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久别
在康明帝为沂泽贵客准备的宴会之前,还有温沚和闻人厉两人的一个小嗅面。
温沚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皇妹了,他只能从闻人越那里拿到温沛的手信、知道他的皇妹暂时是安然无恙的,除此之外再无其它消息。
他还记得自己离开沂泽之前,母后抓着他的手说:“皇上,一定要把你的皇妹平安带回来。否则,哀家的余生,会很难过。”
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心疼皇妹,更是因为淑太后在他临行前的眼神,是警告、是威胁。
温沚还在闻人厉和闻人越之间摇摆不定,所以在看到闻人厉的时候,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些心虚,手心也全是虚汗。
“平乾帝,别来无恙。”
闻人厉笑眯眯地与温沚打招呼,温沚看不透闻人厉那笑容下的情绪,只觉得脊背发凉。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失态,还是维护了自己作为一个一国之皇的尊严。
他立、闻人厉坐,尽管是以一种俯视的姿态,温沚还是觉得全身都不舒服。有一种胁迫感笼罩着他,不仅来自于他和闻人厉之间年龄的差距,更来自于沂泽与玟原国力上的差距。
温沚的手在袖中紧握成拳,他颔首回应后,便坐在了离闻人厉最近的位置上。
闻人厉挑眉看着温沚,这两兄弟也真是有趣,一个挑离他最远的地方落座,一个挑离他最近的地方落座。可两人与他的紧密程度,却与他们做的位置截然相反。
“平乾帝,以你在沂泽的见闻,可否告诉朕,朕封公子赳为太子,天下人会如何议论?”闻人厉同身边的宫人说了两句话之后,意味不明地看向温沚。
温沚斟酌了一下,回道:“公子越莫名亡故,由公子赳来继承大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理所应当吗?”闻人厉轻轻摇了摇头,“那若是公子越没有亡故呢?”
“公子越生来额上就拥有龙纹胎记,被百姓称为真龙转世。康明帝立其为太子,亦是众心所向。”温沚将视线落在手中的茶盏上,避免与闻人厉对视,“但是一个胎记并不能说明什么,一个胎记,并不能证明此人是否有治国之能。”
“哦?这就是平乾帝掩去额上胎记的原因?”闻人越平稳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不过朕还记得十一年前,平乾帝找到朕的时候,一直说所谓龙纹胎记,就是天命呢。”
温沚的心凉了半截,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十一年前的戏言罢了,不敢劳烦康明帝记挂。那时年少,说话也未曾多考虑,还请康明帝莫要介意。”
“朕当然不会介意,但是有些人,未必就不会不介意了。”闻人厉看着温沚光洁的额头,仔细看其实还是能看到他额头上细细的颗粒的。
他估摸着时间,温珩也快到了。就在温沚正疑惑闻人厉话中的深意时,殿外传来宫人传报的声音:“温大人到——”
温字为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世上姓温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只准沂泽皇室姓温。但此情此景听到“温大人”三字,温沚对此还是十分敏感的,下意识地往外看去,想要知道来人是谁。
那个穿着白衣、从容不迫踏入殿内的男人,拥有着一张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即使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即使时光洗去了他脸上的青涩,但温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白衣的男人。
他的皇位,不正是他煞费苦心、凭自己额上的龙纹胎记,从这个只比他小了月余的皇弟手上夺来的吗?
而这位皇弟,当初他痛心杀手,让自己的人和从闻人厉这儿借来的军队,乱箭将他射成了一个废人,将他丢在宫中闹鬼的荒殿中。
再之后,他在沂泽独揽大权,更是废了温衍的手脚,让人将他丢在了浯京城外的荒郊野岭,还将沅皇后多年为他培植的势力连根拔起。
当年他看着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温衍有多痛快,现在见到温珩就有多惊恐。
“温……衍……”温沚眼眶欲裂,就差将那红木雕花椅的把手给捏碎了。
温珩见到温沚也有些意外,但是面色较之温沚要好看许多。他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尘,向闻人厉行了个礼,然后淡淡地对温沚说道:“平乾帝,在下温珩。温衍……十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尽管是否认的话,但温珩就是明摆着告诉温沚:我就是温衍,但是,我重生了。
是啊,就是活生生的温衍站在温沚的面前,只是,他已经舍弃了“温衍”这个名字。待他重新用回温衍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温沚从沂泽的龙椅上消失的时候。
闻人厉似乎嫌温沚还是太镇定了,继续往温沚的心上添了一把火:“平乾帝见到自己的皇弟好像并不怎么开心啊?温公子医术高超,早前就已在江湖留名。不过啊,他已经为朕所用很多年了。”
温沚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闻人厉,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气回答闻人厉。他看着玄色龙袍的男人和白衣的男人站在一块儿,就像替阎王索命勾魂的厉鬼,掐着他的脖颈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紧紧抓着椅子的把手,好让自己不要倒下,然后咬着牙说道:“那朕还真是应该感谢康明帝对贤弟的慷慨帮助了。朕派人找了贤弟多年了,没想到能在康明帝这儿与贤弟重逢,深感欣慰。”
温珩已经悠闲地坐到了温沚对面的位置,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人。
温沚看着面前白衣的身影,竟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他看着温珩,却是在对着闻人厉说话:“康明帝,朕的贤弟在玟原太久了,不知康明帝可否割爱,将贤弟送回沂泽。”
“这……”闻人厉一脸为难的样子,“朕可不能替温公子做决定,还要看温公子怎么想了。”
温沚盯着温珩看向闻人厉的目光,他竟从中看到了挑衅的意味。他大概也能想到,温珩能在玟原生活那么多年,必定是抓着闻人厉的什么把柄。
可惜,他在明,温珩在暗。十年未见,昔日的皇弟,尽管面容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可却让他觉得陌生得可怕。
而现在,仅仅只是一个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