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撞破
“何言？”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他尴尬一笑，倒没有否认。
她越慌越乱越口不择言:“来，我看看，三四年没见她了，一定愈发漂亮了。”
他笑了笑，摇了摇头:“别看了，要不然你又要多想。”
她急起来，勉强笑:“我可是你妹妹呢，我若真的多想了，你不会替我解开心结么？不给我看，我反而疑云重重，哼，还是有什么不能知道的秘密？若是，我就不看了。”
她笑着跟他撒娇。
陈励脸上显出尴尬神情:“呵，我的事，你全知道，能有什么秘密。”
叶净趁他不注意，一把抢了过来:“既然没有秘密，你藏着做什么。”
“不要乱想。”他急急道，脸上似有些慌乱。
是她，是她叶净，还有陈励，他们两个的合照，太亲密了。
右下角还有拍照的日期2013年10月1日。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生日，18岁了，他从A城回来，本来要陪她去看电影的，但他们高中同学约了一起在N大踢球，他家那么近，况且高中时他是班长。
他的高中同学大都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他却还在上学，比起那些已经上班的人来说，他其实比较清闲，不管怎么说，都不好不去的，所以干脆问她要不要一起。
她有些失落，又想他高兴就好，于是欣然同往。
那天天气特别热，她穿着热裤，短袖白色T恤衫，却还是热得汗流浃背。
他更热，一场球踢下来，球衣都湿透了，她站在场外看他们，替他拿着矿泉水，是农夫山泉。
他下场时过来找她，他似乎盯着她看了一会，那眼神，似像看一个怪物一般，她觉得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忙着递水给他。
他如梦初醒一般，接过水去，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然后提起剩下的，一下子浇在头上，她看得皱起眉来，怕他感冒，他却不以为意，笑了笑道:“就让我感一场冒好了。”
才说着，他们班有个学摄影的同学扛了相机过来，说要替他们照相，叶净笑话陈励道:“哇，落汤鸡，要不要照相。”
他先不说话，然后拿了她手上的毛巾，认真将头发擦了擦了，又随意理了理，过来站到了她身边。
叶净那时还不太放得开，低着头，害羞起来。
摄影师不高兴了，笑骂陈励:“班长，跟你妹妹照相能不能别那么严肃，一点都不暖男。”
以前，她常常跟在他后面跑，他见人就说:“看，这是我妹妹，好看吧，可不准乱动心思……”是以，他的同学都以为他们是兄妹。
两个人依旧扭扭捏捏的。
“我说一二三，你们一起说茄子。”摄影师无奈地说。
叶净刚喊了声“茄子”，笑起来，陈励就亲昵地搂住了她，脸上笑得也极灿烂。
时间，定格。
那时她还没有跟他表白，一切都还很美好，太美好。
这没什么呀，为什么不能乱想？他是怕她以为她在他心目中有多么重要？呵，她才不，又不傻。
“这照片给我好不好，我都没见过。”叶净请求道，反正他都要她不要乱想了，那给她也无妨。
“里面也有我啊，就放在这里好了。”他拿过去，依然放回书桌上，嘴里拒绝着。
2013年10月1日，叶净十八岁，而陈励已经二十六了。
那天他们班同学踢了球，又一起吃饭，晚上去唱歌，叶净本来不想跟着，奈何陈励一路拉着她。
后来，他回校就恋爱了，对方叫何言。
她是寒假时才知道的，何言也是A大的，本科生，N城人。
他放假回来后，叶净去找他，何言竟然在他家里，那是个异常清秀的姑娘。
“啊，你就是叶净吧，常听阿励说起，闻名不如见面，你长得可真好看，像画里走出来的一般。”何言这样跟她打招呼。
阿励，叫得真亲昵啊，叶净本就吃惊于陈励家有年轻女孩子，甚至还熟门熟路来开门，俨然女主人一般，听了她的话，叶净心里愈发难受起来，只轻轻跟她点头，正犹豫要不要进屋，陈励过来了，甚至毫不避讳地来捞起叶净的后脑勺就往里带人。
后来，叶净还厚着脸皮跟他们出去了两三次，何言叫陈励“阿励”，叶净叫他“陈励”，陈励，阿励，陈励，阿励……
陈励一定很烦吧，她们两个女生这么聒噪，叶净想。她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暗下决心。
后来叶净很长时间没有去找他，他倒是时时打电话给她，她总借口忙，草草挂断。
过完年，他要回学校了，她想了想，以前总粘着他，这回这么远着他，是有点反常的，虽然真没有她什么事。
她跟父亲说了一声，心想，就去看看他，也不为过吧。她匆匆出了门，生怕下一分钟，自己就会退缩，可她真的真的好想见他。
已经是2014年2月份了，立春刚过，N城却纷纷扬扬下起雪来，她出门的时候雪还小，想不到到他家时雪却大了起来，她羽绒服帽子上都落满了雪花，手也冰冰凉凉的。
陈励来开门，明明很冷，他们家里虽然有空调，却没有开着，但他穿得很少，他有些慌张地叫:“小净？”
听见是她，何言也走出来，大摇大摆地，衣衫不整，叶净突然觉得喉头发紧，双腿发软，胸口发疼，说不出话来，眼泪是忍也忍不住的。
虽然他们做这样的事，再正常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是，可是，可是……
“乖，别哭。”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说。
“嗯，没事，我就是路过，来看看，我走了。”叶净挥挥手说，甚至脸上还绽出一个笑容来，虽然还挂着眼泪水。
“干嘛，才来，又要走。”陈励道。
“我就是，就是进来看看，打扰你们了，再见！”她说完，看了看何言。
“那，我送你。”陈励脸上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是生气了。
叶净想，自己打扰他们做好事，他当然气，忙摇了摇头道:“不用了，真的，外面冷得很。”
何言一句话也没有说，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她就站在那里，衣衫不整，站在陈家的客厅里，真是威风凛凛。
“真的，不用送，再见，陈励哥哥！”叶净看见他去拿玄关柜上的钥匙，忙又拒绝，“外面真的很冷，你穿那么少，要感冒的。”
她转身，欲下楼，他却紧紧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拖进他家，关了门，突然又不让她走了。
何言尴尬地笑了笑，回去穿外衣，又上卫生间洗脸，陈励拿了遥控开空调，也不穿外套:“那么冷，你也别回去了。”
叶净看了看他，忙又低下头去，她怕自己又会掉眼泪，那可太丢人了，那可是陈励。
他并没有加外衣，屋里冷得不得了，她忍不住抖了一下。其实也不太明显，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因为太伤心。
他将空调打开，加了两度，转身去厨房做饭。
叶净一直站在他家客厅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他突然面无表情地出了厨房来让她去打下手。
叶净磨磨蹭蹭进了厨房，她最怕他的冷脸，所以小心翼翼瞥了他一眼，可千不该万不该，竟然看见他脖子上开满了红艳艳的桃花。
她顿时傻眼，她太多余了，心里一痛，还是决定回家。
才说呢，陈励却又不乐意了。
“那个，你别生气，我就是突然想回家，你到学校后，我会打电话给你的，不对，要等周末。”叶净憋着那股难受劲，装着云淡风轻。
他突然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要走也是她走，你急什么。”
叶净想，为什么这件事，她要记得那么清楚呢？明明是准备忘记的呀，为什么要记得呢？
如果说，那之前，她对他是不明不白的喜欢，那之后就是爱了，还有强烈的恨，又爱又恨，这体验，真是又痛苦又令人上瘾。
后来，她开始补课，毕竟是高三下学期，有一天，他突然打电话给她，她为了躲得不太明显，他的电话，她时接时不接。
但那天是周天，周六也补课，但周天休息，她没有理由不接。
她漫不经心接起来，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一会家常话，临挂断时，他突然郑重其事道:“小净，你好好学习，我已经跟何言分手了。”
那天在电话里，叶净跟陈励大吵了一架。
莫名其妙，你们分手关我什么事，何必事事告诉我，就算你们一辈子在一起不分开，我也乐意祝福，我自己也会好好学习的。
实际上还真是有点影响的，她一向被年级老师以A大B大目标生来培养，但这回模拟考，她没有发挥好，已经跌出年级前十名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成绩下滑的。
她与他吵了一架，倒想通了，她喜欢他，跟他无关啊。
也是奇怪，吵完架，两个人突然又像以前一般。
他依旧常常给她打电话，哄她开心，让她放松，她偶尔也会装忙，不接他电话，大多数时候，她还是盼着他的电话的，因为他特别喜欢夸她，宽慰她，她会觉得，能找到一点点自信，毕竟快高考了，倒计时在后黑板上，一天少一页，一天少一页。
当然，电话里，他们谁也不提何言，谁也不提那件事。
“我在A城等你。”他是电子工程系的，天天跟着导师做实验，却经常抽时间打电话给她，她还是很感动的，他比自己父母还关心自己。
高中最后一个学期，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新知识点要学了，做试卷做试卷，讲题，讲题，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她因为忙，况且未来无着无落的，她情绪总是特别低落。
所以他电话里总是连哄带骗的，说了许多好话给她听。
他待她那样好，她自然要误会的。
但，后来，她跟他表白时，他却说，“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