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契
柚园划分东西厢房，阿狸和千叶千夏姐妹住在西厢，玄七则独居东厢。
两个分院各具特色，西厢偏向靠近自然，东厢更突显建筑造景，回廊亭阁穿插反复，弯弯绕绕的迷宫一般。
据阿狸所说，玄七是三月之前来此，机缘巧合之下入住柚园。阿狸说是管家，其实更像是房东，照料玄七的起居不过是她乐意而为，哪天甩手不干了，玄七也怨不得什么。
玲珑认真的听着。玄七是除妖人的身份阿狸并不否认，身为除妖人却和未收服其下的精怪们和平共处，不知该说哪一方心大了。
东厢的园子，隔着院门听见里面传来喧嚣取乐的嘈杂，隐隐还有丝竹鸣奏。
阿狸见怪不怪，推开院门领着玲珑踏入。
映入眼帘的是开放式的凉亭，绿柱红顶四周绿植环绕。亭下设了酒水宴席，围坐了十来个形态各异的酒客。大多数都维持着人类的形态，也有不拘小节现出原形的，人兽同坐一席。
玄七坐在中间，一身白衣手持酒杯，在一群妖魔鬼怪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清新脱俗，如同天仙一般。
玲珑看的有些呆，机械的迈着脚步走近。
其中一个牛头人身的酒客忽然指着这边，粗犷的嗓音大喊道，【阿狸姑娘，你身后跟了个脏东西，赶紧让你们公子作法收了它！】
阿狸回身，只看到了怯怯的跟在身后的玲珑，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玲珑满身的伤口再添一箭，千叶千夏那样粉雕玉琢的妹子笑话她也就罢了，你一个牛头人哪来的自信嘲讽她是脏东西呢。
玄七大概也没料想到这茬，不着声色的擦干溅出来的酒水。
阿狸止了笑，把玲珑往前一推，【公子，我把你新收的式神玲珑带来了。】
这话一出，在场瞬间安静，连拨弦的蜘蛛精也停了手。下一秒，立刻炸开了锅。
【不是吧，玄公子你不是说没有名额了吗？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多了个式神？】
【奴家哪里比不上这瘦骨嶙峋的光头啦？】
【莫非它有什么过人之处才得公子青睐？】
……
似乎大家都对成为玄七的式神有莫大的期待，可是这样的殊荣居然让一个弱小的妖怪给截胡了，哪有不气愤的道理，所以纷纷向玄七发难。虽然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宣泄一番总是好的。
玄七捂着耳朵等他们发泄了一通，这才慢悠悠的给自己满上酒杯，【她是签了死契的，各位也能做到这一步吗？】
死契，顾名思义就是一旦签下就无法销毁的契约。签下死契的式神，终生只能跟在主人身边，绝无反噬或脱离的机会。主人一旦消亡，死契式神同样不可避免的被拉向毁灭。对式神而言，这绝对是最为不平等的契约。
【原来如此。】舆论风向逆转，大家看向玲珑的目光多了一分同情。
玲珑眨巴眨巴眼睛，小声的发问，【死契是什么？】
阿狸有些意外，玲珑的无知程度远超她的想象，越发的好奇公子的动机了。简短的解释了一番，谁知玲珑并不甚在意，心平气和的接受了。
【你不介意吗？】这次轮到阿狸不解了。精怪被收服为式神，自身也能从中获益，有利于修为道行，可以说是双赢。但死契则不然，权衡利弊之后，绝大多数的精怪都会拒绝的。
玲珑轻轻摇头，【反正我一个人也没意思，主人他还许我每天两只烤鸡呢！想想不亏！】
【烤鸡？你就吃烤鸡？】阿狸觉得脑袋转不过来了。
她自然知晓玲珑的真身，一个道行浅薄的吸血蝙蝠，虽不知她为何能一直维持人形，但是妖力尚浅是事实。吸血蝙蝠以鲜血为食，可是玲珑却对烤鸡情有独钟，实在让人费解。
【是的呀，烤鸡可好吃了！香酥可口！】玲珑一边回味着美味一边抹着口水。
【呃……是啊。】阿狸接话，脑子里迸发出各种猜想。未尝鲜血滋味？不知自身原形？怎么都寻不着一个合理的解释。
玄七抬手招呼道，【既然来了，那一起入席吧。】
玲珑虽头一次见到这种人妖同席的场面，还有凶神恶煞的精怪，心中不免打退堂鼓。折腾半日之后早已饥肠辘辘，听玄七邀请之后把羞怯什么的抛诸脑后，欢快的跑到他身边坐下，抓起个鸡腿就开啃。
阿狸是信了玲珑的话了，以眼神询问玄七。
玄七微微点点头，并未开口。但阿狸已经懂了，这事她用不着操心。
公子要做什么自然有他的想法，退一万步来说，她总归还是站在玄七这一边的。
玲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大快朵颐。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填饱肚子，生存下去才是基本。
听到阿狸跟她解释死契时的确心里咯噔一下，但是考虑到眼下凭自己一人之力，温饱都不能保证，整日偷鸡摸狗的也不是办法。那样的生活也是煎熬，不若好好的享受几十载。
这么自我说服了一通之后，玲珑全然抛开了这些日后的烦恼，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话是这么说，玲珑从未沾过酒。
先前取笑她的牛头人递过来一杯酒，笑嘻嘻的说是请罪。
玲珑看了玄七一眼，后者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双手接过来满满的一杯果酒。
瓷白的酒杯里，装着琥珀色的透明液体，凑近就闻到一股摄人心脾的香气。
玲珑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立刻被辛辣味给呛的连连咳嗽。
牛头人哈哈大笑，【怎么，玄公子的新晋式神连酒都不会喝吗？】
玲珑孝子心性，哪里容得嘲讽，而且还关乎主人的声望，一咬牙仰头把整杯酒灌了下去。火辣辣的灼烧感从口腔一直烧到心肺，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奇怪了，看主人和阿狸他们明明喝的很是开心惬意的样子，莫非被牛头人掉包了？
【你就别逗她啦，一会儿还得阿狸来收拾呢。】阿狸嗔怪。牛头人听了，这才罢了。
玲珑放下酒杯正要坐下，一阵晕眩感突然袭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的就倒了下去。意识完全迷失之前，只听见四周传来的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