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晨光（2）
王晨现在的意识丧失主要是由于的失血过多，而救护车上是不具备血液制品的，那名医生给王晨戴上了氧气面罩，快速地安排道：“快点！再去拉两名伤患！我们立刻回医院！”
在这种“大型事故”的现场，救护车并不会“一人一拉”，随车医生会根据伤患的情况进行优先处理，虽然王晨现在的情况非常严重，但是这名医生知道，即便现在拉着他回去，王晨也不可能坚持到医院！
因为王晨的瞳孔，已经开始逐渐放大。
所以这名医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尽力去维持王晨的生命体征，虽然他知道这于事无补，但是，作为一名医生，这是他必须要做的！
戴上氧气面罩之后，他立即给王晨注射了一支吗啡针，现在王晨能不能扛下去，只能听天由命了，因为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王晨！而后，他把王晨腰上的那截断臂取下来平稳地放在了他身体旁边，使之看上去还像个整体，这截断臂已经失血过多而导致神经坏死了，他不知道王晨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能做的，只有感慨和叹息！
他刚刚把断臂放好，就听到车门处传来了一声急呼：“大夫！大夫！快！那边、那边有两名重要嫌疑人！跟我们去检查检查！”
“好！来了！”这医生检查了一下氧气罐上的数值，便拍了拍王晨的身体和胳膊，扭头跟着两位警察往远处跑去。刚刚秦晓天和周祥几乎是同时从救护车的左右方跑过来，正当秦晓天准备冲上救护车把“天使”交给那名医生的时候，就看到了周祥跑过来的身影，他很怕刚刚那名警察又“打他”，所以便躲在这辆救护车旁边，并没有上前把“天使”交给那名医生！正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他便看到那名医生竟然跟着警察跑走了！
“哎？”秦晓天很像叫住那名医生，但是因为孝纯洁的天性，他怕那名警官又凶他，所以话到了嗓子口，并没有喊出来。
秦晓天转过身，看到这救护车开着门，而王晨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担架之上，他攥紧了“天使”，喃喃道：“王晨哥哥！”
于是他鼓起勇气，扒着车门跳进了车厢中！这辆救护车和慈和医院的救护车不一样，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王晨那蜡黄蜡黄的面孔，眼泪蓦然间便涌了出来！由于失血过多，再加上这救护车内的橙色暖光，所以映着王晨的脸孔更加是毫无生机。秦晓天这时没有任何犹豫，他颤抖着撕开了那“天使”的包装，拿出了里面的一次性针管……
此刻的王晨好像正在做梦，他看到自己和刘珊珊、周思佳三人在一个白色的房间内坐着聊天……不、或许说是白色的空间更为合适。他们三人是那么信任地看着彼此，可是刘珊珊就像是在一点点地消失，而周思佳也是身体逐渐开始变得透明。王晨想伸手抓住他们，可是他伸出手，却发现抓住的只是一团空气。
“你们不要走！别留下我一个人！别留下我一个人……”
突然间，处于昏睡状态的王晨能感觉到有一股光刺向了自己，紧接着就是全身暖洋洋的感觉，同时听到了“嘶啦”的一声，好像是有人在撕什么东西，于是便想睁开自己那双沉重的眼睛。
秦晓天拿着一次性针筒，十分紧张，他不断地告诉自己“稳定双手、稳定双手”，但是现在这个状况他的手就是抖个不停，连把药液从瓶中抽出来都做不到。
“王晨哥哥……我、我肯定可以的！你相信我……相信我！这次真的不疼、真的不疼！”秦晓天慢慢地把针管送进了玻璃瓶内，缓缓抽出了里面的透明药液。
“什么？王晨哥哥？我、我在哪？难道我旁边的人是晓天吗？”
王晨想睁开眼睛，但是觉得自己上方有什么东西特别刺眼，晃得他没办法直接睁开眼睛，所以他只能把头往右侧一偏，使了好大的劲，才让右眼眯出了一条小缝隙。
“晓……”很虚弱、很微小的声音从王晨口中传出，不过秦晓天并没有听到。王晨调整了一下微弱的呼吸，尽力地多吸了一些空气，而后接着唤道：“晓……天……”
秦晓天一愣，他抽完药液后看着王晨扭过地头，全身上下的汗毛都激动地竖了起来！
“王、王晨哥哥！你、你、你醒了？”
秦晓天和王晨都不知道，现在他能醒过来，靠的就是那一针吗啡的作用，但是药效转瞬即逝，接下来的几句话，可能就是王晨的人生当中最后的几句只言片语了。
“竟然还有脉搏！快、快去拿针吗啡！”医生摸着一名昆博手下的侧颈，可以感觉到跳动十分微弱，但还是很有规律的，这证明这人现在只是处于深度昏迷当中，并没有死去，而且他身下的血渍并不多，相对于王晨来说，已经是相当的少了。
周祥听着医生的命令，愣了一下，道：“啊？我、我？”
“废话！快点去！这不是你们需要的重要嫌疑人吗！”
而高队长看着这个情形也对周祥使了个眼色，“听医生的，去找吧！”
“哦！哦、好！但是……但是我要找谁？”
“哎呀！随便一个护士医生都有！你去问问啊！快点！现在时间可耽误不起！”
“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张静在大厅里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周思佳，虽然他们两人不认识，但是看到那身衣服和王晨曾经穿过的很像，所以便立即判断出周思佳也是一名警察！
而王医生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周思佳，也是优先地检查起他的伤势来，虽然周思佳的脉搏早已停止跳动，双眼瞳孔都已经开始放大了，但是王医生还是不愿放弃，他把周思佳抬到地上，骑上去就开始做胸外按压！
“张静！快！去拿‘一号’过来！”
“好！我这就去！”
王医生所谓的“一号”，实际上就是“便携式自动胸外按压心肺复苏器”，因为这个产品有三种类型，而便携式是这个公司推出的第一种，所以在急救过程中，就给它起了个“一号”的称呼。
张静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在王医生安排下去之后，她直接转身就跑出了“工人食堂”的大门，向着慈和医院的救护车冲去，虽然她不知道周思佳能不能救活，但是作为陇市唯一和公安联网的医院，她对于警察行业也是有着一种莫名的悲凉之感，毕竟这些人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我们的祖国、我们的生活铸造了一座边境长城！
“护士护士护士……MD！刚刚护士那么多！怎么现在一个人都看不到！”周祥放眼望去，周围全是警车和警察，却见不到任何穿着白衣服的人。正当他打算进“工人食堂”大厅去找护士索要吗啡的时候，正巧看到跑出来的张静。
“哎哎哎！同志！太好了！吗啡！我需要吗啡！那边有一名重要嫌疑人需要打吗啡！”
“吗啡？啊Ｃ！你跟我来！”
张静点了点头后便不做停留，接着往前跑去，而也就是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下意识扭过了头。
“请你跟我们回去做笔录！”
“做什么笔录啊！我要救人！救人啊！”
“你现在的情绪非常激动！我们怀疑你吸食了毒品！而且你可能是本案相关人员！所以必须跟我们回局里！”
“哎呀！你们这些死老帽！我是一名护士！现在我要救王晨！你们认识王晨吗！他是禁毒大队特侦行动组的！他就要死了！你们别拽着我了！松开！松开！”
张静看着左边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眼就瞄到了秦晓岚，于是她皱着眉头大喊道：“晓岚？晓岚！你、你、你怎么……”
“啊！静姐！快！我、我……”看到张静之后，秦晓岚也是心中一喜，不过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解释了，而是要先想办法摆脱这几个人后去救王晨，所以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而是改口喊道：“静姐！快点来解释解释！他们以为我不是护士！我在救人啊！可恶！”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就这么抓着我们的护士！快把手放开！她是我同事！跟我们一块过来的！”
“跟你们一块过来的？可是她……”
不等这名警员说完，张静便接着喊道：“晓岚！快点拿‘一号’！屋里发现了一名警察需要做胸外按压！”
“什么！屋里有我们的人！”
秦晓岚的双手终于被松开了，她什么都没有说便跑到了张静身边，而那几名技侦组的警察也没有说什么，则是一个个冲进了“工人食堂”，想看看这次枪战的主导方到底是哪里！
“晓岚！你、你怎么在这！”
“说来话长！静姐！快！你有‘天使’吗！”
“天使？”张静额头一黑，“你说什么呢！”
“哎呀！我、我问你干嘛……啧！怎么办……对、对了！静姐！吗啡！给我支吗啡针！”
“跟我来吧，他也要用吗啡针！”
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内，王晨的声音如同苍蝇一样，嗡嗡嗡地小声说着：“晓天……来吧……就像以前……一样……”
秦晓天的手还是抖得很厉害，他今天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多了，现在他根本没办法平复自己的心情，“王晨哥哥……我、我、我！”
“晓天……以前……不是……成、成功……过吗？别怕，来……”
“王晨哥哥，我、我怕！我怕！”
“就和……以前……一样……先、系皮筋……”
“呼……呼呼！”秦晓天重重地呼吸了两口空气，就好像他第一次从跳板要跳进游泳池似的，“好！王晨哥哥！那、那你……忍一下！马上、马上就好了！”
秦晓天看到座位旁边有一个画着红十字标志的小箱子，毫无疑问就是应急急救箱，他打开箱子，轻轻翻找了两下就拿出了一条像皮筋，熟练地在王晨的小臂上方打了个结，可能是由于紧张，他甚至都忘了要先给王晨的胳膊消毒了！看着那满是血渍的皮肤，秦晓天使劲地吞下了一口唾沫。
王晨的余光盯着车顶的几盏橙色射灯，却丝毫感觉不到刺眼，反而那灯光让他懒洋洋的，十分舒服。
“王晨哥哥！我、我准……”（备开始了！）
王晨的听力在一点点地减弱，他只听到秦晓天的声音叫了自己一声，而后便出现了长长的耳鸣症状。可是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因为他现在感觉到整个人都飘飘然的，那三盏黄色的射灯就好像是他们仨一样。最右边那盏灯发黄，好像就是周思佳，代表着他似火的热情；而中间那盏灯有点发红，就好像是刘珊珊，代表着女性的杰出典范；左边那盏发白的灯好像就是他自己，代表着对国家绝对的忠诚。
这三盏灯，一会儿合在了一起，一会儿又分开。王晨眨了眨眼，却发现好像画面一转似的，他们仨又坐在那个白色的空间里，而且三人都是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衣服、纯白色的皮鞋，周思佳双手盘在胸前看着他，低头笑了笑：“哼哼。”
刘珊珊就坐在周思佳旁边，此时也是翘着二郎腿、微微笑地看着王晨。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以后还是别笑了，你适合严肃！”王晨看着刘珊珊的笑脸说道。
但刘珊珊仍然微笑着，只是眨了眨眼，并未作声。
周思佳的食指有节奏地在胳膊上敲打着，就好像是王晨在酒吧敲打着桌面似的，他淡淡地说道：“珊珊想让你猜个谜语。”
“谜语？”王晨紧皱起了眉毛，“啊？什么谜语？”
“喏，就她现在这个样子，打一人名。”
“啥？”
王晨愣了愣，盯着刘珊珊有半晌，而后摇了摇头说：“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我猜不出来！”
“哈哈哈哈，告诉他吧，珊珊。”周思佳大笑着扭头对刘珊珊说道。
而刘珊珊仍然翘着二郎腿一动不动的，脑袋轻轻一偏、看着王晨柔声道：“泰戈尔。”
“泰戈尔？那个诗人？这……啥意思？怎么解？”王晨觉得自己更加懵了。
周思佳看了看刘珊珊，又看了看王晨，开口说道：“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话，但我觉得，为这一刻，我已经等待很久了。”
王晨一怔，原来是《飞鸟集》！
周思佳走过来给了王晨的肩膀一拳，笑骂道：“喂！晨儿！这应该是你的第一人称说出来的话啊！”
王晨呆呆地坐在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珊珊，久违的微笑挂在了他的嘴角，“恩。”
而这时候的秦晓岚看到了人民医院的那辆救护车，正在拼命地向这边跑来！
“王晨！你、你、你……你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