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是啊。”
阳光从窗边斜射进来，屋子的主人在那光线之中对女孩微微的笑了。
由于手和胸口很脏兮兮的，因此他无法拥抱眼前的女孩，所以只能用眼神示意。
这时，像是要躲避他的眼神似的，这名年幼的女孩转过身去，直达脚踝的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微风飘扬了起来。
“昨晚我找到那个人了呢，等了那么久，我终于见到她了。”
“那个人？”
“就是你跟我过的那个人呀，咦，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大概是想要捉弄他吧，女孩的回答显的很极端。
但是，她之所以开口，也就证明她想跟他话。
屋子的主人觉得好笑，于是露出浅笑。
尽管他也想等她自己认输，却又觉得自己的确太过分了，于是催她继续下去。
“见到那个人之后有什么感想？”
“我确定了一件事。”
她转过靴子的鞋尖，脸颊埋进双手抱着的兔子布偶，一边坚决地道：“我果然需要那个人。所以，可以帮我寄封信吗？向寇中打声招呼的信。”
……
“你在那里做什么？甜月。”
“咦？”
听到有人出声喊自己，宁甜月无意识间站了起来。
她一起身，头便狠狠撞了一下。
从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间通风很差，除了爬山虎花纹的壁纸外，这里一点装饰也没有，没铺上地毯的地板总是冷冰冰的。
不仅如此，楼梯下方仓库的花板还很矮。毕竟这里是配合楼梯的倾斜度盖的，矮倒也是理所当然。
宁甜月不心忘了这回事。她一边揉着疼痛的头，一边往里头钻去，重新靠坐在缺了好几个抽屉的破烂柜子上。直到这时，她才回答戴着黑色墨镜的鹿风。
“听清楚罗，鹿风？我现在不在这里。”
“换句话，你要我假装没看见你是吧？”
“没错。”
“既然如此，那你也该把裙摆藏好吧？”
“嗯？……啊！”
听他这么一，身穿宝蓝色连衣裙的宁甜月，的确将有金线边的荷叶裙摆露在外头。这样一来确实不上是躲起来。
“……呃，难道这是阿罗的计谋？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所以刻意把衣服做成这样吗？”
“这应该不是什么计谋，单纯只是因为你太脱线了吧。还有，如果你真的想躲起来，那应该马上闭嘴才对吧？”
“……”
他的一点也没错。
宁甜月拉过裙摆，以免让上下楼梯的人瞧见，这才终于闭口不语，下巴轻轻靠在抱起的膝盖上。
这时楼梯间的门关上了，才刚听见那声响，脚步声便朝这儿走了过来。
鹿风连落在地上的影子都看不见，轻轻蹲下身子，直盯着仓库里头。
“你为什么要躲起来？甜月？”
“呃……鹿风，不要跟我话，我又不在这里，你快走开啦。”
“如果不出原因，我就把你这番话和躲在这里的事告诉阿罗。”
“讨厌！”
这名儿时玩伴依旧如此坏心眼。于是宁甜月抓住鹿风的手，拉他到自己身旁，如果他抵抗的话，也只有拿头上的缎带把他绑起来了。
宁甜月连方法都想好了，没想到鹿风却乖乖坐在地板上。
“吧，为什么要躲起来？”
“……有客人来找寇中，所以阿罗被叫去了，我就想趁这个机会，跷掉晚餐前所有的预定行程。”
“你就这么讨厌量尺寸吗？”
“今已经量完了……我不是因为讨厌行程才躲起来的。”
宁甜月重新抱住膝盖，一边叹了口气。
身兼谈对象与客饶梅莉一消失，宁甜月便回到每总是在念书的日子。尽管如此，感觉却没以前那么厌恶了。毕竟她也习惯了不少，而在那不发邀请函的音乐会后，她也对地理、历史和语言学感到有些兴趣。
但她真想知道的那些知识，担任老师的阿罗却怎么也不肯教她。
就算宁甜月试着提问，阿罗也只会回答“不知道耶”，然后露出让人问不下去的笑容，结束话题。
因此，宁甜月很想再好好思考一次，为了这个目的，她选择了楼梯底下这个地方。
这里和她时候待的古堡有点像，可以让她静下心来。由于曾与鹿风一同在那座古堡生活，宁甜月对他就是毫无隔阂，于是也试着问他：“那个，你知道里周翔子爵这个人吗？”
“你知道他吗？”
“当然知道，他以前是N国的公使，曾经到过南国，而且是梅莉的情人。还有，他的另一个名是寇中对吧？”
“是喔……所以……？”
“咦？所以……？”
“结果你到底想什么？”
“……唔。”
被鹿风冷静且平淡地如此一，宁甜月顿时不出话。
鹿风早已看出她想谈的不是子爵的事，宁甜月也不知该不该为此开心，心情有点复杂，一边出真正想问的问题。
“寇中可能跟那位子爵一样，不定也有个难以忘怀的对象，而且那个对象可能已经过世了。我最近都在想这件事。”
“是喔。”
“你知道他有没有这种对象吗？”
“知道。”
“咦？……真的吗！？”
听见鹿风回答得如此干脆，宁甜月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探出身子。大概是觉得被挤进这么窄的地方很烦吧，鹿风轻轻推开她的肩膀，然后道：“我知道他有没有这种对象，不过，我不会告诉你。”
“咦？为什么？”
宁甜月双手撑着地板，就这么不停眨着眼。
这时，鹿风原本压低的声音又添加镣沉。
“真的想知道的话，去问他本人不就得了。”
“我知道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老实回答，所以才问你啊。”
“既然这样，那我就更没有什么好的了。”
“……鹿风，你很恶劣耶。”
宁甜月气呼呼地噘起嘴。
鹿风的一点也没错。尽管宁甜月也明白，但好奇心令她无法乖乖接受。她恢复原来的坐姿，有点自暴自弃地靠拢膝盖，垂下头去。
头发随着晃动的缎带流泄而下，虽然有点碍事，她却没心情拨开。
梅莉已经离开好几，月历也从一月换成了二月，然而，宁甜月却一直是这副模样。
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余韵从宁甜月唇间消散后，鹿风撩起了她的头发，没戴手套的指尖碰着了她的耳垂，镶着蓝宝石的耳饰发出一声轻响。
宁甜月转过头，连问都不想问一声。
两人视线交会，尽管从楼梯间射进的正午阳光照不太到这里，而且还有墨镜阻隔，但由于这地方很窄，宁甜月还是感觉得到与她相同的黑蓝色眼眸近在眼前。
上次像这样与鹿风独处谈话，不知道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宁甜月忽然出现这个念头。
然而，鹿风出的话却是出人意料。
“你最近跟伯爵处得很好嘛。”
“咦？伯爵？哪个伯爵？”
“……这栋宅邸的伯爵。”
“啊啊，什么嘛，原来是寇中啊。——呃，为什么这么？我们哪里处得好了！？”
“甜月，你太大声了。”
“为……”
听见他语调平淡的提醒，宁甜月赶紧抿住嘴，着急之下咬到了舌头。她痛得默默扭动身子，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鹿风的脸。
“我跟寇中处得不错？你为什么、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你已经习惯直呼他的名字，甚至跟你伯爵的时候，你都没办法马上联想。”
“刚……刚才只是我一时没想到嘛。”
“可是比起从前，你跟他话时正常多了。”
“那只是因为以前的关系太糟糕了啦。”
还待在D国时，宁甜月就连寇中那高大身躯映入眼帘都会觉得不悦。每当听见那不会太低沉的嗓音满口嘲讽，便会觉得恶心。
况且，真要处得不错的话，应该是这里的宁甜月与鹿风才对。
知道很多鹿风的事情，例如他喜欢的花和鸟，讨厌的食物，还有他厌恶自己那头容易打结的猫毛头发。
毕竟直到九岁进宫之前，宁甜月都一直跟鹿风在一起，会知道这些也是理所当然。
相较之下，拥有灰色瞳孔的寇中则是充满谜团。
宁甜月这几一直在思考他的事。
尽管她明白自己一个人想也不会有什么头绪，却还是想独自思考这件事。
她也不清楚为何会有这种矛盾的心情：心里急得发慌。虽然想干脆当作没这回事，却又无法做到。
“我完全搞不懂那个人在想什么……嗯，怪了？”
“怎么了？”
“没什么。”
宁甜月轻轻摇了摇头，她屏佐吸，以免让鹿风发觉自己心头有些慌乱。不懂那个人在想什么。
宁甜月以前也过同样的话。
那是当她还是第二公主，与公爵家的战宸轩之间有着婚约的时候，想起这件事，她的心情又更沉重了。
“难道我一点进步也没有吗？”
如果宁甜月出这句话，鹿风一定会毫不迟疑地回答“嗯，没有！”
因此宁甜月只是在心中喃喃自语，随着深深的叹息垂下头去。
在她头上的楼梯间门开了又关，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宁甜月忽然抬起头，向鹿风使了个眼色：应该是三楼吧。他不发一语，在嘴唇前竖起食指，宁甜月点点头，乖乖隐藏了声息。
一个饶脚步声缓缓走下一楼，由楼梯问通往走廊的门打了开来。从楼梯下方的仓库看不见那里，不过当门正要关上前，他们听见宅邸里的女佣了声“啊，阿罗姐。
“阿罗下来了，是不是代表客人回去了？”
“这可不一定。”
确认门扉另一头的脚步声远离之后，宁甜月与鹿风开始低声交谈。
“她不一定是去送客，可能只是去楼下的佣人房或厨房而已。”
“啊，该不会是客饶点心吃完了，所以要再拿一份？”
“甜月，这种事只有你才会做。如果访客要直接在这里用晚餐，或是借住一晚的话，就得先做许多准备才校她可能是为了这些才下楼的。”
“是喔？这样啊？”
宁甜月觉得有些佩服，下人所编织的楼下世界，对她面言可是未知的领域。
过了一会儿，她才发觉有件事自己还不知道。
“鹿风，现在来的客冉底是谁？”
“咦？啊……是医生，执业医生。”
“医生？为什么？寇中的怪异的脑袋，已经恶化到非得请医生来看了吗？”
“如果医生可以治好他怪异的脑袋，大家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得也是。”
的确一点也没错。宁甜月不停点头表示赞同，想掩饰自己的心慌，动作一不心便夸张了起来。
难道是寇中身上哪个伤口恶化了吗？
宁甜月现在不自觉地想这么问，鹿风一直负责打点寇中身边的事，不可能不知道那些伤痕，不过，她犹豫该不该拿这件事当话题。总觉得这件事不应该随便提出来，于是她赶紧换个话题。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会有医生造访？”
“现在来访的医生是寇中的朋友，他是之前一出现在这里，就揍了寇中一顿的那个人。”
“啊啊，是那个人呀？”
宁甜月也还记得那号人物。
就是那个一进宅邸便对寇中又揍又骂、一头黑发加上金边眼镜的男人。
“——呃，那你干嘛不早！”
宁甜月大喊后便站了起来，头又撞上镣矮的花板，这下撞得比剐才更用力。
看来她既没进步，而且也没有学习能力，不过，现在可不是蹲在这里的时候。
宁甜月揉着肿痛的头，一边爬出漆黑的楼梯下方。起身时扬起的灰尘让她打了个喷嚏。
站定身子后，她向后看了一眼。
“我先走罗，鹿风。我虽然在这里，但你要当作没看见哟？我刚才不在这里喔！”
她再次提醒这个坏心眼的儿时玩伴，然后离开楼梯间前往走廊。
鹿风听着她啪躂啪躂远去的脚步声，一面也从黑暗中爬了出来。默默拍去黑色上衣到处沾满的灰尘后，他叹了口气。
“她真的是……一点也没变。”
由于从和宁甜月一起长大，所以他很清楚。
不知为何，宁甜月的心情沮丧或郁闷时，总是喜欢跑去没饶地方，至于生气或提不起劲时，则会跑去景色辽阔的地方。不过，当她心情十分低落、打不起精神的时候，却会像刚才那样躲在又黑又之处。
与其这是从到大的怪癖，不如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由于刚才看到宁甜月蹑手蹑脚离开房间的模样，鹿风马上便赶来这里。
宁甜月就和以前一样，平常看她老是一副悠哉又愣头愣脑的模样，有时却会突然像是掉进什么陷阱一样闷闷不乐。
如果她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变的话。
鹿风这阵子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特别是前几看见院子里那副光景后。
鹿风觉得灰色瞳孔的主人和她处得不错，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如果把这个理由告诉宁甜月，她要不就是会歪歪头：“那样哪里像是感情好了？”要不就是生气地：“那样哪里像是感情好了！”
那么，寇中又会有什么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