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是夜（5）
陇市的天气很多变，因为总体来说这里属于副热带季风气候，而且地形十分复杂、海拔落差大，所以气候垂直变化特别明显，当地居民常说的“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就是指陇市天气变化的反复无常。原本今天早晨还晴空万里的蓝天，这刚到中午就已经飘来了大片的乌云，看样子是又要下阵雨了。
刘文庆，是一周前从省公安厅调任到陇市禁毒局的新一任局长，他50多岁的年纪，面相正直，肚子并没有像大多数50多岁的官员似的如同“罗汉”，而是瘦瘦高高的身形，虽然他的前额秃顶，但是后面的头发被他向下梳出了一个弯上去“波浪”，而且喷过啫喱水，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刚到陇市禁毒局的时候，大家见到的是穿着西服的他，所有人第一眼看上去都觉得他像是个交响乐团的指挥家，很有艺术范。
上任陇市禁毒局的局长赵万田被调往北京总局了，他走之前对刘文庆再三嘱咐“禁毒局任务多！时刻做好战斗准备！”刘文庆心里也是有一些准备的，可还是没想到刚来一个星期就破获了一起大案，这一周给他最大的感触就是：“担子非常重！”这是公安系统所没有的压力感。
胡泽林，陇市禁毒局副局长，九年前从广市禁毒大队调至陇市禁毒大队任政治部主任一职，四年前升任为副局长，对局内的各类大小事务均了如指掌，事无巨细都必亲自过问，在他和原局长赵万田的决策带领下，陇市禁毒局成为了我国禁毒战斗中的一把尖刀，深深地插在了敌人胸膛之处！
今天中午，趁着局里休息的空档，胡泽林并没有和刘文庆去吃午饭，而是找了个理由支开了刘文庆，自己回到办公室内给张秘书打了一个电话。
所谓“秘书”，其实是办公室秘书办的两名男性警官，局长和副局长各有一名负责协助他们行政内勤工作的“秘书”，分别是秘书办的李焕和张云龙。
男女警公寓就在禁毒局大院外面的左右两侧，各为两栋独立的五层宿舍楼，所有在禁毒局工作的警官都必须住宿。
此时此刻，男警公寓楼，303室。
王晨因为昨天在任务中受了些伤，所以晚上散会后就和刘珊珊、周思佳去医务处好好处理了一下，因为刘珊珊是刑警学院毕业的，所以外伤处理方面还是有一手，在他们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给王晨简单包扎了下。
医务室的法医早就下班了，但是局里除了几个领导办公室外，这种应急部门都是有大夫执勤的，为的就是预防王晨这种情况的发生。在消完毒、换上药、贴上纱布后，王晨回到寝室一头就栽倒枕头上睡着了，任务的顺利解决，再加上连续两天休假的消息让他完全心理放松了下来。
所以本来应该在早晨6:30分准时起床跑操的他，今天都到10:09分了还没醒。周思佳和王晨一个宿舍，他九点半就醒了，但是听到王晨微弱的呼噜声也不好意思叫醒他，平常睡觉王晨是不打呼噜的，既然能听到呼噜声就证明他是真累了。期间刘珊珊来过电话，听到说王晨还在睡也表示让他好好休息，11:50分左右周思佳去食堂吃饭，同时也打算给王晨打回来一份。
这会儿还在熟睡的王晨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接起了电话，本来还处于半睡半醒的他语无伦次地在电话里说着什么，突然一下，王晨猛地睁开眼爬了起来，“嘭”的一声还把头磕到上铺床板了，疼得王晨咧着嘴使劲揉着脑袋，这回王晨是真醒了。他又在电话里确认着什么，然后立刻从床铺上跳了下来穿起鞋子，他床底下只有一只鞋，另一只鞋竟然莫名其妙的在被子里，王晨赶忙蹬上那只鞋，迅速地跑出了寝室。
王晨跑进大院后还碰见了周思佳，看见王晨火烧火燎地跑进来，周思佳也是一脸诧异、手里端着的那份给王晨打的饭差点撞洒了，王晨边往里跑边回头对周思佳说了声什么，周思佳盯着王晨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12:15分，副局长办公室，胡泽林对面坐着气喘吁吁的王晨。
胡泽林双手交叉撑在桌子上、阴沉着脸，看着王晨大口喘气的模样，往前推了推水杯：“先喝口水。”
王晨听到胡泽林这么说便点了点头，一把端起水杯“咕噜咕噜”地喝完了，擦了擦嘴边的水痕，“谢、谢谢胡头！”
胡泽林拿起旁边一摞文件最上面的一份，扔到了王晨面前。
王晨见状，他知道这份报告中的内容是什么，所以只是把文件摆正了铺在自己面前，并没有拿起来看，然后一脸傻笑地看着胡泽林。
“笑个屁！”胡泽林猛拍了一下桌子，之后继续拿指头戳点着桌面骂道：“王晨，这是你第几次擅自执行任务了！”
王晨没有收敛脸上的笑容，而是眯着眼谄媚道：“头Ｙ嘿，事不过三、事不过三！”
“昨天晚上宋明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什么有件事明天让我看报告就知道了，这还用猜啊！准是你小子的事儿！怎么样！”胡泽林手指戳着王晨面前的文件。
“胡头，其实我那也是随机应变，监控问题还没……”
“还狡辩９犟嘴！”胡泽林打断了王晨的解释，瞪着眼怒道。
看王晨低着头不说话了，胡泽林掀开旁边的茶水杯，用杯盖拨拉了拨拉水面上的茶叶，继续骂道：“再有下一次我也不骂你了，衣服脱了！到西双版纳种橡胶去吧！”
“别、别啊ｚ头！真的这就是最后一次，您消消火、消消火！”王晨赶忙站起来，把胡泽林手边那杯茶水端到他面前。
“冒着烟呢！去去去！”胡泽林挥了挥手无奈地骂道，看着一脸装傻的王晨，胡泽林的气也消了，他一手端起茶杯吹了吹，抬头说道：“别觉得逮了只‘小猫’就高兴，任务还是要继续！”
王晨听到胡泽林这么说，立刻起身立正道：“是！局长！我一定会抓住史明洋！”
不知道是茶水烫还是又生气，胡泽林把茶杯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地往桌子上一墩，道：“叫我副局长！”
“是！副局长！”
“唉。”胡泽林叹了一口气，之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段时间低调点，还没摸清那位的脾气如何。”
王晨点了点头，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副局长放心！我心里有数！”
胡泽林点了点头，又端起茶杯吹了吹飘在上面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说：“给你们放了两天假就好好休息，最近压力太大了。”
“嘿嘿！放心吧胡头！”
“行，你去吧。”胡泽林放下了茶杯。
“是！”王晨敬了一个礼，把凳子摆好，转身走出了胡泽林的办公室。
王晨出了办公室门后没有往楼梯方向走，而是走向相反的电梯方向，此时的他头很疼，他只想赶紧回到寝室床上躺着，所以他决定坐电梯下楼。现在他的脑子里都是刚刚胡泽林说的一些话，新局长刘文庆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也只见过刘文庆两面，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而且很注意形象，因为刘文庆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前额秃顶还能整理出造型的人。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再加上现在低头想事，王晨没有注意到电梯门已经打开了、并迎面向他走过来一个人。
这个人看着王晨，而王晨看着脚下，两个人就这么将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人突然停下脚步叫住了王晨：“你是？王晨吧？”
听到有人叫自己，王晨猛然抬头看向那个人，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你是王晨，对吧？”那个人又问了一遍。
王晨扭头看着左后方的这个人，感觉有点面熟：秃顶、波浪发梢。
“我靠！局长？！”王晨瞪大了眼睛在心里喊道，他立刻对着刘文庆立正，敬了一个礼：
“刘局长！”
“恩。”刘文庆点了一下头。
“局长您好！对！我是王晨！”
刘文庆由上至下打量了王晨一番，拍了拍王晨的肩膀，笑道：“昨天表现很不错，要保持下去啊。”
“谢谢局长！收到！”王晨挺直了胸膛，声音不大但很干脆的回道。
“好。”刘文庆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指了下胡泽林办公室的方向问道：“胡副局长在办公室吗？”
王晨想也没想，干脆的答道：“报告局长！我也不清楚，刚才是张秘书找我。”
“恩，好的，我去看看。”
“局长再见！”王晨又对刘文庆敬了一个礼，看着刘文庆往胡泽林办公室走去，然后他转身赶紧往前迈出两步按了电梯向下键。
电梯数字显示现在在二楼，正在往三楼上升的过程，这时王晨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是没有回头看，因为凭借多年的侦查经验，王晨有种感觉，刘文庆在进副局长办公室的时候一直在看他！王晨背部一凉，不敢再想，一步迈入进电梯。
“他为什么要看我？而且为什么要问胡头在不在？为什么他心里确定我刚找完胡头？”
王晨关上电梯门后感觉松了一口气，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几个问题。
“下回找胡头好好问问吧，在此之前还是小心点。”
王晨出了电梯，脸上的愁眉立刻消失了，吹着口哨往公寓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