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红衣女子
“!!!”
姜宁蜷缩在楼阁的一角,看着那个慢慢从画里浮现而出的身影冷汗直冒。
他的脸色慢慢从苍白变成土色。
那是个女人,还是个红衣女人,一头灰白发丝都快垂到脚后跟了,背对着他,看的姜宁直发毛,关键是嘴里还哼着曲,如泣如诉。
要不是这诡异场面有让人点瘆得慌,还别说,声音还真挺好听的。
姜宁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惊扰了面前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女人。
空气凝滞的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
窗外怪风呜咽,像是恶鬼的哭嚎。
姜宁双手悄无声息的下意识摸上袖子里的刀,浑身紧绷到了极点,只因他看见那个女人许是受到了惊扰,静立的身子一颤,慢慢转过了身。
猝然,他是如坠冰窟。
转过来的,是一张侧脸,一张女人的脸,容貌秀丽,但他却是一身劲力暗自狂聚,紧紧的握着两把刀。
因为这张脸只有一半,待另一半全部转过来,姜宁就看见半张森森白骨的脸,没有血肉,裸露在外的白骨上攀附着零星点点的干枯筋脉,黑洞洞的眼眶正直勾勾的朝他看来。
“……”
望着这诡异的一幕姜宁的呼吸瞬间凝固了,他静静的一动不动,一切都仿佛停止了一样。
然后。
“去你大爷的!”
袖中双刀瞬间出鞘,姜宁竟是率先出手,刀影直直削向那个红衣女子的雪白脖颈。
他眼神一凝,似是想好了一切后果。
但让人悚然的一幕发生了,他的刀竟然是落空了,刹那的功夫,眼前哪还有什么红衣女子,而那歌声已是悄无声息的到了他的身后。
瞬间,后心发凉。
只是,让他意外的,却是那歌声渐渐下了楼。
楞了半晌,姜宁这才木然着脸收刀走下楼。
就见那红衣女子缓步走到那石桌前坐下,一双眼睛慢慢落到了那副残局之上,执白。
只在这前后脚的功夫,姜宁就听那莲池之中传来一声声古怪的声响。
“吱呀~吱呀~”
这声音像是那庙门的转动声,干涩沙哑,又像是一叶年久破败的木舟在摇动着木桨,听的人极为不舒服。
姜宁闻声朝声音望去,就见那碧幽幽的莲池中居然出现了一抹昏黄的光亮,影影绰绰间,还真照出了一艘木舟,上面还有一人,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翁,身披蓑衣,背带斗笠,船头还横放着一节鱼竿,正摇着木桨而来。
按理来说这亭子已在莲池中央,虽说还剩下一半,但对他而言一眼便可望到头,可这木舟却像是自不可知之处划来,由模糊变作清晰,由虚幻缥缈化作凝实,过处碧波荡漾。
眼看就要近了,那老人耷拉的眼皮一抬,原来他船头的鱼竿正在动,旋即就见他俯身探手,一截由青竹做成的鱼竿瞬间被他拉起,一根鱼线跃水而出,而在鱼线的尽头,则是钓着一条肥硕的鲤鱼。
老人面容无波,只是将那鱼自鱼钩上摘下,然后放到了脚旁的鱼篓里。
“真是一个比一个怪!”
姜宁看的是不明所以。
他在看老人,老人却像是看不见他,不光是老人,连那个红衣女子也似看不见他,都对他视若无睹。
天空的怪风也停下了,落地之余化作一灰衣僧人,面无表情的立在棋局一侧,亦是定定的看着那残局。
老人停舟靠岸,拾杆提篓,竟然是坐在了红衣女子的对面,执黑。他把鱼篓与鱼竿放在了棋局的一侧,那感觉就像是在做什么赌注一样。
女子始终都在看着残局,但就在那渔翁坐下之后,楼阁之上,不知从何处歇来一只怪鸟,通体漆黑如墨,双眼血红,嘴里竟然衔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古怪鸟笼,而后似是通灵般将其放在了女子这一侧。
所有人都紧闭双口,不言一字。
姜宁可不懂什么棋,别说是围棋,就是象棋、五子棋都没怎么下过,但他心里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庙里的东西都不同凡响,这两人更是处处透着诡异,那这拿出来的东西应该也很是不一般。
他想着,眼睛却时不时朝着那鱼篓里瞧去,先前那鱼可真肥啊,怕是不下一二十斤。
奈何不看还好,只这一看,姜宁脸色先是一僵,然后陡然一变,满是骇然,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鱼篓之内哪有什么鱼啊,姜宁甚至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他先前明明看见钓上来的是一条鱼。但现在他再看去,就见其内烟云缭绕,隐隐约约间,他似是看见一条庞然大物在其中偶露一鳞半爪,惊慌的像是一条鱼儿样在其中窜逃。
这竟是一条龙。错不了,尽管姜宁从未见过,但他绝不会认错,但现在,竟是被人如鱼般钓起,确实和鱼差不多,在这鱼篓之内,在这古庙之内,它就是一条鱼。
他看了眼那碧幽幽的莲池,心里直是天翻地覆,然后,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截鱼竿。
“砰!”
有人落子了。
落子的,是那老翁,满是枯瘦的右手捻黑子而落。
落子之声竟是清晰入耳,像是有一股说不出的魔力,姜宁瞬间回神,下意识便朝那黑子所落位置看去,先前不曾察觉,不想此刻黑子甫一入眼。
姜宁的眼中,那黑子瞬间铺天盖地的暴涨开来,像是要化作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暴涨如亿万丈的潮浪,遮天蔽日,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但就在此刻,古庙的前院,一声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却是打散了那落子余音,姜宁猛然惊醒。
那口古井。
不由分说姜宁身形忙暴退开来,满眼的骇然,浑身冷汗直流,竟是再也不敢去看那棋局一眼,远远的逃开,一脸的如临大敌。
这一子落下,直等那红衣女子再落子竟是足足等了十天。姜宁已是自那亭内退到了前院,而这十天最让他惊讶的是那庙门竟然无法打开。
等他心惊胆战的再去看的时候,无论是女子还是老人还是和尚,已齐齐都不见了,而那残局之上,诡异的是竟然与之前并无区别,未曾多一子,也未曾少一子。
“真是奇了怪了!”
姜宁看的直皱眉。
也就在回来的时候,那紧闭的庙门外居然传来锣鼓的声音,吵杂无比,那感觉就好像外面是个闹市集镇。
到这,姜宁心里终于是有些恍然。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出。
“霍爷,长赢啊!”
“霍爷!”
……
长街人声雷动,无论是两侧的酒楼还是客栈,无不是站满了人,呼声高起,围的是水泄不通。
却说就在街边的一条宽巷里头,一扇破旧木门被人自内拉了开来,从里面走出来了个不伦不类打扮古怪的短发青年,穿着身宽大的灰袍,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幸好还算干净些,不然怕是和那乞丐没啥两样。
像是没反应过来,青年先是探头看着巷头拥挤的人群愣了愣,然后又回头朝木门里头看了看,神情是说不出的古怪,然后,走了出来。
没人看见,就在青年走出来之后,那木门竟是光天化日的凭空消失了,宽巷立时变成个死胡同。
似是早已习惯,姜宁快步挤入人群,只见周围的人竟然都留着辫子,他疑惑之余探着头朝长街上看去,赫见当先一人正拱手对着周围还礼。
人群涌动,他亦是跟着挤了上去。
没几步,就听前头忽有一乞丐挤向那人。
“霍元甲,你嘛时候是津门第一呀?”
“霍元甲?”
一听这三个字,姜宁当下神情一变。
只见那人不答反问的笑道:“你说呢?”
乞丐疯疯癫癫的笑着:“就在今天,就在今天。”
人太多了,黑压压的人头如潮水齐齐汇向街市口的擂台,哪怕是姜宁想走也走不了,只能随波逐流。
只一到街市口,姜宁的目光瞬间就被那搭起的高台所吸引,粗略一看怕是不下七八丈的高度,要想上去可不大容易,需得踩着那节节递升的木桩而上,最后还得借助绳索才能攀爬上去。
“这便是打擂么?”
姜宁目光如炬的看着,早在之前听到“霍元甲”三个字他心里头已是有些意动,孩哥教给他的刀法本就是汲取拳掌中的精华而成。而那所谓的“习劲生功”,时间久了,姜宁感受到的也就越深,那背后的筋肉走势,分明是一种类似于搬运气血的法门,运气血而成劲,只不过其中似是还有其他说不清的玄妙。
他虽刀法有所长进,但自身根基却是与那些常年浸淫武道的人没发比的,要不然,之前也不会催了几次劲就累的气喘如牛,归根结底,还是气血不足,根基不够,还得打熬,得炼,得补。
若是根基够稳,气血雄浑,他也不至于走这种阴诡的路子,刀既是百兵之胆,那所行所为自当刚猛、霸道,刀锋过处摧枯拉朽,若是反其道而行之,恐怕时间愈久就会落了下乘。
“生死状已签!”
正思量着,霍元甲已是签了“生死状”,口中一提气上了高台。
“好!”
一时间那些看热闹的一个个都是轰然叫好,热闹的紧。
只不过,比斗开始了,姜宁却是悄悄退出了人群,目光像是找寻着什么,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
……
……
沽月楼。
“掌柜的,你快去瞧瞧吧,咱们酒楼来了个怪人。”
伙计一脸的惊慌。
柜台前正在算账的老掌柜闻言一愣。
“怪人?有多怪?”
“我也说不明白,您还是自个出去看看吧!”
“那我倒要瞧瞧了。”
他这刚走到楼梯口,就听上面吵吵嚷嚷,传来一声声惊叫。
“好饭量啊!”
“娃啊,你慢点吃,别撑坏了肚子!”
“这得是饿死鬼投胎!”
……
直走到二楼,就见上面的大厅里围满了人,中间,足足用四张桌子拼在一起,上满了酒菜,而且全都是荤的,一旁的伙计还在不停的往上端着。
桌子前只坐了一个人,一个青年,手里抱着一只烧鹅竟是不到三两口连肉带骨全都被嚼了个细碎咽了下去。
这吓人的吃相可把旁观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一边吃着,青年张着满是油腻的嘴一边含混不清的嚷着。“不够,好酒好菜快些端上来,全要荤的。”
说话间他腾出一只手从那油渍斑斑的灰袍里摸出了一颗指肚子大小的金豆子,抛给了慌忙接过的伙计。
这东西是越吃越多,可那青年的肚子却不见一丝鼓起,反倒是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有些灼红,就好似体内有一团火在烧,旁观者只以为他是喝酒上了头。
“小兄弟,你已经吃了快七个人的份量了,还是歇歇吧,要是吃出个什么好歹可不得了!”
有人见他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不由开口劝道。
那想青年只是“嘿嘿”笑了几声,继续风卷残云般扫清着桌上的肉食。
这一吃,足足吃了快一盏茶的功夫。
饭桌上是一片狼藉,盘子干净的就和舔过的一样。
所有人现在已经是连惊呼都没有了,看着那还在舔盘子的青年,一个个是说不出半个字来,只有一脸未消的惊色。
不曾想临了那青年又说了一句话,他意犹未尽的擦着嘴,语出惊人道:“不吃了,今个钱没带够,先吃个半饱,下次还来,给我准备一头牛,现杀现做的那种,牛骨给我砸碎了混着牛血熬成汤。”
“我的老天爷!”
有人呆傻的看着。
青年现在肚子才终于鼓起一些,所有人如梦方醒般惊呼连连,只见他起身动了动身子,只这一动,浑身立时泌出一层细汗,体表的那股灼红也是渐渐散去。
“呼,饿了这么久,总算吃了顿好的,舒坦!”
看着周围人瞪大的眼睛,姜宁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旁人只以为他吃的是那肉,殊不知他吃的还是那肉里头的精气,只可惜这些熟**气早已流失太多,也就勉强解解馋。
而且催劲之后不光只是虚弱,还饿的厉害,劲力催动的越多,那虚弱感便越强,这一切缘由恐怕还得归结在他的身体上,入不敷出,所以得补。
伙计擦着冷汗,紧紧的盯着他,生怕他身子一倒,那可就说不清了。
“走了,下次再来!”
摆了摆手,姜宁已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酒楼,随便寻了个人打听了一下霍府所在,径直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