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丘处机巧舌止杀

    1222年4月，成吉思汗派手下四大将军之一的博尔术来保护丘处机启程，并于1222年5月15日到达成吉思汗营地，就是今天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附近。

    两个早就想见面的人终于握手了，铁老大相当高兴，他哈哈笑着说：“金朝和宋朝的皇帝都想请你，但你没有答应，却不远万里赶到这里和我相见了，我真的太高兴啦！”

    老丘同志不愧为智者，他是这样回答的：“山野之人是奉了上天的诣意而来的啊！”

    这时，成吉思汗六十一岁，丘处机七十五岁。

    寒暄几句之后，铁老大就直奔主题啦，他迫不及待地问道：“长春真人为我万里而来，肯定是要传长生不老之方的啦？”

    老丘同志摸着长长的胡须，慢悠悠地微笑说：“世上多有延年益寿之方，断无长生不老之药也。”

    铁老大一听原来这老头并无长生之道，没有什么使他永远避免死亡的神秘饮料，而且看他貌相，也不大象三百多岁的人，便有点失望。

    老丘同志见他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便笑道：“吾虽无长生不老术，却也有养生长寿之方呢！”

    既然世上本就没有长生不老术，那么学点延年益寿的养生之法也是不错的。铁老大只好退而求其次了，长生不老没指望了，活上一百多岁也相当好，于是要丘处机给他讲讲养生之道。

    老丘同志便把道家的清心寡欲和和精气神的理论讲给了成吉思汗听，那正是道家的养生之法：“人以饮食为本，其清者为精气……气全则生，气亡则死，气盛则壮，气衰则老”，如果恣情于声、色、味、情，则散气伤身，“眼见乎色，耳听乎声，口嗜乎味，性逐乎情，则散其气。……人以气为主，逐物动念则元气散。……愚迷之徒，以酒为浆，以妄为常，恣其情，逐其欢，耗其精，损其神，是致阳衰而阴盛，则沉于地为鬼，如水之流下也。”要想延年益寿，必须“去声色，以清静为娱；屏滋味，以恬淡为美。……去奢屏欲，固精守神，唯炼乎阳，是致阴消而阳全，则升乎天而为仙，……”

    当然，在讲空头理论的同时，老丘同志还教了他一些实用的养生气功，耍一些气功的手段给铁老大看，不然你光讲理论而不见功夫，人家也会有所怀疑的。

    丘处机的养生理论和那些养生功法还是很有科学道理的，成吉思汗听得津津有味，于是命人替丘处机预备两顶帐幕，“就在御帐的东边”，和自己住在一起；不但一起住，成吉思汗还每天和丘处机一块吃饭。这样同吃同住，关系非比寻常。闲暇之余，成吉思汗就来听丘处机的养生之道，并且称呼他为“神仙”。

    老丘同志这次远行的目的并不在什么传播养生术，所以一看成吉思汗很听话了，就慢慢把话题引向改恶从善这方面来。他对铁老大说，明智的帝王一定要有善良心，长生天的诣意是相当明确的，就是“使古今帝王臣民皆令行善”。

    然后老丘同志又说长生天早有明示：你们这些当帝王的人，都是天上派的神仙下凡来的，如果在凡间把这个皇帝干得好，那么以后回到天上时，就可以得到奖赏和提拔；如果在凡间这皇帝干得不好，以后回到天上就会受到惩罚，搞不好还被打入地狱。还就此论讲了一些故事，比喻当年的黄帝，原来他在天上时也是一个平头百姓，老天派他下来当皇帝，他当得很好，善待国民等等，回天上就得到了提拔，当了仙官；老天又派他第二次下凡当皇帝，他干得更好，后来回到天上，就当上了天界的君王啦！

    成吉思汗是最听长生天的，听说这些故事后，便大点其头，说那以后怎么做皇帝，还得老丘指点迷津。

    丘处机看到自己的“劝善”还颇有效果，就开始谈如何才能更好地治理中国的具体措施，老丘特别向成吉思汗论述了治理好中原地区的重要性：“普天之下，所有国土不啻亿兆，奇珍异宝比比出之，皆不如中原天垂经教，治国之术为之大备。山东、河北天下美地，多出良禾、美蔬、鱼、盐、丝、蛋，以给四方之用，自古得之者为大国，历代有国家者，唯争此地耳。”他强调蒙元政权如要治理好中原，首先要让百姓“获苏息之安”，减免中原地区百姓赋税，真正做到“恤民保众，使天下怀安”。

    老丘说中原地区是一片土地肥沃的地方，原来相当富饶，现在却被战火烧得不成样子，所以，需要派特力的官员前去治理了。首先呢，要免除中原三年的赋税，让老百姓休生养息，这样以后国家才会逐渐强壮起来。

    当然老丘同志会用自己掌握的理论，向铁老大灌输一大堆的“去暴止杀，以善为本，休生养息”的治国方略，这里不再烦述。反正听了丘处机的治国之道后，这位只知杀戮的“马上皇帝”成吉思汗同志只有拼命点头的份了。原来他们治理国家从来就没有什么讲究的，对那些不听话的人就挥刀砍脑壳，听话的就让老百姓自生自灭，想要什么东西了，就派人去要，根本没想到治国还有这么多方法。现在听这老丘一说，才知道要治理好国家是需要一番研究的。

    当时，成吉思汗正在进行荡平阿那个富汗和呼那个罗珊境内的抵抗运动的扫尾工作。目睹如此惨景，丘处机无能为力，眼不见为净，便奏请成吉思汗恩准他回到撒马尔罕待驾。成吉思汗准其所请，并指示部下好好款待丘神仙，不可怠慢。

    老丘便回到撒马尔罕城，撒马尔罕行政长官（契丹人，名叫耶律阿海）十分周到地款待了他，给他送来了甜美的西瓜。在撒马尔罕，老丘同志，这位似乎是当时具有最奇怪的思想的中原道人，同该地区的穆斯林学者关系十分密切。相互共同探讨道、教的一些问题。

    同年（公元1222年9月），成吉思汗结束了荡平阿那个富汗境内叛乱活动的工作，又派人来请丘处机前去见他。9月28日，长春真人来到设在巴里黑以南兴都库什山麓的御营。

    成吉思汗相当敬重丘处机同志，彬彬有礼地请他喝蒙古人最喜欢喝的一种饮料——发酵的马奶酒。但是，出于宗教原因，老丘同志拒绝了。后来，成吉思汗请丘道长每天同他一起进晚餐，结果又一次遭到老丘的拒绝。老丘同志以哲学家的尊严口气说，对于像他这样一个道人来说，他更喜欢静处，不喜欢军营里的喧闹。成吉思汗再次明智地好心地表示，丘神仙言之有理，可以自便。

    公元1222年秋，成吉思汗大营开始北回，丘处机也随驾而行。行军途中，铁老大多次让人给老丘送去葡萄酒和西瓜以及其他甜食。10月22日，来到阿姆河与撒马尔罕城之间时，铁老大命人设立幄斋庄，以请丘神仙讲道。

    成吉思汗觉得应当让大家都学习一下这老丘同志的特色那个理论，便召开大会，让中层以上的干部们都认真地听课学习。

    当时有镇海“相公”在座，太师耶律阿海担任翻译。史书中说“皇帝大为感动，哲人所言，使他心悦。”

    接下来，10月25日、29日又举行两次。成吉思汗对于老丘同志的观点，非常赞赏，铁老大让耶律楚材将自己和丘处机的论道用中文和蒙古文记录下来，编制成一本《玄风庆会录》，并作为国家机密，不准外泄。

    可以说，丘处机面见成吉思汗论道，为日后耶律楚材的改革奠定了基础。耶律楚材是元初着名的政治家，出身于契丹族，早年深受儒学影响，精通汉文，后来又随佛教高僧万松研习佛学。他也向元统治者提出“以儒治国，以佛治心”的主张。后人多以为耶律楚材是集儒、佛为一体的思想家。实际上在耶律楚材思想中，也有很浓厚的道家色彩，他深受丘处机的影响。在丘处机论道之时，耶律楚材随侍成吉思汗身旁充当顾问，丘处机论道的内容，也正是由耶律楚材加以记录、整理并于日后编成《玄庆风会录》一书。他非常推崇丘处机行善戒杀的说法。耶律楚材是一个有三教合一思想的政治家，对丘处机思想多有承袭之处。更重要的是他从丘处机与成吉思汗论道中看到了在中原地区推行汉化政策、进行改革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因此，几年后，他在成吉思汗的继任者窝阔台汗的支持下进行改革，按照汉族传统习惯推行新税法等一系列措施，对于缓和北方民族矛盾，恢复和发展经济，增加元政权财政收入都起了很大的作用。由于稳定了北方，进而加速了统一进程，为日后忽必烈统一全国打下了坚实的经济基础。可以说丘处机对成吉思汗论道与耶律楚材改革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丘处机济世安民思想，也从改革中得到部分实现。丘处机对成吉思汗的劝说，减少了蒙古军进攻中原时的杀戮和破坏。

    丘处机看到成吉思汗接受了自己的观念，自己这次万里之行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便于1222年11月10日，在撒马尔罕向成吉思汗告辞，他说：“老夫在山野外学道多年，喜欢宁静的地方。这种御帐，兵马来来去去，嘈杂得很，所以还是不大习惯。请大汗允许老夫返回自己的地方吧。”

    成吉思汗多次与老丘促膝论道，两人似乎有了师徒和朋友之情，有点舍不得他离开了，但铁老大也知道老丘思归心切，所以还是答应了丘处机的请求，赏赐给丘处机很多的财物算是答谢。

    老丘同志一心修道，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看重，他把成吉思汗赐给他所有的东西全部分给了撒马尔罕的穷人，准备启程返回中国。

    这也是丘处机不仅宣传济世安民主张，而且身体力行。在蒙古军控制的邪米思干城（今阿富那个汗境内），他也是将从蒙古贵族那里得到的粮食救济饥民。史载：“自师之至斯城也，有余粮则惠饥民，又时设粥，活者甚众。”为蒙古统治者树立了很好的榜样。

    就在老丘想启程回国，哪知道，老天却开始下雪了，漫天雪飘。

    成吉思汗便利用这个机会再次挽留丘处机，说自己对于老丘的治国之道还有很多地方弄不透彻呢。于是，丘处机就只好留下了。

    到12月，发生了一件偶然事件。成吉思汗在准备过一座桥的时候，突然天上一道闪电划过，轰隆一声霹雳，把那桥一下子被劈断了，焦烟滚滚。妈呀！老天把自己要过的桥给劈断了，成吉思汗大惊失色，赶紧叫手下人喊来丘处机，问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老丘同志摸着下巴长长的胡须，皱着眉头说：“尝闻三千之罪，莫大于不孝者，天故以示警之。今闻国俗多不孝父母，帝乘德威，或戒其众。”

    成吉思汗听了，正合心意，立即召来儿子、孙子，以及大臣们近前，对他们说道：“汉族人孝顺父母，就像我们敬奉长生天那样，今后，各人须孝顺父母，不然，就违背天道，必遭天谴。”

    并命令身边的人把这件事记载下来，向全国公布，要大家听从神仙的指示，要尽孝道。

    1223年3月10日，成吉思汗闲来无事，出去打猎，在追逐一只受伤的熊时不小心跌下马来。那大熊扑到成吉思汗的面前举起巨掌就要狠狠抓下，幸亏旁边的几个警卫员眼明手快，弯刀猛砍，才使铁老大免了一难。

    成吉思汗回来后，便又去向丘处机请教，老丘便乘机入谏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现在圣寿已高，应该少出去打猎。坠马，正是上天告诫陛下啊。”

    成吉思汗听了丘处机的话后，诚恳地说：“我已经在深深地反省自己，神仙你劝我的话很对。只不过我们蒙古人骑马打猎，是从小就习惯的，不能一下子就不做了。不过，您说的话我还是记在心里的。”

    铁老大对手下说：“只要是神仙劝我的话，以后都要依他。”后来，他在好长时间里没有打猎。

    后来，成吉思汗也开始要蒙古士兵在打仗时不要乱杀人。

    在见到丘处机之前，成吉思汗的西征那是完全屠杀：1220年2月攻下不花刺城时，3万多抵抗者全部被杀；3月，投降的康里将卒3万多人全部被杀；1220年夏，蒙古军队攻入花刺子模的首都玉龙杰赤城，尽驱其民出城，挑选出10万工匠送往东方。5万壮丁编签军，妇孺尽为奴婢。余民则全部被屠杀。并决阿姆河堤，引水淹城，庐舍举。其他的不再复述，你也还记得的。

    而在会见丘处机之后，蒙古军队的大规模屠杀基本上就停止了。韩儒林在《元朝史》中说，从1222年到1223年成吉思汗东归，这段期间，蒙古人似乎没有在钦察草原进行大征战。

    《元史太祖本纪》中也记载，在回到我国西征西夏的时候，成吉思汗临死前一个月下达了“止杀令”，这个“止杀令”的原文是这样的：“朕自去冬五星聚时，已尝许不杀掠，遽忘下诏耶。今可布告中外，令彼行人知朕意（五星相会或九星连珠都是古人的观天术语，认为将出明君）。”

    这个诏书的意思是，我去年就已经答应不许屠杀老百姓了，不过是忘记了正式下命令。今天你们要把我的不准杀戮的命令向全国宣布，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再屠杀的命令了。

    成吉思汗这个诏书，说明他已经在内心接受了丘处机的不杀生的观念，让一个杀人如麻的人转化成一个不再杀生的人，由此可见丘处机功莫大焉！

    丘处机对成吉思汗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蒙古统治者对其他民族的残酷杀戮。康熙帝曾对此赞道：“一言止杀，始知济世有奇功。”

    到1223年春，丘处机已在成吉思汗身边呆了一个年头。由于不适应高原气候，加上思念故土，老丘同志再次决定东归。

    1223年4月8日，天气转暖，成吉思汗终于准许丘处机返回我国。铁老大可谓爱屋及乌，他给老丘同志一张盖有御玺的圣旨，指示免除所有道教头面人物的全部赋税，同时，派了一个叫杨阿狗的心腹官吏率领五千蒙古士兵送丘处机返回我国。

    铁老大为了表达对丘处机的尊崇，还赐予丘处机道长虎符玺书，号神仙，爵大宗师，让老丘同志“掌管天下所有的出家人”，你看，丘处机风光无限，貌似成为蒙古帝国事实上的大国师了。

    长春真人北渡垂河和伊犁河，再过阿力麻里和准噶尔沙漠地区。在准噶尔沙漠，风吹沙移，沙丘一年一变，据当地居民说，此乃神灵使然。长春真人又一次过（当然是同来时方向相反）达比斯坦达班（或是更靠东的隘口之一）接着进入于旱而没有什么植物的戈壁滩地区。过了戈壁滩，绕过敌对的唐兀惕地盘，他踏上直达中原的道路。他经翁金河流域，江古惕部之呼和浩特，向东南而行，三个多月后，于公元1223年7月抵达山西省。

    老丘同志回到北那个京后，成吉思汗传来命令将原来金朝的御花园赏给全真教建造宫观，这就是北那个京着名的白云观，当时因为丘处机同志号长春，所以这道观叫做长春宫。

    老丘同志因为有了成吉思汗颁发的金虎符，他和徒弟们救了大批中原人。蒙古军队入侵中原之后，把俘虏及一些老百姓作为自己的奴隶，象牛马一样驱使，当时叫做“驱口”，就是会说话的牲口。老丘同志拿着成吉思汗颁发的金虎符，尽力去解救那些奴隶。

    《元史列传丘处机传》称：“处机还燕，使其徒持牒招求于战伐之余，由是为人奴者得复为良，与滨死而得更生者，毋虑二三万人，中州至今称道之。”

    老丘同志就这样解救了两三万人。

    此举在当时影响巨大，以致各阶层人士纷纷涌入全真教门下，文人、官吏以与全真教相交为荣，道教其他派别甚至佛教寺庙也挂起全真旗号。丘处机以长春宫（今白云观），作为全真教大本营，又在各地建立道观向全国推广。在元政府支持下，一时间全真教达到“古往今来未有如此之盛”的兴旺局面。

    同时，老百姓还争相向他讨要诗文，因为“只要有此一纸，就可免于元兵的杀戮”。

    后来忽必烈统一我国的时候，丘处机的徒弟尹志平执掌全真教。凭借丘处机留下的虎符玺书，尹志平和他的门人也庇护了很多人的生命财产。

    1227年，丘处机病死于北京白云观，时年79岁。北那个京白云观是丘处机的仙逝之地，它和王重阳的仙逝之地延庆观一样，同为道教的圣地，也和延庆观一起，被后人称为我国道家的三大名观之一。

    他死后，弟子李志常编撰《长春真人西游记》，记述了这段不平凡的旅程。由于丘处机的足迹遍及今蒙那古、吉那尔吉斯斯坦、哈那萨克斯坦、乌那个兹别克斯坦、阿富那个汗等国，该书也成为后人研究十三世纪中亚历史与文化的第一手资料，并相继有俄文、法文、英文译本问世。

    《长春真人西游记》一书，也为后来吴承恩的《西游记》提供了素材。

    后世不少评价，都盛赞丘处机拯救生灵的功德，甚至超越他在宗教上的贡献，例如全真道道士撰写的《金莲正宗记》便收录了一个故事，记载三个人在讨论丘处机的贡献，首两个人分别称许他的修炼精湛和弘道有功，而最后一人则批评两者“见其小不见其大”，赞扬丘处机的最大贡献是使“四百州半获安生”，幸免于难的百姓“不啻乎百千万亿”。

    关于丘处机的事，清高宗还撰写了一幅对联，谓“万古长生，不用餐霞求秘诀；一言止杀，始知济世有奇功”。

    可以说，丘处机也是一个相当伟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