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肝胆（3）
08:39分，精神高度集中的周思佳突然好像看到了人影晃动的样子，不过他没有立刻报告，而是眯着眼睛往那个方向看去，“嗯？那是……”
约摸十来秒之后，周思佳确定从西坡上来了十几个人！于是便赶紧小声地对着耳机报告道：“珊珊、珊珊！西坡有人出现！十几个！正在上山！”
他们已经埋伏了两个半小时，中途只有那辆北口的白车来封过路，之后再也没有嫌疑人出现过，而周思佳的话不仅“叫醒”了刘珊珊，也让快睡着的王晨瞪大了眼睛。
“MD，冲我来了吗？”王晨躺在“地毯网”下面，一动也不敢动地问道。
听到周思佳的话后，刘珊珊立刻往西坡看去，但是她的视线里目前没有任何人影出现，“思佳、思佳，什么位置，我这里看不到！”
吴胜利并没有移动枪口的瞄准镜，而是继续警戒着四周，如果他这时也把视线挪向西坡的话，那万一从北口和他们身后也出现了敌人，那将是无可挽回的失误，但是吴胜利“兵王”出身，自然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周思佳不敢大幅度挪动身体，因为他现在是蹲坐在一个树丛中，所以他只能从缝隙中往西边看去，那几个人影明显是在“探山”的样子，绝对就是史明洋的手下，他撩着树枝轻轻说道：“他们正在上山，晨儿，你躺在哪个位置？”
“没事，我在一个暴起的树根旁边，他们应该不会走这边。”
“好的，晨儿，他们马上就上来了，如果你要是被发现了的话，我就立刻行动！可以吗，吴头？”
“可以，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执行原计划，等待史明洋的出现。”吴头冷静地说道。
这时刘珊珊在望远镜里终于是看到了几个人爬上来的样子，她小声说着：“‘露头’了！看到了！王晨别担心，他们没从你那个坡上来，跟你还有一段距离呢！”
“没事珊珊，我不担心，就是屁股湿。”
王晨这句话差点没给周思佳逗出声来，他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压制着自己的笑意。因为他们以前跟吴胜利执行任务的时候，气氛都是很轻松的。所以这次因为有吴胜利在，周思佳的紧张之感降低了很多，毕竟吴胜利和他们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来没有失败过。
虽然确定犯罪分子现在已经踏上了西坡，但是刘珊珊还是紧张地扭头看了看自己背后、又看了看周思佳那个方向，生怕有什么敌人再上来似的。而认真盯着北侧路口的吴胜利感觉到了刘珊珊的动作，他头也不回地说道：“珊珊，看好王晨那边，不用管别的方向。”
“啊？可是，吴头……”
就像是知道刘珊珊要问什么似的，吴胜利抢先一步说道：“史明洋在来之前肯定会有一次‘踩点’，你不用担心犯罪分子会分散的情况，因为史明洋绝对不会分散自己的‘兵力’，以他的性格，肯定是让全体‘猫仔’走一个方向。”
“为什么？”
“如果分散的话，他们很容易被‘各个击破’，而一块走的话，假如有警方在各个方向看着他们，则稍微有点动静他们就能发现警方的埋伏，所以他们的火力比较集中，方便自己掩护和撤退。”
刘珊珊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不过就在那些犯罪分子“探山”探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接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之后，他们竟然全部转身走下了山坡。看到这一幕的周思佳和刘珊珊几乎是同时说道：“怎么回事！”
“我们会不会被发现了！”
吴胜利这时候还是没有看西坡的情况，就好像犯罪分子的撤离和自己毫无关系似的，从半个小时之前，他就感觉到了天气的不正常，虽然陇市的多云天十分普遍，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云朵伴随着阳光，半遮半照的那种天气状态。
不过今天早起的天气却是一直多云，没有半点阳光照进来，而刚刚的一阵风带着潮湿的泥土味吹过，才让吴胜利认真重视起了今天的天气。
他仰起头看着空中的云朵逐渐变得厚重起来，便叹气道：“不好。”
刘珊珊立刻回过头问：“吴头，怎么了？”
而耳机中王晨的话就像是回应刘珊珊似的突然传来：“头儿，坏了，要下雨了！”
“什么？天气预报不是、不是说今天晴天吗！”
周思佳也是皱眉看着天空中的白云慢慢变得发灰了起来，小声说：“看样子是阵雨，难怪他们不探山了，看来史明洋不会从山路过来了！”
陇市的阵雨经常是城西下、城东晴，随着云朵的飘蠕，几分钟后可能就是城西晴、城东下，这是热带季风气候在城市中最典型的表现，所以对于这种阵雨来说，天气预报说是晴天也十分正常。
“MD，如果真下雨，前三个计划就没法实施了。”吴胜利急地一拳锤在了土地上，他之所以情绪波动这么大，是因为那四号方案的设立原本就不是为了执行，而是为了备选以防万一。
可是谁承想到，这善变的天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吴胜利咬着牙，侧过头说道：“王晨，准备撤吧！”
周思佳一听，差点没直接跳出树丛，“什么？吴头！咋了？”
“头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王晨仿佛意料到了吴胜利会说这话，因为在吴胜利那会儿叹气的时候，他就知道吴胜利已经抱有撤退的想法了。因为四号方案是他和吴胜利一起做出的策划，就算真要执行的话，也要满足一系列条件才行，但是现在即将要下雨，敌人大概率不会再走山路。那么派出了“闪电战”，转而是要他们持枪突入“工人食堂”的话，变数实在是太大！所以吴胜利想退了，因为他不想再次失去身边的“兄弟”，四号计划的风险太大了！
“我不会让你们去冒险的，马上下雨了，不符合四号计划的前提条件！”
“吴头，我们先不动，等等看，好吗？如果到时候真的不符合条件，咱们再撤也不迟。”王晨冷静地语气从耳机中传来。
“是啊！吴头！眼见史明洋就快要来了！现在撤走，我、我、我不甘心啊！”
刘珊珊也随着周思佳的声音一起，伸手抓了抓吴胜利的小臂说道：“吴头，等等吧，好吗？”
听着这仨“孩子”同时劝自己，吴胜利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办法继续坚持自己的决定，缓缓说道：“那我们就在等一嗅儿吧，暂时看看天气情况。”
看到吴胜利重新支起了气泵枪，刘珊珊松了一口气，毕竟来都来了，他们三个人都希望能在这个时候抓住史明洋，这不仅能证明王晨的清白，更能沉重的打击犯罪集团的势力。
“太好了ｔ……”听到吴胜利这么说，周思佳可算是放心了下来，看着西坡的那十几名犯罪分子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他立刻汇报道：“他们已经撤走了，视线范围内看不到。”
“收到，接下来就是继续等待，王晨，再辛苦辛苦。”
“明白，吴头，放心吧！”
之所以这十几名犯罪分子会撤离，是因为他们接到了白头的电话。由于史明洋所在的区域已经开始下雨，所以估计十几分钟之后，“工人食堂”所在的这片区域也会开始降雨，确定了自己不会再走山路之后，史明洋就让白头通知下去，所有“神怡组”回基地，集体换上市政的服装，准备直接从北口开车进入“工人食堂”！
的确，在十五分钟后，“工人食堂”开始了小范围的降雨，这雨淅沥沥地淋在了吴胜利的头上，逐渐浇灭了他心中希望的火焰。吴胜利现在去意已决，就看这雨什么时候停了。而周思佳和刘珊珊都没有说话，仿佛雨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就像是精灵对他们悄悄耳语似的，听的十分出神。
王晨知道现在吴胜利心中想的是撤退之类的话，也知道周思佳和刘珊珊对成功执行任务的概率产生了怀疑，所以他躺在“地毯网”里，开玩笑地说道：“哈哈哈，同志们，你们都被淋湿了吧？我这淋不着、淋不着。”
“噗嗤。”
王晨的玩笑话把刘珊珊逗出了声，随着刘珊珊的笑声，周思佳也开始和王晨打起了嘴仗，后来刘珊珊也加入了进来。听着他们相互之间的玩笑话，吴胜利的心中虽然还是十分失望于原计划执行失败，不过他却是十分满意晨说句话的时机。
王晨对于把控人的心理和控制情绪的走向已经很有一套了，简简单单一句话，不同的人在不同时机说出来，往往就会产生不同的效果，而王晨经过了“特情”的淬炼与洗礼，必然在“驭心术”上要高人一筹。
“你们可别损王晨，他裤子早就湿了。”吴胜利突然说了一句话，“站到”了王晨这边。
听到吴胜利的语气十分缓和，王晨总算是放心下来了，最起码一会儿他还可以再争取争取执行四号方案，但前提是这个雨赶紧停！不然吴胜利绝对不会同意四号方案的执行。
虽然吴胜利带他们三个出来执行任务，有很大的一部分是自己的原因，但是他执行任务的目的是为了抓住史明洋，而不是求死，那么在没有绝大把握的情况下，他肯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冲动选择冒险！毕竟王晨三人在他眼里，还都只是孩子！
就像是听到了王晨心里话似的，这阵雨哗啦啦地只下了20多分钟，便渐渐地停了下来，虽然只是小雨，但对于他们在山坡上的行动来说也是有致命的影响，鞋根就算是浅浅地陷进泥里，也会带来一点点迟钝的制动，假设真的在枪战中出现了这种情况，只是毫厘之差的距离就可能对结果产生根本的影响。
所以先不说史明洋他们会从哪个方向过来，假如仍然按照原计划，史明洋他们从山坡进入“工人食堂”的话，不用吴胜利说，王晨肯定也不会同意任务的执行，因为这里的场地不适合战斗。所以现在要想执行任务，只能祈祷两点，一是史明洋他们开车从路口进来、二就是天气彻底放晴，王晨知道，只要满足这两点，他才有说服吴胜利继续执行任务的可能。
感受着吹来的微风逐渐变得干燥起来，吴胜利也是暗自摇头，他心里想到：“TMD，这雨早点晚点来都行啊，偏偏TM‘踩点’的时候下，真是见了鬼了！”虽然防弹衣不防水，他们身上都被淋湿了一大片，但是防弹衣因为比较厚实，所以雨水并没有阴进外套，而他们穿的又都是“冲锋裤”，那片湿痕被风一吹，没一会儿就干透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现在王晨是真的有点扛不住了，保持高度紧张的状态在“地毯网”下趟三个小时，而且裤子全部湿透，这的确是让人难以承受，而且最要命的是他几乎不敢动，虽然确定周围没有敌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王晨仍然保持着歪头趟的姿势。也正是确定王晨不会“掉链子”，所以吴胜利才安排王晨使用“地毯网”埋伏于西坡。
上午09:19分，就在王晨喝完了最后一个水袋把它埋进了湿润的土壤中之后，吴胜利的声音终于传来了：“来人了，提点神！北侧路口有三辆车，黑色SUV！”
这时刘珊珊也在看着北侧路口的方向，只见从头车的副驾驶下来了一个身着“市政工程”衣服的人，他的衣服和之前那两个人的衣服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崭新无比。一个个的拿开了摆在那里的警戒桩后，他便站到一旁，等三辆SUV全部开进来了之后，那人重新把警戒桩摆在了北口处，便插着兜溜达向“工人食堂”门口。
“是史明洋他们吗，吴头？”刘珊珊十分紧张地问道。
吴胜利在那几辆车停在北口的时候，心中就已经确定了这绝对是史明洋的车队！可惜刚才的阵雨并没有让他们选择走山路，不然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执行三号计划将他们一举歼灭了！这三辆车停的方向对于吴胜利来说是绝佳的狙击点，这也为他后来同意王晨的方案提供了潜在支持。
看着第二辆车的副驾驶下来一个人，吴胜利一眼就认出，那人便是史明洋的副手——白头！而白头打开后车门后，从里面下来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男子，毫无疑问就是史明洋！
“史明洋已出现！史明洋已出现！”吴胜利急说道，他将枪口准准地对准了史明洋，看着史明洋在镜头里四处探望的样子，吴胜利甚至有一瞬间想要直接开枪将史明洋射死的念头！但是这样的话会换来贩毒分子们成吨的报复，先不说他们能不能顺利撤退，而是这样做并不能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感受着心里的挣扎和右手食指的颤抖，最终吴胜利的理智还是克服了冲动，将右手食指重新从扳机处抬了起来。
“多少人？吴头！”周思佳所在的位置看不到“工人食堂”的门口，所以他焦急地问道，而王晨这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要先分析吴胜利的心理，目的是为了之后劝说吴胜利，所以一直在听。
刘珊珊仔细观察着下车的人数，生怕错过一个似的：“目前、目前看不出来，但是已经下车的有1、2、3……嘶！加上史明洋……”说到史明洋这个名字的时候，刘珊珊止不住地心里一揪，毕竟曾经她差点死在史明洋的枪口下，如果不是王晨一把将她给扯回进走廊里，她现在恐怕就已经被埋在地底下了！每想到那个场景，她左侧胳膊上的那道枪伤都会隐隐作痛……
“加上史明洋一共14人下车进了‘工人食堂’！一共14人！14人！”
“那车上还有几个？”周思佳回头警觉着周围的动静，接着问道。
“车上……呃，车上应该还有5或6人！”
“哼，总共20人吗……恩，也差不多，珊珊，别紧张，没事的！”
“呼……”刘珊珊放下望远镜，低下脑袋闭起了眼。这时吴胜利在重新观察了路口和那几辆车之后，发出了一声疑问：
“不对啊。”
“嗯？”刘珊珊抬起了头，“怎么了？吴头，是我算出错了吗？”
“不是、你没算错，我是说，昆博的人呢？为什么只有史明洋的人？”
“啥？昆博的人没来？”
突然，吴胜利想到了一种可能，随即厉声命令道：“思佳，王晨，关注你们周边！昆博的人很可能会从山坡处上来！”
“啊、是，吴头！”
“收到！”
现在下车的那14人已经全部进入“工人食堂”了，而刚刚那名搬警戒桩的人也回到了头车的副驾驶里，刘珊珊在望远镜中再次确认了一遍后，问道：“吴头，为什么昆博的人不会在那一拨人里？”
“因为衣服。”
“又是衣服？这回……是为什么？”刘珊珊这么问，是因为真的不懂。
吴胜利不在意，毕竟这和昆博的性格特点有关，刘珊珊没有和昆博接触过所以不了解，也可以说是情有可原，“你知道白头是谁吧？”
“知道，史明洋的副手，就是开门那个。”
“对，除了他和史明洋穿的不是市政服，其余所有人都穿着市政工作服。”
“呃，对，但是昆博的人为什么不在里面？”
吴胜利喝了一口水袋，抿着嘴说道：“因为昆博比史明洋还要狂妄，他的手下更是如此，所以昆博的手下绝对不会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市政服出现！而且那人把警戒桩重新摆好，应该是短时间内不会有车辆开进来，所以我判断昆博的人很可能从山坡上来！”
“原来如此。”刘珊珊继续用望远镜看着西坡和南坡的场景，但和刚刚一样，除了偶尔有小鸟飞过之外，这两个山坡上没有任何的动静。
“思佳，你那边怎么样？”
“吴头，很安静，目前没有异常。”
“王晨，你那边呢？”吴胜利继续在耳机中问道，不过等了几秒钟，王晨竟然没有回复，吴胜利有点诧异地追问着：“王晨？王晨？喂喂喂？王晨！你、你TMD干什么呢！王晨！王……”
“呃，吴头，收到。”
吴胜利气地攥紧了一把土，怒骂道：“你、你收到个屁啊！我是问你那边怎么样！”
“哦哦哦，我这边、我这边什么都没有，正常！”
“你刚刚干什么呢！”听到王晨的语气比较“懒”，吴胜利挤着眉毛问道。
“啊，我、我……刚刚太渴了，我睡着了……”
“你TMD还想不想执行任务了！等会儿给你喝个够！给我醒醒！”
王晨偷偷一笑，道：“啊，执行！执行！吴头您想通了？”
吴胜利没有理他，而是对周思佳说着：“思佳，你那水袋还有吗？”
“有！”周思佳摸了摸自己的防弹衣，便立刻冲着耳机回道：“还有两包！”
“好的，等下给王晨一包，警戒好周围，昆博的人随时都可能上来！”
“收到！”
“是！吴头！”
王晨这时闭起了眼睛，在“养着神”，因为每次执行任务之前，他都会闭眼“养”一会儿神，就像是重新凝集意志力和注意力似的。因为他有一种预感：备用的四号方案，即将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