兴奋地喊道：“覃叔叔，快来看啊，快来看啊，他醒了。”
这话分贝极高，把在座的几个吓了一跳，中山装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抱怨了几句，观察了一下，才说道：“看脸色已经好多了，伤疤也愈合得差不多了，看样子再躺个两三天，这小子又能活蹦乱跳了。”
方妍馨笑道：“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配的药。他今天恢复成这样，已经算慢了。”
石皓听他们说完，挪一下身子，发现已经能动了，慢慢抬起手来，还真没那么痛了。他感激地看着中山装，刚想说两句，偏被中山装打断了：“别急着感谢我，要感谢，就先感谢这个小姑娘吧。如果没有她的药，你起码得躺三个月。”
听到中山装提到自己，方妍馨有些不知所措了，忙辩解道：“覃伯伯，快别这么说。只不过我家里世代都是习武的，经常会受伤，所以我们家对治外伤的药物多少有点研究，仅此而已。”
“哦哦，原来如此，那你也不用这么急着解释吧。”中山装不怀好意地笑了。
方妍馨见他笑得别扭，红着脸偷偷向石皓瞄了一眼，发现他也在不明所以地跟风傻笑，刚要损他几句，忽听外面传来了护士长大声喊叫的声音：“几位可不可以先等等，我先向我们的老院长说一声，免得他不认识你们，产生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美女，放心吧。我认识覃院长的时间，比你要早多了。”一个浑厚洪亮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外。
听这声音，石皓顿时觉得无比熟悉，不由皱紧了眉头，和其他人一起看向了门外。
果然是那个惹人厌烦的胖警察。他脸上的横肉把眼睛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经过特别加号定制的腰带绑起来还是太紧了，他趁和人说话的时候，不时往外拉了拉腰带，然后就是一副轻松惬意而又欠抽的表情。
一见到是他，石皓的心里就有种强烈的预感，今天他来这里虽然不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他来了，就肯定不是件好事。
胖警察走进房间，朝着宿舍里的人看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当他的目光从石皓的身上扫过时，眉头紧了紧，最后才走向中山装，开怀笑道：“哎呀，是覃老啊，我们好久不见了。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就出去跟我们这些后辈来两斤酒啊？”
中山装没有接他的话，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莫所长，我是已经退下来的人了，组织的任务跟我已经很久没有办理，都生疏了。你今天怎么突然有雅兴来我这个寒舍指导工作呢。”
胖警察依旧笑嘻嘻的，说道：“这是哪里话。就算覃老退下来了，也依然是我们的前辈啊，我还有很多事情想了很久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只能找覃老指教呢。”
“那好，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中山装的语气依旧冷淡。
“哎呀，覃老，你看我这记性，话都到嘴边了愣是想不起来要说些什么。”胖警察一拍脑袋，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这严肃放在他那挤满肥肉的脸上，很是滑稽。
中山装会意，说道：“我明白，你想要单独跟我说，这也是组织上的规定。不过，在这里的，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是当晚的亲历者，没有必要避讳吧。”
胖警察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覃老，这是工作上的要求，希望您别介意。”
“好吧，这里还躺着一个人，要他们离开，确实困难，我们就在隔壁房间聊聊吧。喂，你们两个小娃娃，把事情跟躺在床上的那家伙说了吧，不然他肯定睡不着觉了。”中山装边说着，边带着胖警察和他的两个随从离开了。
在胖警察即将离开的时候，石皓挣扎着提高嗓门对他喊了一句：“凌彤她们已经出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