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白
温沚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在猜想,温珩究竟抓住了闻人厉的什么把柄,让他在玟原生活了五年,都不曾被他发现。
如果说之前温沚在闻人厉与闻人越之间摇摆不定,还是因为闻人厉曾经对他的恩情的缘故,那么闻人厉此举,无疑是一下冲散了他心中仅存的对闻人厉的愧疚和感恩。
就算他站在了闻人厉这边,那么闻人厉尚还在位,一定担心着温珩揭穿他的丑事。可闻人厉许给温珩的,也一定是沂泽的皇位。那么他站在闻人厉这边还有意义吗?
反观他若是站在闻人越这边,如果真的可以让闻人厉下台,那么温珩与闻人厉之间的利益关系就会不复存在,他们之间的联盟也能轻易破裂。
闻人厉多狡猾,尽管温沚不能确切地感受到,但是就近些年玟原与沂泽之间往来的行事作风,让温沚决定不再相信闻人厉。
反正闻人厉也不相信他,不是吗?
与其冒着被温珩夺位、小妹温沛被害的风险,还不如孤注一掷站在闻人越这一边。这样想来,温沚的心竟莫名其妙地安定下来了。
而在离开玟原皇宫后,温沚首先就想到要去见闻人越一面。
因为闻人越所说的北丘那边的军队和闻人亦那边的人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单凭他带的两船沂泽的军队和闻人越从沂泽带回来的人,根本不足以与闻人厉抗衡。
温沚换了一身不那么惹眼的衣服后,就立马赶去了闻人越住的那家客栈。门口站着十六,温沚对他有几分印象。
当初林深要拔剑杀他的时候,就是这个男人站在林深身后控制了林深。说起来,他没有被林深那个卑鄙小人所害,林深也有一分功劳。
人就是这样容易改变,前一秒还对闻人越恨之入骨,在把他与闻人厉对比后,发现还是与闻人越的合作带给他的好处更多,便立马冰释前嫌,连带着对闻人越的人的印象也好了许多。
“朕要见公子越。”不过温沚端的还是皇弟的架势,并没有因此而服软,站在门口趾高气昂地对十六说道。
十六只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跑到楼上和顾越还有闻人越禀报去了。
听说温沚来了,闻人越并没有多惊讶,问十六道:“平乾帝怎么来了?他最近有去了哪里吗?”
“温沚今早与闻人厉会了面。”
“发现闻人厉不可靠,转而来向我们表忠心了。”闻人厉将棋子夹在指尖,挑眉笑道,“他早该意识到闻人厉是什么样的人的。”
“你小子倒是自信得很。”劫达看了两眼棋盘,放下手中的白子,说道。
闻人越向劫达颔首:“那我先去,这盘棋,等我回来了再陪你这个糟老头子下。”
“去去去。”劫达赶人似的甩了甩手,“你这臭小子,嫌弃老夫就别跟老夫下棋,废话那么多。”
闻人越走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温沚坐在客栈中的长椅上,表情虽然严肃,但身体却是放松的。男人轻笑了一下:“平乾帝好雅兴,怎么会想到来我这儿?”
温沚当然不可能对闻人越说自己是来向他投诚的,面上还是装的一派强硬的样子:“朕想来看看自己的皇妹。”
“我之前不是与平乾帝说得很清楚了吗?闻人厉什么时候从玟原的龙椅上滚下来,什么时候就是平乾帝见到沛公主的时候。”闻人越也乐得装傻,一本正经地和温沚说道。
“可是公子越觉得,自己有胜算吗?”温沚没有起身,仍是坐着与闻人越对话,但那一言一语还是带着属于帝王的压迫性,“如果只有朕一人的帮助,就算朕有这心,怕还是难以撼动康明帝的地位啊。”
“平乾帝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可以了,这些都不是平乾帝需要操心的。”闻人越俯视着温沚,目光中满含着自信。
笑话,要是他连在温沚面前做出从容不迫的样子都做不到,还指望在闻人厉面前能够抬头挺胸?这个温沚也不是好解决的,有些事情,他也还想请教一下他。
“看来公子越对此行很有信心。”
“如果连我都没有信心的话,那我手下的那些人该如何想?”
“公子有这份心当然好。”温沚顿了顿,看向闻人越的目光更认真了一些,“但是公子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朕今天会来找你?”
“平乾帝见到了温珩大人?”
“公子知道他?”温沚惊讶道。照理说,闻人越是没有见过温衍的,那他怎么能猜到他和温珩之间有关系?
“当然知道,平乾帝用不着如此惊讶。”闻人越拉开椅子坐下,还给温沚倒了一杯水让他压压惊,“宫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神医,任谁都会多想一下的吧?”
“那公子可知道,关于温珩的事情?”
“平乾帝想知道?”闻人越看到温沚眼中的急迫,故意放慢语速,慢悠悠地问道,“平乾帝为什么会对温珩大人感兴趣?”
“这……”温沚一时语塞,很快又说道,“他与朕的一位故人长得很是相像,只是朕与那位故人已有多年未曾联系了,看到温珩大人,便觉得好奇。”
闻人越看着温沚这副样子心中觉得好笑,但还是没有揭穿他,假装不知道温沚的那点心思一样。毕竟相比戳穿温沚,闻人越更想知道闻人厉为何愚蠢地用温珩作为要挟来逼迫温沚。
“温珩啊……他知道闻人厉当初为了让闻人赳以陈赳的身份在陈家住下,可做了不少恶心事啊。”
“就这些?”温沚不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闻人厉把温珩灭口了不就好了吗?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但是我不知道的,肯定还有更多。”
“也是,要是闻人厉什么事都让你知道,那他也枉为康明帝了。”温沚了然。
“话是这么说,但还有一事让我困惑,不知是否可以请教平乾帝一二。”见温沚点了点头,闻人越便接着问道,“我并不觉得温珩大人的存在能让谁感到不安,可是为什么……”
这个“谁”,当然就是指温沚本人了。但是闻人越给温沚留足了面子,没有把话摊开说。
温沚自然也知道闻人越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罢了,面色缓和了些,给闻人越解释道:“朕与那位故人之间有点争端,闻人厉大概是想用他来逼迫朕就范。至于朕的那位故人,当然也威胁不到闻人厉。”
“那闻人厉为什么还要怕他?”
“闻人厉根本不怕他说出他的什么秘密,因为公子赳的存在是无辜的,不论闻人厉之前做了什么,但是百姓顶多说两句闻人厉的闲话,不会太过牵连公子赳。况且,能有一个公子赳,就不能有第二个公子赳吗?”
温沚喝了口水,继续说道:“闻人厉留着他只是为了更好的掌控朕,至于那位故人,闻人厉也不过是敷衍他的。闻人厉需要用他来制衡朕,来让沂泽也为他所控。”
这位沂泽的帝王冷笑了一声:“但是闻人厉想错了,他以为朕会一辈子对他感恩戴德吗?他太自负了,以为朕会一辈子对他唯命是从。”
也难怪,闻人越一直以为闻人厉是打算扶温珩上位的,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骗局,让温珩白白期待了那么久。
闻人厉想让两兄弟彻底反目并且都为他所用,却不想温沚中途会叛变。也不知是闻人厉的自负害了他,还是他的贪心害了他。
不过至少当下这一局,是他赢了。
温沚提起闻人厉的神情也与之前完全两样了,闻人越甚至感谢闻人厉,是闻人厉亲手将温沚推到了他的这一边,是闻人厉活该。
“平乾帝,您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呵,是闻人厉逼我的。”温沚的手紧紧地捏着那茶盏,就快要把那瓷杯给捏碎了,紧紧咬着后槽牙轻轻喃喃道,“好家伙,他在玟原藏了那么多年,朕却像个傻子被蒙在鼓里……闻人厉,是你先食言的,就休怪朕不念恩情了。”
闻人越在一旁将温沚的表情看得明明白白,不动声色地低下头,让阴影掩去他面上的神色。
等到温沚稍微冷静一些了,才重新正襟危坐,对闻人越说道:“公子越,朕最后同你说一遍,朕想见一面沛公主,希望公子越可以通融一下。”
“既然平乾帝这么诚心诚意,我自然是不能拒绝的。”闻人越走到了楼梯口,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平乾帝往这边走吧,沛公主也十分想念您。”
适时的妥协,也是很有必要的。况且,与其说这是妥协,不如说这是奖励更合适——作为给温沚的认清局势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