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成见

    言先生的记性并非‘还可以’，而是强到了几乎过目不忘的地步，凡是他过手的案卷证物，无论过了多久，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绝无纰漏。

    张晓鸣冒着插赃嫁祸的罪名，坚持认定莫敌有出售迷情散，也不像在说谎。况且莫敌本人也亲自承认，还有赵璇和牢头作证人。

    也就是说，在官差搜查的过程前后，有人对这一件案子动了手脚，而动手脚的目的，就是要掩盖迷情散存在的事实。

    闫刚的脸色冷了下来，这位黑面青天面无表情时，才是他最恐怖的时候。

    “事情本官已经了解，也定必追查个水落石出，人犯莫敌死有余辜，上师为民除害情有可原，这一次本官就不作追究，但以武犯禁实属不当，请张少侠代为转告，望云上师日后引以为戒。”

    闫刚说完这一番话，随即写了封释放云素心的公文给张晓鸣，随后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到值班班房领十个大板，就可以随上师离开了。”

    张晓鸣顿时傻了眼，疑惑道：“草民为大人提供线索，没功劳也有苦劳，为什么要被罚？”

    “你说本府的衙差偷懒敷衍了事，便去问问值班的官差们，这该不该打？”闫刚冷笑道。

    “大人，你这是公报私仇！”

    “你竟敢污蔑本官，另外多加五个大板。”

    官字两个口，就算是青天大老爷也不例外，张晓鸣只能认栽。

    等张晓鸣离开之后，闫刚便问言先生：“这件案子，是由哪位捕头负责？”

    他已经想到，问题可能真如张晓鸣所说，出在衙门内部。

    “回禀大人，处理此案的，是桂成桂捕头。”言先生回话道。

    “桂成啊……本官记得，他出身璞院，身家清白，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闫刚没想到什么可疑之处，便又问道：“先生可知，桂捕头最近有没有跟什么可疑的人物来往？”

    “桂捕头出身寒门，在京城没有亲戚朋友，一般都是跟衙门的自家兄弟出去消遣，除此之外，就只跟青盟的人走得比较近。”言先生如实回答。

    “青盟？先生所说，可是璞院的那个青盟？”

    言先生点头。

    “如果是璞院的青盟，那也只是与昔日同窗叙旧，不该有什么问题才是。”

    “大人有所不知，这青盟，已经不是大人知道那个几年前的青盟了。”言先生似乎有些眉目了。

    “先生此话何解？”闫刚追问。

    “青盟原本是单纯的璞院学生结社，但既然是学生，迟早会有离开璞院的一天。”言先生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显然有些惋惜。

    他继续道：“青盟成员都是出身寒门，寒门子弟没有根基人脉，想要在圣京城中立足极其困难，桂捕头得大人赏识，算是幸运的一个，但并非所有人都如他那么好运，为了生存，难免会有人误入歧途。”

    他苦笑了一声，又道：“如今的青盟，已经和黑道上的江湖帮派没有区别了。”

    闫刚听此言，亦叹了一口气，他同样出身寒门，也十分明白，寒门子弟在这满是贵胄的京城要熬出头有多么艰难。

    “世人有道，这圣京紫醉金迷，底下那个地洞更是魔窟，能消人意志使人沉沦，是罪恶的深渊……我天渊府乃天子脚下，竟有如此恶毒之物横行，实在是本官及本府管治不当教化无方所致，本官愧对皇恩。”

    “世人愚昧，为了逐利不顾一切，人心如此，并非大人一人的责任，大人不必自责。”言先生一番劝慰，又道：“况且人心也有好的一面，世人不亦有道，圣京是个奋发拼搏的地方，堂堂正正努力向上的人也不在少数，一旦机缘对了，就能鲤跃龙门飞黄腾达……大人不正好是个例子，在下觉得，张少侠将来也会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就他那臭小子？”闫刚不忿。

    “说起来，这次也是靠张少侠，我们才得以知晓其中的蹊跷，算上上一次救郡主的事情，这已经是张少侠第二次立下大功。少侠屡立奇功，大人也该是时候放下对他的成见了。”言先生笑着道。

    “本官待人接物素来公道，何来成见一说！那小子为人奸狡，满肚子都是坏水，还不让本官对他严厉一些？”

    “磁铁同性相斥，或许张少侠也是与大人太过相像，大人才会对他那么严厉，实际上却是赏识磨砺，希望他日后能够成才。”

    “胡说八道，本官与那臭小子，何曾有半点相似之处。”

    “至少……大人与张少侠，都长得一样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