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每一段过去
跟景家人不同，韩扬是知道景世“原本的样子”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韩大少甚至多次企图把景世骗去看心理医生。
“我都知道，不关他的事……”景世终于多说了几个字，“我很珍惜他。”
“扬子是我……唯一的朋友。”
景世跟陆天择约好了回藏龙吃晚饭，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走了。
景三爷离开后，小北拉着自家闲操心的韩老妈子，说要进行促膝长谈。
韩大少很是惊恐：“我最近没有围着弥神打转不理你！”
“不是这个事儿！”小北道，“我问你啊，嗯……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
“啊？”话题跳跃度太大，韩扬有点莫名其妙，“没什么看法啊！”
小北道：“这样，如果你身边有熟悉的朋友是同性恋，你会觉得奇怪吗？”
韩扬不假思索道：“肯定会奇怪吧！”
小北有点绝望：“……”
韩扬又道：“但也不能怎么人家啊，可能看习惯了就不奇怪了吧……”毕竟之前没见过，还是比较新奇的。
韩大少又补充：“反正不要喜欢我就行了。”
“哦，那你放心，”小北凉凉道，“不会有男人瞎了眼看上你的。”
韩扬：“……”
韩扬微微一顿。
韩大少其实并不傻，相反，物以类聚，韩扬能够跟景世做这么多年朋友，情商智商显然不低，之前是压根没往这方面想，韩大少反应了一会儿就隐约明白了：“你是说……”
小北点点头，认真道：“世哥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因为太在乎你的看法……”毕竟连我都看出来了，可见景世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
“你会因为这个，就不再跟世哥做兄弟了吗？”
*
陆天择听到门口传来停车的声音，第一反应便是景世回来了，蹦跳着从厨房里跑出去接人，结果就见一束白五爷那么大的玫瑰花，正在艰难挤进门。
陆店主很受惊：“哎哎？！”
陆天择还以为是客人，刚准备跑去让他不要把花拿进店里以免挤坏了，就见一张十分面熟且骚包的脸猛然凑了上来，如果不是他躲得及时，估计会直接亲到脸上！
“呯呯碰碰”一阵响。
陆天择惊怒：“等一下！你给我出去！”
楚少歪头看他，慵懒的表情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放浪不羁：“怎么了？又没亲到，不会这么容易就生气了吧？”
他嘴上这么说，人倒是相当配合的退了出去。
楚逸爵今天穿了一身骚包的蓝色流光燕尾服，领口开了三颗扣子，将优雅和浪荡结合得异常完美。他举着玫瑰轻巧跳了一段踢踏舞，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
陆天择手忙脚乱整理刚刚被花撞翻的瓶瓶罐罐。
楚少绅士道：“我可以进去了吗亲爱的？”
谁特么是你亲爱的！！
陆天择头疼道：“不可以！我没工夫陪你玩！你赶紧从哪来回哪去！”
楚逸爵探进一个头，舔舔嘴唇：“我可以帮你调酒！”
陆大店主竟然真的迟疑了一下。
楚逸爵继续卖力自我推销：“宝贝儿，我会对你很好的，我一直都是个很温柔的情人！”
陆天择：“……”
陆天择激烈摇头：“不！！不用了！！不需要！！我拒绝！！谢谢！！”
“你还没有试试呢，不试怎么知道？”花花公子开始死缠烂打，“跟我试一次，你就会爱上我了，反正你也没有别人……”
“谁说我没有别人！”
“谁说他没有别人。”
陆天择和楚少同时回头，就见来人笑得一脸温润如玉，正是几日不见的季家大少。
季渊和像是宣示主权一般伸手搂过陆天择的腰，对楚逸爵笑得十分友善：“楚少大概是忘了，我们家天择一直以来都是有主的。”
“这样啊，”楚逸爵也笑道，“那季大少……”他微微逼近，故作神秘地悄声道，“可要看牢了噢！”
季渊和表情不变，礼貌道：“我会，谢谢楚少提醒。”
-
陆天择等楚逸爵的车开出去，立刻“啪”地拍开季渊和的手挣脱了出来。
季大少在他远离前飞速捉住了他的手臂。
“别拉着我啊！”陆天择简直无奈，“我又不会遁地！你怎么走到哪儿第一反应都是伸手抓我……”
季渊和道：“抓疼你了？那我轻一点。”
陆天择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了。
季大少帮着陆大店主收拾好了被楚逸爵弄得一团糟的门口区域，陆天择叉腰出了口气：“好了，”他抬头看向他哥，“来拿上次要的钱？”
季渊和无奈道：“我就不能是想你了，想来看看你？”
“能啊，”陆天择点点头，“那你现在看见了，然后呢？”
“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季大少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拢到身边，亲昵道，“今晚跟我回家住？我让李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不去！”陆天择道，“又不是你给我做好吃的，李阿姨做的又不是没吃过！”
季渊和妥协：“那我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陆天择依旧摇头：“不去不去！说了不去！”季行川还在呢！去了简直是找气受！
季渊和微微皱眉。
陆天择转身要回厨房：“我去做饭了，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季渊和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如果我一定要你回去呢？”
陆天择：“……”
为什么有种这只比刚刚那个更难缠的感觉？！
陆天择刚要张口，突觉一股大力将他往后一拉，整个人转了个身，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说了不去。”景世单手环过他的腰，将人整个牢牢按进自己怀里，声音里滚滚黑云压城，敌意分明，“季渊和，这里不欢迎你。”
这场景简直似曾相识。
季大少的脸瞬间黑了。
-
陆天择毫无所觉，舒了口气道：“你回来了。”还以为又是绑匪，吓我一跳！
季渊和却明显理解错了他的表情：“你跟他在同居？！”
“不关你的事。”景世皱着眉，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支票簿，刷刷签完塞进他的衣襟里，“拿好你的钱，从这里滚出去！”
季渊和嘴边的笑容缓缓消失，却又很快恢复：“五千万？”他拿出支票看了看，嘲道，“你想买他几晚？……我都不知道，我们家天择的价格还挺高。”
景世发出一声嗤笑：“谁说这笔钱是给你的？”他微微扬起下巴，用自上而下的目光冷冷看着他，“这钱是天择借你的，利息按银行间回购价算，请每月把利息打到他卡上。”
季渊和想说什么，景世又道：“不付利息也行。”他面无表情，“那就请你知会一声你那个表弟，现在是你们季家欠了天择钱，别再摆出一副债主嘴脸！”
“好走，不送！”
*
季渊和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将那张被攥出褶皱的白色小纸条扔到桌子中间。
五千万……
呵呵。
一分钟不到，办公室的门被扣响，来人等不及他回答便自己推门走了进来，将一垛文件“咚”地一声砸到桌上。
“您拯救完银河系回来了？”来人撑着桌子，笑得一脸咬牙切齿，“您还知道刚刚在开董事会吗？您知道您突然离席，董事们都是怎么说的吗？……”
季渊和闭上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黎安……你能不能让我安静十分钟。”
安静个屁！
你不就是欺负我脾气好吗？；别人碰上你这种十天半个月不做事还净捣乱的老板早辞职不干了！
黎副总的表情简直凶恶得要吃人：“项目刚跟晟世搭上线，突然就跑去巴黎谈什么莫名其妙的合作，大老板带头违规划走用款也就算了，还上赶着跑去得罪了甲方Ｃ，我信你，景世跟晟世的项目没有关系……但说好要补上的钱呢？！给董事会的解释呢？！说走就走，你知道要凑齐这帮董事有多难吗？！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事等着你吗？！”
他咆哮了一大通，就见季渊和一直撑着额头闭眼不说话，眉目间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黎安狠狠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你手怎么了？”
他其实最清楚季渊和并不是个不负责任的老板，说到底只是生气他什么都不跟自己说清楚就跑没了影而已。
季渊和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手背上不知道从哪划开了一道老长的口子，伤口颇深，这么半天居然都没有止血，顺着手腕一路往下流，他之前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抽了张纸，将血随意擦了：“没事。”
黎安嗤笑一声：“合着你是去英雄救美了？”
季渊和做了个深呼吸，睁开眼用内线电话叫秘书送医疗箱和咖啡，然后才回答道：“有美人我还跑回来找骂吗？”
“你也知道自己该骂！”黎安撇撇，看季渊和拿过文件开始看，又道，“下午干嘛去了？”
季渊和手上动作不停：“去看了看我家的小猫。”
黎安皱了皱眉，半晌，秘书敲门进来送了东西，季渊和看完一本文件签好批示，伸手去拿第二本，黎安才突然道：“渊和，我们认识快十年了，算是老朋友了吧？”
季渊和抬头看他，笑道：“你要问什么？”
黎安看着他认真道：“你对陆天择……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他不等季渊和回答，便接着道，“别拿小猫啊宠物啊那一套糊弄我。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小子对谁不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亲人，朋友，下属，各类纨绔子弟，胸大无脑的竞争对手，你这人八面玲珑滴水不漏，跟任何人都是好哥们，却唯独——除了一个陆天择。”
季渊和翻了页文件没说话。
“所有人都知道，陆天择是你养的猫儿，是你季大少的玩物，你当着人的面对他发脾气，颐指气使地要求这要求那……”黎安微微倾身，拿起茶几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老神在在道，“季总您不是……喜欢人家吧？”
季渊和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他，脸上意外的不带丝毫笑意。
半晌，他突然叹息般极轻地道：“哎呀，被你发现了……我是不是应该杀人灭口？”
黎安被他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季渊和勾起嘴角笑了笑：“这样不好玩吗？——除了我和他之外，全世界都以为他喜欢我。”
黎安抽了抽嘴角，没听出哪里好玩的，毕竟情商高的人不是天才就是变态，黎副总压根没企图揣度他们曲径深幽的脑回路。
季渊和低下头继续看文件，黎安便也开始正经起来跟他讨论刚刚会议室他错过的事务。一直到解决完大部分文件，黎安顺手拿着一叠批完的签报从总裁办公室出来，才突然原地顿住，猛然意识到那句调侃背后的含义——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的人都认为？
也就是说，季渊和或陆天择本人其实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再翻译一下，这句话其实是说——季渊和知道陆天择不喜欢他？！陆天择不喜欢季渊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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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手编织了一个让全世界都相信的谎言，却依旧无法欺骗自己。
这样听上去好像有点虐。
黎副总皱着眉沉思数秒。
不对啊……
黎安忍不住又推开门探头进去：“话说陆天择怎么可能不喜欢你？那是个什么主儿你比我清楚，如果不是喜欢你喜欢得犯了抽，谁能忍你忍到这种程度？！”
季渊和翻过一页纸，头也没抬。
黎安以为他不想回答，啧了一声，内心为不幸遇上这么个变态的陆天择默哀了两秒，准备关门走人。
就见季渊和幽幽抬起头，叹口气，对他勾了勾手指。
黎安挑眉，走进来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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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渊和缓缓放下手里的文件，顿了顿才道：“天择应该恨死我了。”
“啊？”
季渊和笑得一如既往温润如玉：“你知道那个私生子的传闻吧？……那是我告诉他的。”他的表情渐渐变淡，“我告诉他，他是我同父异母的亲生弟弟。我告诉他我的母亲因他而死，父亲因他入狱……我让他对我愧疚，我让他以为自己从出生起就被亲生父亲当成实验品，我让他恨着季家，却永远，再也不可能有还清负债、离开季家的那一天。”
季渊和淡淡道：“我让他即使恨我，也要一辈子呆在我身边。”
黎安：“……”
黎安张了张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见惯大风大雨的黎副总白着脸，咬牙切齿道：“季渊和，你丫……果然是个变态！”
“谢谢夸奖。”季渊和抿了口咖啡，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黎安：“那……陆天择真的是……？”
季渊和放下杯子，抬头对他一笑：“你说呢？……”
说个屁啊！你这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