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海兰楚月
“不过朕更加好奇，此女子在胡州尚可撑起来一家安康，那么为国所用呢？”皇上轻轻地飘来了这样一句话。
众人听到这话，均是呼吸一滞，他们或寒窗苦读数十载，或战场厮杀拼血肉。在官场数年，才爬到了能在这腊八宴上与皇室同席的位置，却无法让大梁百姓各个安康。
而皇上轻轻来了这么一句话，究竟是真的对那女子存有好奇之意，还是在借此提醒他们呢？百官还是把目光放在了最先提起此事的定北侯秦淮身上。
秦淮冷不防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道：“臣已经用过皇家之名相邀，但她以‘上有四十老父，下有二十小哥’的名义拒绝了。”
皇上：“……”
百官：“……”
四十岁算老吗？二十岁算小吗？这女子拒绝的方式未免忒不要脸了些。
而正在团结屯洗衣服的顾萌萌裹得厚厚的，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顾易连忙拿了一件袄子出来：“萌萌，是不是感冒了？”
顾萌萌莫名其妙：“没有啊！就是刚才鼻子很痒，所以就打了个喷嚏。”
“哦。”顾易悻悻的回道，但还是给顾萌萌披了一件外衣，然后才继续去忙活。
过了腊八以后，就是过年了。对于贫苦的农民来说，过年大概就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光，但是欢快的时光也甚为飞快，几乎是一溜烟的功夫，年就过完了。
过完年，家家户户也都又开始忙活了，顾家也不例外，一日去采购的功夫，顾易架着那辆马车，载着顾萌萌顾源，以及一起跟着过去玩儿的杨黑子，毕竟胡州城的上元灯节还是很好看的。
顾萌萌买了半袋子糯米粉，半斤糖霜，以及一袋子黑芝麻，准备回去好好做一顿汤圆吃。
顾易去把顾萌萌买的东西放到车上，顾萌萌则是先和杨黑子在热闹的大街上转悠。
这本是开春后最后一次放松，所以说小贩们都卯足了劲，试图过年的亏空在这个节日里补救回来，一时间，这胡州城也如同一锅回锅肉一样，原本凉了的又给人热了回来。
顾萌萌手里捏了三个糖人，一口嚼着一口舔着，麦芽糖的香味充斥在口腔里，让嗜糖如命的顾萌萌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都让一让了，让一让了，不要挡路……”
没有等到这一声颇为近人的命令传达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就被另外一阵严阵以待的声音打断了。
“定北侯府兵亲临，闲杂人等迅速撤离，但凡挡路者，必将杀无赦！”
紧接着，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迅速地被人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人群的冲击力总是那么强大，把顾萌萌也挤到了路边，但她手里的糖人却好巧不巧的落在了原地。
眼看着那大批乌压压的淮北军就要踩上了自己的糖人，顾萌萌心里只得叹息，自己的五文钱真是白花了……
“糖……糖糖，好甜~”
原本纪律严明的淮北军正在路上奔跑的时候，冷不防前面出现了一个约摸五六岁大的小娃娃，正在捡地上的方才顾萌萌丢掉的那个小兔子糖人。
淮北军不得不停下了，颜戈骑着马绕到最前方，手里面拿着日常所用的鞭子，见到地上的孝，也是微微蹙起了眉毛，对一旁的百姓道：“谁家的孩子？”
许是颜戈的神情太过严肃，一旁的百姓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吱声，顾萌萌见此，硬了硬头皮，从人群中拨出来，抱着那孝子就跪了下来，道：“我的。”
顾萌萌抬眸，正好看到了颜戈那一副不可思议外加雷的外焦里嫩的表情，心下正在徘腹这小颜戈是怎么了，却不料那后面的马车里传来秦淮的声音：“那就都带走吧？”
颜戈如释重负，赶紧招呼过来两个府兵，吩咐他们力气不要太大，别给人伤着，然后这一支队伍继续回去了。
顾萌萌和那个孝子被关在了一处，顾萌萌才仔细观察起来这孝子的模样。
这孩子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袖口都有磨损，衣服也很是肮脏，好似还有一股子酸臭味儿。
“你叫什么名字啊？”顾萌萌问道。
孝子颤颤巍巍的回道：“小雪儿，姐姐不要不要我，我很乖的，不吃糖糖，把糖糖都给姐姐吃。”
顾萌萌：“……”
这孩子是被颜戈和淮北军吓傻了吗？
秦淮刚命人把门打开，就看到了这么一副顾萌萌哄孩子的画面，他微妙的挑起了眉毛，对门口的仆人吩咐道：“她要什么你们就给什么，但不许他们乱跑。”
秦淮吩咐完这么一切，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顾萌萌又在哄孩子，完全没有注意到方才有什么人来了。
顾萌萌对小雪儿再三承诺她不会不要小雪儿以后，小雪儿才止住了哭泣，但还是一抽一搭的坐在榻上，咬着糖人在哭泣。
顾萌萌问外面的仆从要了热水和新衣，好说歹说才给小雪儿洗了澡，换了衣服，又把她哄睡着，才悄咪·咪出去书房找秦淮。
路过秦淮府上的会客厅的时候，顾萌萌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就找了个无人看到的柱子后面，支了耳朵仔细聆听。
“哈哈哈哈哈哈！王叔也真是有趣了……”
这是秦淮的笑声，而且听起来还是很开心的笑，顾萌萌忍不住多想，到底是哪里来的骚狐狸精，能把寒玉侯爷秦淮给暖化了？
许是印证了顾萌萌猜测的那样，里面立刻又传来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怜北你也真会说笑，不过都是家父的一些陈年旧事罢了，也能逗得侯爷这么开心……”
顾萌萌听到后，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儿，方才那女子，即是秦淮王叔的女儿，想必也是个郡主一类的人，家世如此高贵，还能把秦淮逗得开心，他们果然才是天生一对。
顾萌萌心凉了半截子，但还是不死心了继续蹲墙角偷听。
那女子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怜北，我问你个事，你小时候说过要娶我的话，还当真吗？”
顾萌萌的神经达到最是紧绷，仿佛是做饭时要放一味最重要的调味品。
“那还能有假？我向来就是说一不二的，而且嘉平你又漂亮又温柔体贴的，我为何不娶你？”
顾萌萌的心彻底凉透，她无力的靠在柱子上，仿佛一具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见有人出来，她才僵硬的避开，不让别人看到自己。
见从会客厅里出来的那个叫嘉平的女子，一身鹅黄色的套袖马甲，难以掩饰她身上的闺秀之气，葱绿色的斗篷披在那雪白的颈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格外粉嫩，这着实是个美人儿。
顾萌萌落荒而逃，她不想再继续待在秦府里了，她只想回家。
她回到了自己那间屋子里，见小雪儿已经醒了，一脸懵懵懂懂的坐在榻上，见顾萌萌过来，把手里面的糖人递给顾萌萌，道：“姐姐不哭，姐姐吃糖糖。”
顾萌萌抹了自己一把脸，勉强的笑道：“姐姐怎么会哭？不过就是风大迷了眼，这会儿我还能活蹦乱跳呢！”
“你没事儿吧？”
顾萌萌听到这个声音，不用扭头就知道是秦淮，道：“你……”随即又想到方才自己听墙角的话，话到嘴边活生生的改了口：“侯爷怎么有兴趣过来？此时此刻不应该……”
顾萌萌一扭头，敲对上秦淮那双此时不算太友好的眸子，就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应该干什么？本侯自小到大，还没有一个人敢说我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顾萌萌，你还是第一个？”
顾萌萌见机不妙，连忙转换了话题，道：“秦……侯爷，我哥哥病了，我得回去照顾他，而且我来到秦府，还尚未通知家里人，所以，我想回去看看。”
不知秦淮思量了什么，就同意顾萌萌先回家了，过几日再去团结屯里接她。
小雪儿闹着不走，顾萌萌也只好把她先暂时放在秦府里，她则是在外面看看，有没有可能碰上小雪儿的家人。
不过顾萌萌对能找到小雪儿的家人抱希望不大，小雪儿在上元灯节落魄至此，想来也恐怕是被家人抛弃的，既然是抛弃，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找到？
等到顾萌萌走了以后，原本傻fufu的小雪儿却是露出了一副冷峻的表情。
出来扮个小乞丐玩儿，不仅挡了淮北军的路，还遇上了一个傻姑娘，当真是赚大发了。
顾萌萌无精打采的回了家，原本想好的汤圆也丝毫未做，就和衣躺在床上睡觉了。
半夜的时候，大风把顾萌萌屋子里的窗户吹开，顾萌萌被冻得哆哆嗦嗦，还是起身去关了窗，但屋子里也多了一个人。
借着明朗的十五月光，顾萌萌看清了那来人的长相，那是一张俊美十足的脸，多了些许雌雄难辨的意味，但目光炯炯有神，倒是掩盖了那分阴柔，多了几分俏皮的感觉。
“你是……鬼吗？”顾萌萌开口道。
海兰楚月：“……不是，我是你今天捡到的那个小女孩子的父亲。”
顾萌萌：“哦，你闺女在秦府，她好像更喜欢那里。”
海兰楚月：“无妨，我来给顾姑娘道谢，这是谢礼，姑娘可一定要收下。”
随即，顾萌萌看到了那谢礼，是一只白玉镯子，在月光下如此诡谲，竟是可以看出来那白玉石里的雪花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