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寿星
其实，谁知道呢？
像他那样的人，事情永远有轻重缓急，她在他心里，到底如何，她也能想到。
要是换她啊，做事从来没有条理。不管要做什么事，心里的他肯定占第一位。
那么，那时候，家庭，学业，未来，和她，在他的世界里，能排第几呢？
正想着，他突然道:“你知道的，为了你，让我粉身碎骨也是愿意的，只有你，揣着我的一颗心远走高飞了，留我一个人在那里行尸走肉般活着，你说，不是生不如死是什么，有时候，半夜里醒过来，再也睡不着，不知道你怎么样了，心里疼得，恨不能没有这颗心，只有你，没心没肺的，唉，现在有时候回想那时候，还是会心悸。”
叶净想，明明是你自己说来日方长，这又怪到我头上了，瞥了他一眼，她淡定坐下来，在沙发上看手机，作势不理他。
他也来沙发上坐下来，笑:“不想谈这些么？乖乖，这两天怎么没有更新微博？”
他关注她了吗？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这久涨粉有些快，也许因为她文风比较清丽。
“考试啊，没什么好说的。”叶净没好气地说道。
“想不到我的人这么有文采，尤其那些影评，我看到目瞪口呆，今后一定多陪你去看电影，说不定你能修成一位不错的批评家。”他将拖鞋留在地上，整个人挨近她，缩了腿窝在沙发上。
他很放松很愉快嘛，她很少见他这样，是不知道她生气了吗？
她气了一会，自家也觉无趣，冷冷道:“我们学了比较文学的，于我而言，那个太难了，专业都过不了关，当什么专家。”
他笑道:“我看上的人，自然是万般好的。”
她冷笑一声。
说实话，她最不喜欢他这样明里暗里夸她，让她压力极大，仿佛做不到那个地步就辜负了他一般。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生气啊，你想怎样就怎样，不妨碍的，如果想玩，一辈子不上班也是可以的。”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他的眸子是漆黑的，像无波深海，她从小就羡慕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她的是灰色的，总觉得不够有神采，灰蒙蒙的，像历经沧桑一样。
她看着他，自个呆了呆，忍笑道:“你这个样子很难得，你以前除了做好吃的，从来不会在嘴上讨好我，今晚这是怎么了？而且，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贪玩，更何况你还要工作，我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自然是要做事的。”
就这样闲扯到十二点多，她第一时间祝他生日快乐，他深深地吻她。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怎样的日子都是好的。
洗漱好相拥而眠，凌晨下起雨来，她迷迷糊糊间听到陈励起来关窗，不一会他又挨着她睡下，轻手轻脚的，还有软糯糯的唇印在她额上，她心里一软，又堕入另一重深梦里。
睡醒雨已经止了，叶净突然想起来，段嘉好像说过，他们六月二十五号毕业典礼，那么，陈励也要去的吧，生科学院的毕业典礼也是明天……
顾玉生要走了，也许是永别。
她胡思乱想了一通，终究觉得不如安静下来，无能为力的事就算了，多想无益，更何况是妄想。
身边人动了动，他也醒了，她随口问了问，他果然要去。
“虽然参加工作才一年，也没什么成就，但，毕竟给他们上过课。”陈励道，“至少要合个影”。
叶净想，早知道就在学校等他了，这样跑来跑去，怪不好意思的。
“没关系，我们学院十一点才拍照，我躲了毕业典礼，现在，我们还可以下碗面条吃。”陈励说着，去了厨房。
是鸡汤面，鲜得很，她一向口味重，突然换个口味，竟然觉得很好吃，连汤都喝干净了。
她不想在家里等他，就跟他一同回了学校，到学校才十点半，叶净一个人漫无目的闲逛，陈励则去了礼堂。
到处都是穿学士服的毕业生，像是已经参加完毕业典礼了，都在忙着拍照。
叶净完全想不到，就这样闲走，也能遇到顾玉生，偏偏他还要跟她合照。
她边摇头边拒绝，但看顾玉生有些失落的样子，她又不忍心了，况且，她自己也想要一张合影，以后拿出来看，也好做个念想。
她想起陈励和何言在一起时候，自己还做过几天他们的小尾巴，回头想想，其实特别难堪。
那么，顾玉生也一样，总有一天，他也会觉得曾经的自己那么荒唐，竟然会喜欢叶净这样的姑娘吧，她想到这里，竟然难过起来。
“那就，拍吧，还有，以前在梨花公园的照片，你肯定还留着吧，等以后你有了女朋友，可千万要删了，别惹人不高兴。”叶净道，说完又觉得自己真掉价，管这样的闲事做什么，平白惹人讨厌。
顾玉生翻着手机，也不看叶净，悠悠道:“我会的。”
他看了会手机，摇了摇头，忙招呼拿了相机的他的同学来替他们拍，想是嫌弃手机像素不行吧。
两个人没有任何动作，正正经经站着，中间还留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距离，这样若即若离，是不是就是暧·昧呢？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叶净真嫌弃这样的自己，一边跟着陈励，一边又放不下顾玉生，她几乎哭出来。
“我刚刚看见陈老师了，听说他们学院九点半开始的，现在已经开完毕业典礼了，应该要照相了吧，你要不要去找他？”顾玉生很满意用单反拍的照片，看了看叶净，小声和她说话。
叶净有些错愕，想不到顾玉生会提陈励，也许，他也开始讨厌她了吧。
她尴尬极了，笑道:“我随便走走。”
顾玉生也笑起来:“他们在教学楼门口搭了架子照相，你可以去那里找。”
叶净忙谢过走了，走开一些又回头看他，他也还在追着她的身影看。
叶净努力绽放出一个完全无害的笑容来:“刚刚的合影记得发给我。”
顾玉生点头，也笑，温暖美好如春山。
到处都是毕业生，她感觉也没地方可去，走着走着就到了教学楼附近了，也许是刻意去的吧。
物电学院毕业生们刚好拍好了合照，纷纷从搭好的架子上慢慢走下来。
陈励特别显眼，叶净一眼就锁定了他，可也不好贸然走过去找他，就远远地站着观察他。
突然，他像有感觉似的，一转头，朝她看来。
叶净忙躲到了一棵柏树背后去了。
可是，躲有什么用呢，他已经看见她了呀。
“明年就轮到你了。”陈励的声音轻轻从她后面响起，“躲什么躲，都看见你了。”
叶净忙转过身来，许是刚刚与顾玉生见过面，竟然觉得有些心虚，正慌乱着，就见有个美女朝他们走过来。
“陈老师，我请你吃饭吧，快到饭点了，这回可不能再拒绝了。”美女化了淡妆，很漂亮，声音很悦耳，可以做播音员了。
叶净正猜测他们的关系，就听陈励道:“谢谢宋老师盛情，我这就要回家去了，下次吧。”
“呀，陈老师，你不厚道，同事一场，每次都拒绝我，我真的会不好意思的，下次就不敢再主动了。”美女眉眼弯弯，真的很美。
哦，原来是同事，叶净低着头，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挪出了树下，正想跑，一下子被陈励捉住了胳膊。
“宋老师好意，我心领了，主要是我女朋友怕生，又不能不带着她去……”
叶净听陈励说得一本正经，脑袋顿时大起来。
“如果宋老师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陈励拉着叶净，笑容很得体，很职业。
叶净一下头也不敢抬，就被陈励拉着走开了。
路上她想，好，我和顾玉生合影，美女老师向你抛桃花枝，我们扯平了，哼。
可心里想是这样想，到底觉得意难平，便有些恹恹的。
陈励似感觉到了，轻声道:“是学校今年新来的助教，好几次了，约我吃饭，不过我都拒绝了，你放心，我心里很清楚，绝不会给任何机会让别人伤害你，哪怕一顿饭也不行。”
叶净脸色灰败，不做声。
她最不喜欢她喜欢的人和别人不清不楚，他知道，何言就是教训。
“我已经跟你讲清楚了，这事就这样过去了，知道吗？不准再多想了”陈励倒好车，解了安全带，先走下车去了，“我们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不高兴，知道吗？”
叶净依旧恹恹地跨步下了车:“知道了，寿星。”
“知道我今天过生日，就不能高兴点，这样蔫蔫的，算怎么回事呢？”陈励看着她，话说得轻飘飘的，好像预备下一刻就要放开她不管一样。
叶净没理他，自己先朝电梯走。
车库里太凉，总感觉阴森森的，空气又差，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回到他家里，也没有觉得有多舒服，刚好顾玉生发了合照过来，她就低头看手机，陈励看她看得专注，过来蹭了蹭她的脸:“什么东西这样好看，一起看……”
这……
叶净也没有藏手机，已经没必要了，也不想藏了，允许有人喜欢你，招惹你，为什么不允许有人喜欢我。叶净想。
陈励看见合照，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顾玉生还是挺英俊的，不过不太上相。”
叶净也不动声色:“这样好，上相的人命苦，说明他命好。”
陈励看了看叶净，一个人站起来，去窗边看风景。
其实，他也不是不上相，只是有点严肃，感觉像照证件照。
而且，他不是英俊，他是美，像玉，像月光，像雪，像春山，像一切美好而不真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