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云涌（3）
唐文婷和邓仕虎同龄，今年也是26岁，她公安大学毕业后顺利考入了风城市裕中区派出所。在风城特警大队组建的第二年，唐文婷以女子组综合成绩第一名的实力从内部选拔中脱颖而出，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特警大队，现在担任三支队支队长一职，同样也是“飓风小队”的原计划人选之一，也是当时小队中唯一的一名女队员。
唐文婷和邓仕虎成为男女朋友已经两年半了，至于是谁追的谁，他们并没有公开过。
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两个人一起出现的频率突然高了起来，那时特警大队的同事们才知道两个人谈上了恋爱。唐文婷165CM的标准身高，经常梳着一支高高的黑色马尾辫，训练的时候可谓是一道风景。曾经大家一度开过玩笑，说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气的邓仕虎在当年的白省全警大比武中拿下了“三姿射击”项目的冠军，所有人都记得他在颁奖台上高高举起了奖杯，大声吼了一句：“老子不是牛粪！”
为此还被赵冬云给内部警告，禁闭了三天。
不过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毕竟特警的私人生活少得可怜，内部谈恋爱也是正常现象，这并不算什么问题。
唐文婷今天去风城刑警大队参加了一个表彰大会，为特警大队再次拿回来了一个集体二等功的奖状，本来准备是要在那边吃晚饭的，但是由于大雨不停，再加上赵冬云突然给李天天打了一通电话，所以开完表彰大会后，特警大队的代表们婉拒了那边的邀请，匆匆赶回了训练基地。（李天天，是唐文婷的直属中队长，平常被队员们称为“天队”、“天哥”，是一个十分受爱戴的中队长。每次任务他都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平常看上去也是个丝毫没有什么架子的人。）
邓仕虎他们两人在食堂的“老地方”是鱼缸旁的一张餐桌，自从两人谈恋爱以来，便一直在这个位置吃饭。邓仕虎打好饭后不断地回头看向食堂门口的方向，见到穿着作训服的唐文婷后立刻挥了挥手，唐文婷见到邓仕虎，抿嘴笑着冲他走了过去。
“今天有糖醋里脊，我要了两份。”
邓仕虎敲了敲筷子上的水渍，递给了唐文婷，但是唐文婷并没有在意桌上的饭菜，而是仔细盯着邓仕虎的脸庞。邓仕虎现在的脸色虽然不能说霎白霎白的、但是也没什么血色，而且显得极度疲惫。那种疲惫的表情并不是因为身体劳累而导致的，一看就是心事太多抑郁导致的疲劳。
唐文婷本来想发火的，但是看到桌子上的菜和邓仕虎递过来的筷子，她还是心疼地接了过去并说道：“仕虎，你……唉，你这样不行啊。”
“什么不行？我没事啊，好着呢！”邓仕虎拿起馒头便咬了一大口，“嗯？今天的馒头是‘杠子馒头’！我都没注意，唔……等下再拿俩！”
唐文婷给邓仕虎的碗里加了几块里脊，略皱着眉说：“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就要往上打报告了。”
“别别别啊！今天不死赵队去市局开会嘛，我就是想了想而已！没有影响工作！”
邓仕虎在“飓风小队”被解散的时候曾经抑郁过很久，最后就是唐文婷往上打了报告，赵冬云才知道的这件事，导致邓仕虎连续做了三天的心理疏导。要知道特警队员如果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是会被直接劝退的。
邓仕虎夹起一块大里脊塞进了嘴里，嚼了两口就咽了下去：“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想了，行不行？你别给赵局打报告啊！”
“哼，那你最好做得到！”唐文婷瞪了他一眼，而后掏出手机递给了邓仕虎：“今天阿姨给你打电话了，你知道吗？”
“嗯？不、不知道，啊……对！我好像把我妈给屏蔽了！”
“你说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吗？唉……自己看吧，第一条短信。”唐文婷说完便低下头喝粥，给了邓仕虎一点“消化”的空间。
熟练的解锁后，他立刻打开了唐文婷的短信夹，第一条信息的发件人备注是“虎母”，里面的内容让邓仕虎顿时感觉到脑袋一“炸”。
【文婷，不知道仕虎的电话怎么又关机了，唉你劝劝这孩……”】
“不看不看不看了！”邓仕虎只扫过了第一句话，便把手机还给了唐文婷。
“啧！”唐文婷不满地放下碗，把手机推了回去，低声斥道：“喂，你这样做不是把我夹在中间吗？看完！”
“不就还那些事吗，看不看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你现在赶紧给我看完，快点，然后立刻给阿姨回信息！”
“我不。”
邓仕虎这会儿像个任性的孝，只顾低头夹菜，任凭唐文婷怎么说，他也不接一句话茬，把唐文婷气得够呛。但这是在食堂，她又不想当着同事们的面吵架，所以只能嘟着嘴生闷气，看着最爱吃的糖醋里脊，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邓仕虎的家庭从小就不和睦，他的父亲是退伍士兵，但是用邓仕虎自己的话说就是：“我爸像个古代的穷酸书生，郁郁不得志的那种。”
邓仕虎的父亲从小就想当一名军人，虽然成功参军，但是最终并没有能如愿以偿的留在部队，他的军旅生涯只维持了两年，便退伍被分配到了铁路局工作，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认识到了邓仕虎的母亲。
从邓仕虎记事的时候起，父母就因为各种问题吵架，最初是因为邓仕虎的父亲在家里的墙上贴满了军事画报，美名其曰“给俩孩子创造个好的环境”。但是邓仕虎的母亲并不想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去当兵参军，所以最开始，夫妻二人便以这件事为导火索，感情逐渐开始出现了裂痕，到后来发展成了养家糊口、有没有本事等最普遍的婚姻问题上。
邓仕虎在上小学的时候，就不大愿意回家，因为每天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都会发生争吵。无论是吃饭吧唧嘴的问题，还是筷子没夹住饭菜掉到了桌子上，他的父母总能找到任何借口和小事吵架，久而久之，在家里吃晚饭竟然变成了邓仕虎的一个梦魇。
这种生活伴随了邓仕虎9年，到了中考的时候，矛盾才突然激化，导致夫妻两人开始了分居。而矛盾激化的导火线，就是邓仕虎的哥哥决定要去参军入伍。
邓仕龙，比邓仕虎大三岁。从小就收到父亲的熏陶，十分喜欢军事，那个时候他父亲每个月光买军事杂志和海报的钱就将近两百块，而他们的母亲并不愿意让两兄弟参军，最主要的原因是觉得“参军没前途，你们的爸爸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但是邓仕龙在高考的时候，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参军，把他父亲高兴地在小区门口连放了18根“二起脚”。正因为这个导火索，邓仕虎的父母毫无疑问地再度陷入了无限的争吵当中，最终的结果是母亲夺门而出，夫妻两人近乎决裂，也正是那个时候，邓仕虎的父亲开始了醺酒，而邓仕虎的心理也变得十分极端。
从小喜欢刺激和极限运动，可能也是邓仕虎释放心理问题的一个途径和方式，受到影视作品的影响，邓仕虎小时候最喜欢的是香港飞虎队、是特警，而不是军人，但是这个想法只是压在心底，并没有说出来，他不确定自己说出来后会不会再导致父母吵架。
在大哥参军走了之后，邓仕虎和父亲开始了二人生活，他父亲不断给他灌输参军、报效祖国的想法，虽然父亲酒后经常神色激动地说着曾经的“光荣事迹”，但是他眼神中那种对邓仕虎的期望却始终没有变过。
所以在邓仕虎高考的时候，几乎就要选择了和自己哥哥走相同的路，参军。
那时候他母亲跟他谈了好久，但最终都没办法改变邓仕虎的想法，他体检前跟母亲在电话中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参军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老爹。”最后他父亲为了挽回这段婚姻，才劝说邓仕虎没有必要为了他而参军，于是邓仕虎才选择了梦寐以求的道路，考警校。
邓仕虎在心中对母亲是有怨的，所以母子二人的关系开始逐渐变差。到后来，母亲来电话或者发短信要么是说和父亲的婚姻琐事、要么是向他借钱。最近由于“飓风小队”的事情，邓仕虎心中烦躁不已，所以才将母亲的手机号暂时拉黑了，因为他不想再回忆起家庭中的往事，毕竟那些事情只会带给他无尽的烦恼和痛苦。
唐文婷不理解邓仕虎为什么会这么“狠”，她总是说“如果是我那我肯定做不成你这样”，而邓仕虎总是回“你没有经历过那些就不要随便‘如果’”。在唐文婷刚知道邓仕虎家里琐事的时候，两人因为家庭观念问题吵过架，不过最后唐文婷还是选择去“尝试理解”，毕竟她的确是出生在一个十分和睦的家庭之中的，所以面对童年和自己完全相反的邓仕虎，自己的确做不到去客观地换位思考。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更加深入的了解，唐文婷才改变了自己的角色定位，她不再劝说邓仕虎应该去怎么怎么做。而是把自己当做一架“桥梁”，连接着邓仕虎和他的母亲，而邓仕虎他们母子之间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桥梁，毕竟他们母子根本没有办法去好好交流，因为只要一聊天，必吵架。
喝了半碗小米粥后，唐文婷喝不下了，便把碗推给了邓仕虎，“我喝不了了。”
“哦，我喝。”
看着邓仕虎“咕噜咕噜”地仰头喝掉了小半碗粥，唐文婷往前倚了倚，柔声道：“仕虎，你看看吧，有说到你哥哥的事。”
“嗯？咳咳咳！”邓仕虎一个激动，直接给自己喝呛了，“我、我哥？怎么不早点说？”
“我那不是想让你把短信读完吗。”
“好好好，这就看！”
邓仕虎立即拿起手机，重新打开了那条短信，选择性忽略掉了家庭方面的内容，在短信下边发现了“仕龙”两个字，这才仔细地看起来。
唐文婷之所以不告诉他短信内容，一是想让邓仕虎看看母亲说了什么，二就是……关于邓仕龙的事，她实在是不好开口。
“什、什么！”
读完短信，邓仕虎放下手机，瞪着大眼愣愣地看着唐文婷。
看着他这个意料之中的反应，唐文婷抿着嘴说道：“所以我说了，想让你自己看。”
“这……这怎么办？”
“能怎么办啊，先安慰吧。”唐文婷伸手握住了邓仕虎的手背，使劲地攥了攥。毕竟她知道，虽然邓仕虎的家庭不和睦，但是两兄弟的感情却十分之好。邓仕虎的哥哥邓仕龙，今年29岁，在东北的一个边境哨卡当兵，中士军衔，负责连队的军犬工作。
而那条短信的后半部分内容，说的就是邓仕龙所直接驯养的两条军犬，一条在任务中牺牲、而另一条受伤昏迷！邓仕龙现在的状态很差、很差……可是家庭这个样子，他没办法给自己的父母诉说，同时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因为工作问题（飓风小队）最近状态也很差，所以他只能将那些压抑的心情憋在肚子里，要不是母亲给邓仕龙打电话，还不知道邓仕龙的状态已经到了这么糟糕的状态。
“好！我、我先给我哥打电话！”
“乖。”看着邓仕虎焦急的样子，唐文婷轻抚了抚他的手背。
就在这时，桌子上突然传来了“嗡嗡”的震动声，唐文婷低头一看，她的手机上有一个来电，而屏幕上显示的则是“赵局”。
“恩？赵局怎么给我打电话？”
邓仕虎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于是放下自己的手机，点头示意道：“你先接你先接。”
一般情况下，赵冬云很少给基层队长打电话，除非是有什么急事。唐文婷想了几秒，便将电话贴到了耳边：“喂，赵队，您好。”
“文婷啊，天天通知你们了吗？”
“啊？天队不是去找您了吗？”
“这小子！磨磨唧唧地干什么呢！”赵冬云不知道骂了句什么，便继续说道：“行吧，等他找了你再说！就这样！”
“收到，赵队！”
在这种一线作战单位，队长和队员们都严格执行着“逐级指挥”的思想，刚刚赵冬云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那唐文婷也不会去问，除非是紧急状态，否则赵冬云不会越级下达命令。这种习惯的养成可以良好地贯彻执行力，毕竟高层的“决策”和中层的“衔接”以及基层的“执行”是各有分工，既然作为一名特警队员，那就不要去多想什么，严格执行中队长的战术思想即可，而作为中队长则是要细化上级的决策、化繁为简，以半指挥半执行的状态传递命令才是一名合格的中层干部。
唐文婷的手本来已经放下来了，但是在落到半空中的时候听到话筒里又传来了声音，吓得唐文婷赶紧把手机贴回了耳边。
“唉？对了，你现在是不是在食堂呢？”
“是的，赵队！”
“你在食堂的话，仕虎是不是也在旁边？”
“呃……”唐文婷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邓仕虎一眼，而邓仕虎见到这个眼神则对口型问道“怎么了？”，唐文婷嘿嘿一笑，道：“在呢，我们刚吃完饭，是不是让他给您带份饭回去？。”
“也就你这丫头有心，知道我没吃饭！”
唐文婷一听则是做了个鬼脸在脑海中想道“谁知道你吃没吃饭！”
“没事！不用带了！你们等通知吧！挂了！嘟嘟嘟……”
听到这次是真的挂断了，唐文婷才一脸讶异地放下了手机，邓仕虎见状连忙问道：“文婷，咋地了，赵队啥事？”
“不知道啊，好像是有任……”
“仕虎！”唐文婷刚说了几个字，便被食堂门口的一声巨吼给打断了。
听到有人在食堂这么大声的喊自己，邓仕虎和食堂内的所有队员都齐刷刷地扭头望了过去，而那熟悉的身影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右手还高举了几张白纸，看上去像是什么文件似的，这人便是邓仕虎的直属中队中——张帅。
“哈哈哈哈哈！”张帅捏着那几张白纸，就像是打了胜仗一般兴奋地走了过来，丝毫不顾忌同事们惊诧的眼光。
“张、张队？”邓仕虎放下手里的馒头站了起来，见到张帅这个样子，他心底也是像一头老虎觉醒了似的兴奋，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激动感。邓仕虎紧张地什么话也问不出，一种强烈的第六感刺激着他的下丘体。
张帅走过来之后把那文件往邓仕虎眼前一放，听着纸张清脆的“咔嚓”声，邓仕虎没有看清文件上的标题，只是瞥到了这标题中的一串数字。而这串数字，便是让他夜不能寐左思右想的绝对根源！那就像是酒鬼肚子里的酒虫似的，“咯噔”！邓仕虎的心猛然一跳，仿佛又有了生命的活力一般！
“上级决定了！重启‘飓风小队’！”
“什么！”唐文婷一把捂住了嘴，她完全没有料到张帅这一脸兴奋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个！那李天天所要通知自己的事情……毫无疑问，肯定也是这个消息！
“仕虎、仕虎？仕虎！”见邓仕虎还愣在原地，她便上前接过了那份文件，而标题那串红色的大字却是异常醒目。
《关于对“NO.5741计划”解禁的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