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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水鬼吃人案(3)

    “胡说八道嘛!”济善堂药店一名伙计气愤地说道:“海河里藏着一只尖牙利齿的水鬼,深夜跑出来咬人,这鬼话你信吗?”

    济善堂药店门侧的长条桌上摆着几个热气腾腾的瓦罐,空气中弥漫着中药汤呛人的气味。墙上挂着一块木牌,上书“免费”二字。两个药店酗计一边闲聊,一边给排队的市民分发汤药。

    这名伙计接着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治安军派兵上街巡逻,以捉鬼安民的名义征收捉鬼费,其实就是为了敛钱。前两天,我们刚交过一笔治安联防费,这又要收什么捉鬼费,照这么下去谁家的买卖也别干了!”

    另一名伙计朝远处努嘴,低声说:“说曹操,曹操到。瞧,收钱来了。”

    治安军大队长李耀祖大步穿过街道,身后跟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

    济善堂药店白掌柜抬头看到李耀祖,立即满脸堆笑地出门迎候,拱手说:“李队长,恭候多时了,您屋里请。”

    “今天不行啊,公务在身,明天,明天我一定来。”李耀祖拱手回礼,语气里透着遗憾。

    “有什么急事吗?刚沏好的茶,正兴德花茶。”

    李耀祖与白掌柜寒暄时,治安军部队脚步不停,径直来到离济善堂药店不远的隆福祥布店门前,持枪对准紧闭的屋门。

    街上的市民们见状,纷纷躲避起来。

    药店两个伙计来不及收摊子,急急忙忙往店里钻。白掌柜看到这一幕也是一脸错愕,“李队长,您先忙。”

    说完就要回屋,结果被李耀祖拦下,“白掌柜,隆福祥今天一直没有开门营业吗?”

    “还真没注意,刚才好像开着门哪!”

    李耀祖朝那些士兵摆手示意,已将隆福祥布店包围的治安军立即破门而入。一阵乒乒乓乓的枪声响起,双方展开激烈枪战。李耀祖拔枪跑了过去,指挥士兵展开进攻。

    等白掌柜返回药店,伙计们迅速将大门关闭。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外边的枪声终于停止。白掌柜小心翼翼地将大门打开一条缝,探头朝大街上张望,发现李耀祖正指挥几名士兵抬走尸体。那些被治安军打死的人穿着普通,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耀祖从济善堂药店门前走过时,朝门缝里的白掌柜点头致意。白掌柜客气地鞠躬送行。

    待李耀祖的治安军走远,白掌柜快步出门,来到隆福祥布店门前。只见布店内一片狼藉,一条明显的拖拽血迹从屋内一直延伸到街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惨状,路人议论纷纷。

    “隆福祥出什么事啦?”

    “这家布店掌柜的是个暴脾气,别是不肯交什么捉鬼费吧?”

    “不交钱也犯不上杀人啊!”

    “没准儿是@产党!”

    “别瞎说了,你见过@产党长什么样吗?”

    军阀杨炳乾的公寓是位于日租界的一栋西式小洋楼,门前有治安军持枪站岗,不远处停放着一辆架着机枪的军用卡车。

    偌大的院子,几名便衣侍卫往返巡视。两辆黑色轿车驶来,径直开进院内。杨大公子下车,在少爷、保镖们的前呼后拥下,沿着翠绿草坪环绕的甬道走向小洋楼。

    古香古色的客厅内,杨炳乾正与大富商韩筑霖对弈,棋盘上黑白子缠斗,难解难分。

    李耀祖立正汇报情况:“……据线报,隆福祥布店是土匪头子大旗杆在天津的秘密落脚点。卑职第一时间率部突袭搜查,还是晚了一步,我们要找的那批货已经被转移走了。”

    李耀祖的副官进行了补充:“隆福祥布店在保定设有分号,一辆运货的马车经常往返津保两地,估计就是这辆马车有夹带。我们刚刚收到的电报,我军一部突击搜查隆福祥保定分号,同样没有发现那批货。”

    “耀祖啊,你确定我们那批货是被土匪劫走的?”杨炳乾头也不抬,注意力全在棋盘上。

    “在天津的地面上,敢跟我们治安军动手的,只有穷凶极恶的土匪大旗杆,而且他曾公开宣称与司/令您势不两立。此次抢劫过程中,土匪手段残忍,我军护送小分队一个班一十二人,居然没给留下一个活口,确实是土匪大旗杆的一贯做派。”李耀祖认真解释着自己的判断。

    杨炳乾犹豫着落子,“大旗杆什么来历?我没记得跟这个土匪有什么过节。”

    “土匪头子杀人劫财,嗜血成性,但是很少有人见过大旗杆的真面目,因为他一旦出手,绝不留活口。关于大旗杆,卑职掌握的情报非常有限。据坊间传言说,他经常在津保两地出没,配枪是一把大号勃朗宁。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说他是土匪,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位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

    “那就好好查一查吧!”

    杨炳乾一锤定音。

    “是,司/令。其实此次劫案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起典型的内外勾结作案,我们运货的时间、地点和路线都被土匪大旗杆掌握得一清二楚。我们被出卖了,军中有奸细给土匪头子通风报信。这个案子是否继续查下去,还请司/令明示,因为这个、这个……”

    李耀祖故意停顿,察言观色。

    “吞吞吐吐地干什么?耀祖,你有话直说嘛!”杨炳乾不耐烦了。

    “是,司/令。卑职分析劫案来龙去脉,发现我治安军第二大队的高明队长有重大作案嫌疑。”

    李耀祖的回答铿锵有力,杨炳乾有些重视了,抬起头来看着他,“高明?”

    “事发高明的防区,而且据线报,劫案发生当天,第二大队部分官兵曾携带枪支便衣出行。”

    杨炳乾严肃起来,指着窗外问:“你的意思是,高明以及他的手下与土匪大旗杆联手作案?”

    “具体情况还需进一步核查。”

    说话留余地,做事应有度,这是李耀祖处世的一贯宗旨。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耀祖,辛苦你啦,这个案子你负责一查到底。必要的话,你可以直接插手第二大队的内审。”

    要的就是杨炳乾下这道圣旨,李耀祖藏起得意:“是,司/令。”

    多子正在海河边烧黄纸,嘴里念念有词。披着神甫黑袍的土匪头子大旗杆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静静地听着。多子意识到身后有人,扭头看了一眼。因黑袍遮眼,根本看不清这位神甫的相貌。

    “我不信教。”

    “我也不传教。”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想看看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多子犹豫了一下,问道:“神甫,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

    “海河的水鬼听说过没有?有人说他亲眼看到我弟弟多禄被水鬼给吃了。这不是真的!神甫,请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多子情绪激动,但说不下去了,突然掩面而泣。

    大旗杆上前,同情地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算作安慰。

    多子强忍悲痛,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神甫,求求你,如果您能帮我找回弟弟,我愿意一辈子供奉基督耶稣。”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姐姐,我帮不了你。你看,这天就要黑了,还是早早回家去吧!毕竟这河边不太安全。”

    大旗杆不咸不淡的话竟然惹怒了多子,她生气地说:“你算个什么神甫?天下有难,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吗?”

    大旗杆没有搭腔,扭头朝远处走去。

    “早该滚得远远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些!滚吧!你快给我滚!”多子不依不饶地朝他的背影骂了几句,抹着眼泪蹲下,正要从篮子里绕纸,忽然愣住了,原来篮子里多了一封信。

    多子猜到了什么,扭头寻找刚才那位神甫,发现他早已无影无踪。多子迅速拆信,展开信纸细看,表情急剧变化。

    杨宅。军阀杨炳乾盯着棋盘思索半天,终于落子,扭头发现李耀祖和那名副官依旧笔直肃立,“耀祖,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关于征收捉鬼费的安民公告,卑职已经如数下发。只是如果有人提出质疑,该如何答复?”

    韩筑霖闻听皱了皱眉头。杨炳乾则哈哈大笑,“耀祖啊,你也觉得征收这个捉鬼费有些荒唐对不对?我告诉你啊,不光你觉得荒唐,我也觉得荒唐,不过这个馊主意是韩爷想出来的。今天正好韩爷也在,就让他给你解释一下吧!”

    说着,杨炳乾朝韩筑霖做一个“请”的手势。

    韩筑霖发话了,他说:“李队长,安民公告的内容你看过没有?”

    “看过,细细地看过。”再多一个字都显得多余而矫情,李耀祖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他注意到韩副市长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既然看过了,就应该知道海河水鬼吃人不是耸人听闻。多家记者前去采访,相关报道纷纷见报,多位目击者证实水鬼吃人案千真万确。常言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既然有人亲眼看到了海河水鬼,李队长你怎么能随便否认呢?我提出捉鬼安民之主张,建议治安军派部队上街防范,一来是向天津市民表明我天津特别市公署大力治乱之决心,其次也是为了给你们治安军树立威望。如果能顺利捉到水鬼,那是皆大欢喜;倘若不能如愿,至少也要让天下人知道,天津卫是杨爷杨司/令的地盘。”

    韩筑霖有理有据的一番话,连杨炳乾都忍不住拍手叫好了,“好!耀祖啊,韩爷的解释够清楚了吧?”

    “之前卑职愚钝,不能参透用意。韩副市长今天这番话如醍醐灌顶,心里有数了。司/令,耀祖告退。”

    不动声色地拍着天津卫军政两巨头的马屁,心里却一遍又一遍骂娘。其实对于韩筑霖的这种荒诞解释,李耀祖十分不满,但是既然**杨炳乾都叫了好,自己还能说什么呢?难得糊涂吧!在治安军里混,尤其不能跟决定自己升迁或生死的人去较真儿。

    李耀祖和副官转身离去,迎面遇到杨大公子,立即点头哈腰,“公子,您回来啦?”

    杨大公子没搭理李耀祖,气呼呼地来到杨炳乾、韩筑霖面前,将一把勃朗宁手枪重重地拍在棋盘上。棋子噼里啪啦掉落一地。李耀祖和那名副官见状,迅速溜出门外。

    杨炳乾上前安抚:“儿子,又怎么啦这是?”

    “还觍着脸问我怎么啦?杨炳乾,这话我应该问你才对!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故意在背后整我?”对养父居然敢直呼其名,这位杨大公子还真是浑不吝的角色。

    “杨公子,有话好好说嘛!别舞刀弄枪的。”

    韩筑霖这句劝解引来大/麻烦,杨大公子拿枪指点着他的鼻子,愤愤地说:“韩老头,你别装好人,我爸爸都是被你给带坏的!以后不准进我们家门!”

    杨炳乾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怜爱地朝杨大公子的屁股拍了一巴掌,“我的傻儿子,说说,谁欺负你啦?”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知道你给我请的法语老师Bertrand是什么人吗?”杨大公子说话依然没大没小,看来早已习惯了这样对养父盛气凌人、颐指气使。

    “什么人啊?”

    “间谍!法国间谍!替重庆@民党做事的。”

    “是吗?真没看出来。”杨炳乾眉眼带笑,宠爱的眼神盖过了查获间谍的惊喜。

    “Bertrand牵线搭桥,想介绍我加入@民党中统组织,还让我劝你弃暗投明,今后别再给日本人当狗腿子。”

    “骂谁呢?谁给小日本当狗腿子?满嘴喷粪,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去把姓贝的叫过来,我要当面问个清楚!”杨炳乾真生气了,嘴唇哆嗦着,唾沫星子直接飞到了杨大公子的脸上。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我已经把他杀了!”

    杨大公子明显邀功请赏的味道,杨炳乾自然嗅得出来,“杀啦?杀得好,替爸爸出了口恶气。好儿子,爸爸要怎么感谢你呢?回头儿让你韩大爷帮帮忙,再请一位法语老师?”

    “不想学法语了,我要学日语。”杨大公子趁热打铁,立即提出自己的条件。

    杨炳乾脸色变得难看,突然抬手打了杨大公子一耳光。啪的一声脆响,韩筑霖下意识地捂脸,好像这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杨大公子冷不丁挨了一巴掌,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地嚎叫起来:“好你个臭军阀,居然敢打我?不活了,你打死我算了!反正也不是你亲生的!打死也不心疼!臭军阀,死军阀,你倚老卖老,敢欺负你儿子,你不得好死!”

    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付养父杨炳乾,杨大公子还是颇有心得的。果然三秒钟不到,杨炳乾便开始心疼儿子了,跪在他面前,好言安慰道:“儿子,你闹够了没有?爸爸这辈子最恨日本人,你偏偏要学日本话做什么?C儿子,爸爸求你了,只要不学日本话,你想做什么爸爸都答应你!”

    李耀祖和那名年轻副官从杨炳乾的小洋楼出来,快步穿过花园。刚出院门,心事重重的副官便一把拉住李耀祖,“李队长,高明跟你有仇是吧?”

    “什么意思?”

    “你说劫案发生时,治安军第二大队部分官兵携带枪支便衣出行。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正直的副官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李耀祖的谎言,并且平静地等着他的解释。

    “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

    “扯谎!我看你是官报私仇!”

    被自己的副官批得体无完肤心事,这下李耀祖有些不耐烦了,“是又怎么样?高明这小子明里暗里整我,我也不能让他的日子太舒坦!”

    “李队长,何必跟一个浑人计较呢?”

    李耀祖冷笑说:“计较?我还就跟他扛上了!必须让高明这小子知道,治安军十二个大队,只能有一个说了算的大队长!”

    副官欲言又止,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啦?说话呀!”

    “我觉得你这个人不可交。就说今天吧,你带队突袭隆福祥布店应该收获颇丰。不仅端掉土匪大旗杆的一个落脚点,顺便还将至少几百大洋的货款收入囊中。怎么也不说请个客?打算吃独食吗?小心我报告司/令,查你个底儿掉!”副官这句话半开玩笑半认真,显然已经默许了李耀祖的企图。

    李耀祖一乐,说:“必须请客,走,狮子林酒楼。”

    “这还差不多。李队长,我还想提醒你,土匪大旗杆睚眦必报,你以后出门得多加个小心。”副官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

    “谢谢提醒,我会小心的。土匪头子大旗杆这次不仅损兵折将,还破了财,接下来肯定会找我李耀祖的麻烦。不过我不怕他,而且正等着他现身呢!再说了,你是我的副官,可以寸步不离地保护我。”

    “我还是躲你远远的比较好。等一下,我开车去。”

    说完,年轻副官转身朝停在街角的那辆军用卡车走去。李耀祖留在原地,摸出一支烟卷塞进嘴里,划火柴点燃,悠闲地吸了一口。不远处,副官钻进卡车驾驶室,随即启动车辆。

    “轰”的一声巨响,军用卡车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

    训练有素的李耀祖立即卧倒,持枪在手,紧张地观察周边的情况。街上硝烟弥漫,卡车残骸燃起熊熊大火。寓所门前站岗的治安军士兵以及多名便衣侍卫冲了过来,持枪向周边展开搜索。

    李耀祖抖露头上的尘土,吐掉烟蒂,恶狠狠地说:“大旗杆!总有一天,老子会把你这根大旗杆撅折烧茶喝!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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