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 美好的时候（二）

    那青蛇在山上修炼，最近才下山，应该还没吃过熟食。筑基期的妖兽，已经进化出了味觉。尝过丰庆楼的美食，他就不信青蛇还能咽得下生肉。

    “蛇兄，我走了一天，肚子饿了，咱们且先容我吃口饭如何？”张源笑嘻嘻地和青蛇商量。

    “本大爷还没吃饭，哪有你吃饭的份儿？”青蛇脾气很不好，很有一言不合，暴起伤人的架势。

    “蛇兄既然喜欢吃肉，丰庆楼的糖醋鱼、红烧蹄子、东坡肉都是远近闻名的荤菜，既然到此，不可不尝。蛇兄初来人间，理应小弟做东才是。”张源壮着胆子邀请。

    从前曾是世外仙，初到人间游一回。

    那青蛇还真没吃过熟食，以前在山上，都听同族说起，人间的饭菜如何美味，这才一心想要下山。可是，他又没有人间的银钱，动手抢吧功力又不够，如今有人愿意请客，青蛇也乐得同意。

    “如果不好吃，本大爷就先喝你二两血来抵债！”青蛇气势汹汹地威胁道。

    其实，青蛇也就随口说说，它还真不敢在这宜州城咬人。也就随便威胁一下。

    张源一撇嘴，心中就对这青蛇看轻了一分。你看人家狐兄，时不时能摸出来一个酒葫芦，偶尔邀请张源对酌，酒香四溢，据说是最难得的上等青果酒，等闲酒楼不得一见。

    这才是妖王风范，你青蛇动不动就说喝血，风度实在是差远啦。

    越和这青蛇接触多了，越是觉得狐兄果然境界不凡，道行高深。据说是什么妖王修为，恐怕八九不离十，回去问问。

    都是妖兽读书，你说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说话间，张源就带着青蛇来到丰庆楼。现在并不是饭点，还好不需要排队，直接坐下点菜。如果是中午，熙熙攘攘，排队都要等两个时辰，恐怕青蛇老兄肯定会生气发飙。

    “看来，天公作美，要我好好引导这只青蛇妖呢。”张源在心里暗想。

    既然是做善事，积累功德，张源也就不心疼钱了。算算必须留下家用的钱，大概还有三四两银子能够零花。

    一两银子，叫了一盅药膳鸡羹汤，一壶黄梅酒，外赠两碗香喷喷的浙江珍珠米。

    这两样美食，都是狐兄点名夸赞过的，每每提起来赞不绝口。连妖王都抵挡不住，小小青蛇肯定欲罢不能。

    丰庆楼的食材，良心地道，那药膳是实实在在的中药材炮制，寻常人喝了，可以强身健体。对青蛇来说，比血食都更加有用。

    党参、当归、枸杞，配合慢火熬制，天地精华更加外泄于肉汤里，更加方便炼化，而且不沾生肉血食带来的污秽。

    再加上凡间的烟火气息熏陶，更有利于稳固内丹根基。

    青蛇喝着鸡汤，神情极度享受。

    就连一起吃饭的张源，都觉得这次明显受益，自己体内的灵气，仿佛又充裕了几分。

    水滴石穿。

    石头破裂之日，聚丹之时，就是炼气圆满，可以筑基了。

    “看来，多在人间走走，果然对修为有好处。”张源渐渐摸到了门槛。

    修道修道，大部分道士都是找个清净的地方，先是苦读道家典籍，然后再慢慢修炼凝结灵气，这是最正统的办法，也是红尘道的修炼主流方法。

    红尘道讲究不入红尘，保持心思空灵，这样在渡劫的时候最为容易。

    可是，还有一种方法，就是专门进入红尘磨炼，修心养性。心思经历磨炼，更加成熟，虽然进步缓慢，但是根基更加稳固。

    这方法有一个弊端，进步太慢了，如果寿元没有跟上，很可能你来不及练出什么成果，就先去冥府报道了。

    有大机遇者，如果能找到延寿的办法，用入世之道其实是最稳妥的。

    张源很明显，属于后者，他修炼的是入世之道。

    张源今年十九岁，还是少年。最最差的情况，用二三十年来完成练气凝丹，再用三十年筑基，到时候寿命能延长到三百岁，或许还能慢慢往上走。

    现在他摸索出修炼方法，还不算太晚。

    尤其是，最近这几天，张源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比以前更容易凝结了。

    进步的速度，肉眼可见。

    鸡汤配米饭，再来一壶酒，张源很快就吃饱了。此时，武周朝的酒，普遍在10~15度左右，张源可以勉强喝一斤。以前家穷，没碰过酒，几乎沾不了多少就喝晕了。

    这黄梅酒的度数更低一些，大概10度左右，用大量果子和粮食酿造，有一股特有的黄梅清香味儿，重要的是酒味儿不冲人。青蛇第一次尝到这种高级饮品，虽然喝得头晕，倒也知道是能补充修为的好东西。

    “不错，不错，人间的荤食，比生肉好吃多了。”青蛇打了个饱嗝儿，说话都不太利索，“这壶酒再来一瓶。”

    难道说妖怪天生海量？张源已经头晕眼花，这青蛇一斤下肚，看起来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你省着点用，我快没钱啦。你这一顿一两银子，我可供应不起。”张源说。

    这丰庆楼到底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一两银子，往年是张家一个月的开销，现在一顿饭就花了出去。他自己吃的也很满意，自从知道这种由修炼者精心熬制的食物可以为自己凝练灵气，他挣钱的决心就更坚定了。

    至于抢劫，想也不用想，做的饭都有仙家功力，丰庆楼的背景不是一个区区筑基期蛇妖可以撼动的。

    想吃，只能规规矩矩用钱来买。

    蛇妖也知道厉害，不敢在宜州城胡作非为，老老实实跟着张源出去，态度倒是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它知道，以后想要吃到这种精美的饭食，他要依赖张源的地方还多。

    “名鸠山有十年以上的黄梅果，长在半山腰处。你如果有本事采摘下来，到可以换几两银子。”青蛇说。

    刚才，丰庆楼贴出招牌，收购十年以上的野生黄梅果，一两银子3斤。黄梅果虽然有大批量种植，但是丰庆楼要求很高，必须是野生的，这就要看运气了。

    黄梅酒分一年、三年、十年，每一种价格都会上一个台阶。

    刚才，张源点的只不过是一年份的普通酒，材料是农户种植的水果，相对便宜些。

    每年都有采薇客，上山采药，这是一门营生。但是，收获与风险总是对等的。

    “你说的容易，半山腰我可爬不上去。”

    “我能上去，但是摘不下来。”

    这就好办了，青蛇可以摘果子，张源能帮忙把果子背下山。可惜青蛇没手没脚，就算它能用妖法把果子摘下来，它也没有办法把数十斤的果子给带到丰庆楼换钱。

    妖类化形，类似于人类的结丹期。练气、筑基、结丹（或化形），结丹往后，才能被称为高手，也是读书的分水岭。

    青蛇本来想留着自己慢慢食用。要不是因为张源引导，得了人间伙食的好处，怎么可能这么大方分享。

    说干就干，名鸠山距离宜州不太远，出了城门就能看见山脚。一人一蛇，刚刚都大补过灵力，急需锻炼一番，不顾路程辛苦，当即上山。

    只是，这一路走来，张源并没有感觉体内灵力的进步。

    这趟路，只是为了挣钱，不是纯粹出于修道，所以，就算走了再多的路，修为也得不到精进。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修道就是修道，科考就是科考。难怪我三年内不得存进，狐兄总是说我心思太杂，做一件事必须专心致志。想要两头兼顾，我的精力根本不够啊！”张源突然顿悟。

    读书，科考，必须两者取其一。

    以前，他读书练字，报的是科考的目的，当然就得不到灵力凝聚。

    如果是别人，倒没有什么影响，红尘道也不会禁止弟子入朝为官，红尘道是道家的分支，讲究入世，鼓励弟子在人间有所作为。

    可是，张源本身的修炼，是“应世”，也就是适应世俗潮流，让心灵在世俗中寻找一线生机，心远地自偏。他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等于他根本没有修炼。

    没有修炼，想要进步当然只是天方夜谭了。

    本来想帮助青蛇，没想到，他自己倒是获得顿悟。

    既然已经决定了一件事，总是不好半途而废。难道因为吃饭不能增加修为，从此就不吃饭了吗？张源的功力还打不到辟谷阶段，还需要为俗世烦恼，哪怕耽误一些时间。

    山脚走到了。

    张源看着巍峨连绵的山脉，心中震撼非常。名鸠山不是几座山包，而是连绵不绝，气势犹如《山海经》当中讲述的十万大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就听说名鸠山妖怪繁多，要不是有青蛇领路，寻常采薇人去了，多得是有去无回。

    因为人迹罕至，名鸠山倒是有不少水果药材可供采摘。

    只不过青蛇认识的不多，最多能辨认出最常见的几种，麦冬、蛇莓、虎皮石斛等等。尤其是野生石斛，产量不定，每每出售都会被抢购一空，可以在任何药店卖上好价钱。

    “这里只是外围，在往深处走，我也不敢过去。听说有妖族始祖在此修行，不喜打扰。”青蛇介绍道。

    它在山上修炼，自然会听说一些张源不知道的事。

    “那我们就在外面，采点野果子就走吧。”张源也不想深入太远。

    名鸠山里面，青蛇的修为根本排不上名号，元婴、金仙、大乘，在那里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