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佳人难再得
秦淮在顾家人走了的第二天，终于醒了过来，他本能反应的觉得，周围的一切变得不一般了，先是颜戈，这个平时冷冰冰的贴身侍卫，竟然对他寸步不离了起来，再者，就是顾萌萌不见了。
颜戈刚给秦淮换了药，秦淮叫住了他，问道：“夫人呢？”
颜戈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笑道：“当然是去和海兰城主一起回了楼兰治病去了。”
秦淮看着颜戈的笑容，虽然他知道颜戈和过去的自己一样，是个不会给别人笑容的人，故而颜戈这第一次笑，也真是看着生硬的厉害。
秦淮有些不耐烦：“不会笑就不要笑，到底怎么了？难道要我把海兰楚月一起带过来和你对峙吗？”
颜戈闻言，登时跪了下来，脸上依旧是冰冷如常：“主子，你一会儿要是生气，尽管打我骂我砍我的头，但千万不要气着自己了。”
秦淮怒极反笑：“你倒还学会威胁别人了，快说！”
颜戈咬咬牙：“夫人中毒颇深，海兰城主带着顾家父子和夫人，一起去了南海找白衣圣手，海兰城主自己能和白衣圣手搭上话，看看能不能让顾……夫人，起死回生。”
秦淮听此，也不顾自己的伤口刚刚包扎好，迅速地往外走去，颜戈紧紧地拽着秦淮的衣襟，道：“侯爷不可！”
秦淮怒道：“有何不可？你的胆子倒是愈发的大了，连我都被你瞒了这么久。”
颜戈接着解释道：“侯爷，你是当今皇上亲慈的定北大将军！”
秦淮闻言，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出去了，他是定北大将军，是大梁百姓安稳的屏障，若是他走了，以现在大梁的兵力，不出三年，大梁立即家国覆灭。
一旦想到自己心爱之人与自己不过一日的功夫，早已天各一方，秦淮的心就隐隐作痛，他甚至有些颓废的想，若是自己就那么一走了之，管他家国作甚？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他是大梁唯一的栋梁，他的姐夫，他的君王，都需要他这样一位保家卫国的栋梁之才！
秦淮拜了拜手，提起颜戈，语气轻微的几乎听不到：“罢了罢了，我等她回来。她要胡州城内百姓商贾亨通，我便如她所愿。她要胡州城外百姓良田万亩，我必当全力以赴。我会一直做她想做的事情，等她回来。”
颜戈心中则是后悔不已，都是他把夫人逼走的……
三年
定北侯秦淮向当今圣上请命，自己甘愿留在胡州城，直至契丹人不敢僭越大梁一步，胡州商赤通，以往少女心中的那句“让胡州城变成大梁的钱袋子”也成了真。
胡州城外百亩田产尽数开发，顾氏水渠也交错纵横于田野每一处角落，宛如现在胡州城内的商贾货流。
秦淮心头的伤也渐渐变好，逐渐结了痂，又彻底变好了，可是上面的疤痕，却是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又是一年八月二十，秦淮拿了一壶酒——这是他在顾家喝过的酒，团结屯的百姓几乎个个都会酿这个酒。他喝过无数的酒，无论是每逢佳节圣上亲赐的红颜醉，还是在大漠军中沙场上最浓烈的烧刀子，都没有这个酒好喝。
秦淮带着这么一壶酒，去了顾萌萌的墓碑前——爱妻顾氏之墓，只是衣冠冢，她最终是连最后一面也没有来得及见他，秦淮这样想着。
“萌萌，现在的胡州城，你可还满意否？”秦淮一向自诩稳重，但只有在八月二十这一天，他总是这样醉的不省人事。
淮北军见大将军身边没有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以后，就知道他们曾经拥有过最像个正常人的侯爷，但却再也回不来了。无论秦淮会做什么，他们都不再觉得奇怪了。
皇上皇后又过来看过秦淮一次，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李家，欠上柱国一家的，终究是还不清楚了。
秦淮脸上泛起了笑意，试图伸手去抱住那冰冷的墓碑，但墓碑冰冷，又怎比得过她怀抱的温度？
“嘎嘎~”昏鸦飞过，又到了一年该要入冬的季节，秦淮也知道秋风萧瑟，但胡州城过了夏天就是冬天，中间秋日的衔接在这三年里无尽缩短，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煞有其事。
秦淮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道：“我只有在这一天，觉得自己是秦淮，而不是什么定北大将军。”
秦淮依旧是醉醺醺的，他的行动被许多人觉得不正经，但三年了，大家见到他这样，也习惯了不少。
“齐哥儿，咱们偷偷回来，你那婆娘不会发现吧？”
“不会的娘，我那药够她昏迷三个时辰了……”
秦淮原本趴在顾萌萌的衣冠冢上醉如烂泥，但听到这话，心中那熄灭的火焰顿时像是被人塞了一团子稻草，顿时呛起了浓烟。
这个顾齐母子的声音，三年前顾萌萌失踪，连带着顾齐母子和顾柳氏也消失不见，秦淮原本以为是他们害怕自己迁怒于人，但如今听到顾齐母子的这番话，却是犹如当头一棒。
秦淮迅速地站了起来，也找到了顾齐母子所在的山间小道。
秦淮快步跟了过去，开口道：“她是谁？”
顾齐母子听到这声音就愣住了，然后又机械系的转过了身子，见到来人以后，直接跪在地上，哭哭啼啼：“侯爷，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柳烟那个恶毒的女人，把我们抓起来了，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秦淮问道：“萌萌的二婶？”秦淮记得顾萌萌的二婶姓柳。
顾孟氏连忙回道：“对对对，就是她。萌萌成亲当日，她非要亲自去给萌萌梳头，可是她的命那么差，哪里能作为好命婆给萌萌梳头啊？还有就是她一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非得让我们跟着她走，我们还等着吃萌萌的饺子哩，怎么会给她走？后来家里又来了好几个人，把我们给绑走了。”
秦淮听此，眉头一皱，道：“顾柳氏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她带你们又去了哪里？”
顾齐道：“我认识俩字，哪里好像是叫楼兰城，就有个女人，长得还挺漂亮的，有点像以前家里哪个楚公子，柳烟见了她是要作揖行礼的，然后又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后来他们把我和我娘带到了一处小厢房，柳烟每天都给我们喝一些让人睡觉的药，一天我们都要睡上八九个时辰。直到今天，那个女人好像有事出去了，也带走了楼兰城里的好多人，我和我娘悄悄地把那药掺在了柳烟的饭菜里，才逃了出来。”
秦淮不可置信的冷笑道：“这楼兰城离这里差不多有百里，你怎么会带着年迈的母亲一路畅通无阻的回来了？”
顾齐这才磕着头，颤颤巍巍的哭泣：“侯爷，我们刚从城里出来的时候，原本想着就该被人抓回去了，谁知道迎面来了一个红衣服带着斗笠的姑娘，那姑娘武艺高强，一路把我们送回来了，还特地叮嘱我们不要乱说出去，我们才没敢告诉侯爷啊！”
秦淮见此顾齐已经吓的要死，也知道他恐怕是没有骗自己，但顾齐此人阴险狡诈，唯利是图，又怎么会有人愿意救了他？
秦淮摆摆手，示意顾齐母子赶紧离开，自己则是找了一处大树根上坐了下来，开始仔细的捋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
看来楼兰也已经被海兰珠夏给完全控制住了，海兰楚月行踪不明，而且又是个男子，恐怕救顾齐母子的另有其人。楼兰现在全部都是海兰珠夏的人，包括那个柳烟，竟然也是海兰珠夏的人，也不知道海兰珠夏控制楼兰已经有了多久，况且海兰珠夏和李嘉平……想到这里，秦淮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多想这些，他必须要确定一件事——救顾齐母子的人，还有顾家父子如今在何处，当初是谁给顾萌萌下的毒，这一件件，一桩桩，似乎都要浮出水面，但事实真相又如何？还都换不回来顾萌萌的一条命。
秦淮有些烦躁的锤了锤一旁的树根，映照着阳光，却发觉到了顾齐母子方才跪过的地方，多了一样东西——一枚银针。
这是白衣圣手的东西，名为济世针，即可杀人无形，又可枯木回春。
可白衣圣手来无影去无踪，又怎可料定他/她是究竟是男是女？但起码可以确认一件事情——救顾齐母子的人，一定和白衣圣手有关。
秦淮想到这里，又连忙往顾齐母子方才经过的地方往回走，竟是胡州城。
秦淮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一边往胡州城内走，一边在思索，若是白衣圣手没有救活顾萌萌，自己能否有机会找到顾萌萌的尸首？
胡州城内，顾家小吃店也早已改名叫杨家小吃店，味道也大不如以前那个年轻小老板的手艺了。
“老板，来一碗热干面，多放酱料，少放葱花！”
红衣少女依旧是带着斗笠，但面前迅速地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轻摇折扇，每走一步，都是风姿绰约。
“死丫头，都不说给为师多准备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