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志远的牵绊

    高志远一直记得卓烟锁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三年前，他从国外留学回来，进入女子中学教书。

    一次下学后，他在学校周围闲逛，来到学校后门，忽然看见后门附近的一个角落，一堆女学生围着一个小女孩。

    那小女孩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女学生围着，看不到长相，只是朦胧觉着她个子比不过别人，头发也有点黄黄的，发育不是很好的样子。

    为首的女学生厌恶的说：“他爸是黑帮的，他妈是上过花船的人，她这样的人怎么也配和我们这些人在一起上学，滚回家去吧！”

    四周一片附和，眼看着这小女孩就要被众人殴打。

    高志远虽然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性子，但是这些可不是什么闲事，一来都是学生还需要挽救一下，二来到底还是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在学校里边发生，便上前喝止。

    学生们看到老师过来，顿时作鸟兽散。

    高志远本以为这小女孩一定会对自己感激不尽，没想到那小姑娘一点都不领情。

    竟然给了自己一个白眼就要离去，高志远只觉哑然，不由得拦住那孩子问：“老师帮你赶走了她们，难道不应该谢谢老师吗？”

    那小女孩斜斜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睛盈盈如秋水，是个美人胚子，但是这时候看过去的眼睛里分明透漏出一种与年龄分明不相符的倔强。

    “谁要你多管闲事了！她们骂了我的父母，我便是一定要收回来的，只要他们有人敢先出手，我便可以打他们一个片甲不留，任告到谁那里我都是有理的！我的手下就在门外站的我都不让他们出来，谁知道现在好了，都被你赶走了！”

    言下之意，还是颇有几分遗憾。

    高志远不由得认真打量了几分这个小女孩，身上穿的衣服倒是不差，但是行为举止总有说不出的江湖味道，看样子是吃过苦流过浪的孩子。她心细，胆子更大，她根本没想过自己打不赢的后果，这样果敢自信倒是少见。

    从那以后，高志远便开始对卓烟锁默默观察，知道了她是卞城最大帮会的千金，也了解了她的身世，这才知道她无所畏惧的个性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是越靠近，越发现了卓烟锁身上更多让她惊叹的地方，比如卓越的绘画才能，比如敏感多疑却又故作坚强的内心。

    小女孩越长越大，长成越来越美丽的女子。

    夕阳西下，高志远拿来卓烟锁绘画比赛一等奖的奖状，却看到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卓烟锁孤寂而沉默着痴痴作画的情景，竟然不知不觉被吸引住了。

    她是那样悲伤，却又那样快乐。

    那一瞬间夕阳在卓烟锁身上投下的光照，如同天主教堂凭空而降的圣光一样，让高志远怦然心动。

    从此，有了牵绊。

    “高老师，这边是小姐的卧室了，您请跟我来。”尹秀儿的邀请打断了高志远飘散的思绪。

    他拿好手中的纸笔，略一整顿，轻声走了进去。

    卓烟锁靠在床头，玉白色的床帐半遮半掩，给她的侧影增添几分朦胧。

    “烟锁，”高志远心疼的看着卓烟锁苍白略青的小脸，哑声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这话一出，尹秀儿不由得挑了挑眉，悄悄这老师怜惜的语气，这俩人肯定有一腿！

    卓烟锁看到高志远和尹秀儿一起进来，就已经觉得不大妥当，这会听到高志远略微失态的问候，眉头不由得轻轻蹙起。

    “我没事，不过是有点惊风，现在已经没事了，高老师有事吗？”卓烟锁拒人千里。

    高志远平复了一下心情，听到卓烟锁的询问，眼底闪过一丝黯然。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他拿出手中纸笔，又恢复了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形象：“这些是小姐在学堂落下的，这些日子，在家养病也可画一画，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派人通传，高老师无论什么时候有空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看到熟悉的素描本和碳笔，卓烟锁眼中一喜，忙接过来开心的翻看着。

    高志远看她苍白的脸色总算有了几分兴奋的颜色，嘴角一弯，趁着空闲问：“不知道烟锁你说的和老师一起吃饭可还算数？我会在卞城的雨花阁定好位置……”

    卓烟锁连忙打断：“高老师你恐怕误会了，我那日是不想去帅府才胡诌的，如今帅府已经去过了，自然没有再同你出去的机会了。”

    说完，也不想和高老师多说，对着尹秀儿使了几个眼色，让她赶紧带着高志远走。

    尹秀儿今日已经看到些端倪，便娇笑几声，道：“没想到我们女子中学的老师们，对学生真是关怀备至，不过这毕竟是要出嫁的姑娘，不便和陌生男子待在一起了，天色不早，还请您早日回去吧。”

    高志远只得忍痛告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