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血药(三)
“随便!”
苏九玄虽然只说了两个字,可语气甚是不好,让云夜也莫名的挑了挑眉,不知这位忘忧谷的鬼面神医突然生了哪门子的闷气。
“那就有劳苏神医费心了。”
话语间云夜腕间的布条被取下,彻底露出了被血染红的封情丝。
没了布条的束缚,鲜血便顺着封情丝的凹槽汇聚凝结,不一会儿便成了滴,不断的往下坠着。
血滴浓郁而又妖艳,从云夜的手腕坠到地面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却发出清晰可闻的“滴答”声,仿佛滴入沉寂已久的湖面,激起久久不散的涟漪。
“我说雷鸣你能不能把光调亮点!”
苏九玄被浓郁的血腥气一激,又不好指责云夜什么,只好将情绪悉数发泄在雷鸣身上。
雷鸣莫名其妙被人呛了两次,也心有不快。可见两人如此神秘,直觉他们之间藏了什么蹊跷,只得忍了忍,提着风灯又往前凑了凑。
随着雷鸣的动作,几人眼前蓦然一亮。
就见刚才抱怨的男人迅速将瓷瓶凑近下落的血滴,接着伸手在云夜手臂上一按,滴滴答答的声响便连成一片,汇聚成一道暗红色的血线,不一会儿便将瓷瓶装了满。
瓷瓶装满,苏九玄便收了手。
雷鸣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便将风灯从右手换到了左手。谁知刚准备开口,就被苏九玄狠狠的一瞪:
“别动9没完!”
身为忘忧谷谷主的嫡传弟子,苏九玄的脾气着实古怪,若不是看在那位宗主大人的面子上,雷鸣早就扔了手中的家伙,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
感觉一道清冽的视线幽幽扫来,雷鸣这才深吸了两口气,咬着牙忍下了动手的冲动。
天气寒凉,那人又失了血,体温很快便会下降,苏九玄不得不加快速度,继续掏出两个空瓷瓶,取了整整三瓶药血。
刚将三个被血温热的瓷瓶收入怀中,又听头顶那人道:“没有备用的了,你不多留些?”
备用……
是啊,备用的三颗血丹都被秦君璃那家伙搜刮走了,万一以后再出什么事该怎么办?
苏九玄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瞟了云夜一眼。
只是那个女人的脸被面巾遮了大半,让这位出身忘忧谷的鬼面神医看不出她的面色,亦不知道她是否又能坚持的住。
万一再像上次那样去掉半条命,他不得被孤身北上的那个男人千刀万剐、放到油锅里去炸?
“你坚持得住?”
虽然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可苏九玄还是自欺欺人的开了口。
“无妨。”
果不其然,倚着矮墙的女人神色淡淡的扔出两个字便示意苏九玄继续,惹得旁观的雷鸣与前洲相视一眼,各自在对方脸上看见了难以言喻的凝重。
苏九玄的动作很快,不过一炷香便结束了这五日一次的例行之事。
将瓷瓶一一收入怀中后,也不知倒了什么药水在云夜的腕间,刚才还直往外涌的鲜血瞬间止住。
待他简单清理了一番,又寻了干净厚布将那方乌金的镯子掩住时,连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消失无踪,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
“上次的生血散可还有?”苏九玄皱着眉问道。
“还有,早晚一次,神医的医嘱可不敢忘。”
云夜摸了摸手腕,瞟了蹙眉的苏九玄一眼,话音中带了淡淡戏谑的笑意,让苏九玄脸色一沉,捧着怀中的几个药瓶子便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徒留雷鸣看了看抱剑倚墙的前洲,又看了眼淡漠冷肃的云夜,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医术高超、药到病除,身为忘忧谷布衣先生的嫡传弟子、被誉为“起死回生”的神医,苏九玄的性格着实孤僻怪异。
可就算再过孤僻怪异,终究是个大夫。
医者仁心,作为救死扶伤的“医”,无论是自幼相识的靖阳王秦君璃,还是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离宗宗主云夜,都让他产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来自他解不了的“朝暮”,来自他懂不了的人心。
“忘忧谷的布衣先生与白家关系匪浅,他二人又自幼相识。说起来,苏九玄认识秦君璃的时间比你们二人都要长吧……”
苏九玄一离开,三人之间便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云夜忽地开口,打破令人窒息的黑暗,让雷鸣一震,不由得蹙了眉,仔细思考着她话中的意思。
常年呆在玄麟卫中打打杀杀,雷鸣性子直,不喜欢弯弯绕绕,略一沉思便咬着牙目光凝重的道:
“殿下此去北齐凶险万分,断不可泄露行踪,就是再来一次,我依旧会毫不留情的对他下手。”
坦诚直白、毫无做作,倒是让云夜忽地一愣,瞬间明白自己说了多么画蛇添足的一句话。
是啊!
雷鸣,前洲,苏九玄。
与其说是属下、侍卫、朋友,倒不如说是同生共死的手足。
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以那个男人为重,千方百计的保护他、坚定不移的追随他,甚至会在最危险的时候以身挡剑,成为他的盾、他的矛。
苏九玄为了解秦君璃身上的“朝暮”,宁愿放弃自由自在的生活也要跟在他的身边;雷鸣前洲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宁可错杀也毫不犹豫的对苏九玄下了手。
她又怎能将这些人同安平那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相比,以为所有人都是那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呢?
想必秦君璃也是看得清楚明白,才安心的留下雷鸣前洲、孤身北上的吧。
只要所谓的“靖阳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幽南驻地,谁又知道那个混水摸鱼潜入燕平的……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