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柚园

    新晋的小跟班玲珑亦步亦趋，紧随着玄七的脚步，跨过一座小木桥来到他的府邸。

    说是府邸，其实是个远离闹市的小院子。

    竹篱上绿藤缠绕，隔离出院落的轮廓。叶片层层叠叠，院里的布局看不真切，只有灰瓦房檐藏在一片绿意之后。院门一侧挂着古朴天然的木牌，上书【柚园】二字。

    玲珑心中不免落差。看玄七的容貌举止，还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呢，不料只是个破落的除妖师罢了。

    玄七像是能看透她心中所想，【怎么？后悔了跟我缔结契约了？】

    【没有！】玲珑嘴硬反驳，只是不善说谎窘态毕显。

    玄七轻声一笑，在玲珑听来尤为刺耳。

    【放心好了，就算你是穷的响叮当的除妖师，我也不会弃你而去的！你还年轻，以后勤快一些日子会好起来的！】玲珑绞尽脑汁，最为善解人意的开解，还试图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

    吱呀一声，院门应声而开，一个红衣娘子笑意盈盈的行礼，【公子，你回来了。】看见玄七身旁还跟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露出疑惑的神色。

    【她是新来的，叫玲珑。劳烦阿狸你收拾一番。】玄七交待道，先行往院子里去了。

    阿狸有些错愕，仍是应了下来。

    玲珑猛眨几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阿狸看。

    好漂亮的大姐姐！只见阿狸体态丰腴红妆艳抹，青丝斜绾发髻，上簪红玉步摇。明眸水润，举手投足尽是风情，艳丽非常又不轻浮，这样的美人不是在画里梦中，而是服侍在侧，玄七艳福不浅。

    阿狸上下打量玲珑，好奇公子怎么领了这么个妖力低微的小妖回来。长相狰狞可怖，举止粗野猥琐，无一可取之处，莫不是公子他中邪了吧？所谓医者不能自医，是有这可能性的。

    半晌，玲珑仍旧贪婪的盯着自己，阿狸嗔怒道，【看够了没有呀？】

    玲珑摇摇头，【阿狸姐姐好漂亮，玲珑还没看够！】

    阿狸噗嗤一乐，倒是会说话。

    【既是公子交待的，你随阿狸来吧。】

    玲珑不疑有他，乖巧的跟着阿狸绕到院后。

    柚园内景和门面一致，都是古朴简洁的风格。庭院宽敞绿意盎然。青石铺就的小道，两旁花草繁茂蜂蝶飞舞，呼吸之间尽是清新的空气。

    不知从何处引来一汩活水，顺着竹笕清流而下。咚咚两声，醒竹清空重又接水，倒是有几分闲适的意境。

    穿过圆形的拱门，两人来到了西厢。庭院中央的青柚树恣意生长，枝叶繁茂摇碎一地阳光。玲珑心想，这柚园名字起的实在，不知这青柚结出的果子滋味如何？

    阿狸唤道，【千叶千夏，快出来！】

    其中一间厢房窗户推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冒出头来，软软糯糯的问道，【阿狸姐姐，什么事呀？】

    【千叶，公子带回来了个新人，让我拾掇呢。千夏呢，这次可得让她帮忙的。】阿狸笑说道，把玲珑往前面一推。

    千叶吃惊不小，歪头打量着玲珑。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讶异的模样，她是有多不堪？玲珑受挫，低头正好看见露出了脚趾头的草鞋，头越发的抬不起来了。

    脚步声靠近，另一个较为清泠的声音说道，【公子真会添乱，好端端的怎么带回个人来？】

    【公子的想法，岂是我们能随便揣摩的？眼下要紧的是把玲珑拾掇干净。】阿狸直言。

    玲珑又中一箭，堪比刺猬。抬头正要反驳，就看见左右两个镜像一般的千夏，愣愣的长大嘴巴。

    许是样子太过滑稽，阿狸轻笑解释，【千叶和千夏是双生子，一开始或许认不清，熟悉了就好了。】

    【怎么认不清啦，我是姐姐千叶，眼睛比较大。这是我妹妹千夏，鼻子比较翘。是不是很容易就区分啦？】千叶笑眯眯的介绍。

    千夏态度较冷，【所以，需要我帮什么忙？】

    【自然是她了。】

    阿狸冲着玲珑一指，在场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到自己身上。

    阿狸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铮亮的剪子，咔嚓咔嚓的空响。玲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抱着头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你们要干什么！——救命啊！】玲珑惶恐大叫。

    千夏皱眉，从腰包里摸出绿豆大小的药丸，就势扔进玲珑大张的嘴巴里。

    下一秒，玲珑噤声，默剧一般徒劳的张牙舞爪。

    阿狸丢给千夏一个赞赏的眼神。

    玲珑失声，又半步不能移动，木偶一般任由摆布。

    三人折腾了半日，总算停手了。虽然不尽人意，起码有了人样。

    【走吧，我带你见公子复命去。】阿狸左右审视了一番，拍拍手表示完工。

    玲珑不发一言，眼泪汪汪的抽噎。

    全身上下被搓掉一层皮，宽大的衣裙显得身躯越发的瘦小，整个就是个营养不良的弱鸡样。鸡窝头被彻底剃光，光溜溜的尼姑头。苍白皮肤更显得眼周发黑，扑了粉发灰，怎么折腾都是糟心的模样。

    【有什么不满，你倒是说啊？】阿狸本是直言直语的个性，最烦揣摩九转八弯的心思了。

    玲珑指着自己张大的嘴巴，哈哈吐气。

    【忘了这茬了。】千夏挠挠头，重又摸出颗药丸来。

    玲珑乖乖的服下，瞬间哀嚎了两声。

    千夏斜眼，【再嚎就让你永远嚎不出来！】

    这话比药丸的效果还立竿见影，玲珑瞬间老实了，只无声的抽动肩膀。

    阿狸捂嘴笑，领着玲珑复命去。

    反抗已经是无济于事，玲珑撇开伤心事，怯怯的问道，【你们也都是主人的式神吗？】

    刚才一番接触，饶是玲珑也看出来了，这三人没一个是凡人，只是道行太浅，看不出真身来。

    【主人？也？】阿狸重复念叨，忽然快速转身抓住玲珑的肩膀，语气激动，【公子他真的收你做式神了？】

    玲珑被抓的生疼，【是啊，都画押签字了还能有假？】

    【画押签字？】阿狸松开玲珑，公子有在玩什么花样呢。

    玲珑揉着手臂，露出得意的神色，【难道你还不是主人的式神？那千叶千夏呢？】

    阿狸转身往前走，【柚园原是我和千叶千夏的府邸，公子他不过是借住罢了。他不是会轻易收式神的，既然收了你，就好好的跟着公子吧。】

    玲珑快步跟上，听着阿狸话里似乎有别样的情绪，大概是羡慕嫉妒？因此不再多言，只嗯的答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