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半真半假
吴良这一脚，要多果断就有多果断，就连跟马小波一起进门的三个人都被镇住了。
这家伙瞧着斯斯文文，下起手来竟然毫不含糊。
着地力道是真得有点猛，马小波来回起了两次才成功站直身子。嘴上鼻子全是血，也不知道牙齿有没有断上两颗。
抬头瞅准了吴良，马小波嘶声道：“臭小子，你敢打我。老子我今天非得废了你不可！”
与此同时，台阶上的牛大壮也终于回过神来，起身拉住吴良的胳膊，就要往外跑，“吴老师，快逃！”
“你能往哪逃？”
吴良抬手点了点已经在院内合围过来的两个年轻混混，一把将要跑的牛大壮拉了回来，沉稳道：“别慌。”
两前一后，马小波三人拿着从袖子里，裤腰带里抽出的钢筋铁棍，将吴良围在中央，却也只是围着，并没有急于动手。
大爷的，拼了！
吴良抬脚走出半步，将牛大壮挡在身后，头高高昂起，用恨不能用鼻孔看人的角度，应对着围上来的马小波等人，真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我看谁敢动手！”
越过身前想上又没敢上的马小波，吴良的视线径直落在了更前方，那个从进门后就好像没什么存在感的中年人身上。
“你就是彪哥？”
中年人惊了一下，纳闷这小子怎么会看出来自己的身份。
中年人面无表情道：“是又如何？”
果然如此，这个马小波自从进门之后，就三不五时得往后看，明显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
吴良眉毛一拧，指着中年人的鼻子就大声骂了出来：“作套下局，谋人家产，真是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乡痞流氓，真以为就没人治得了你了？”
中年人顿时傻了，吴良这先是一声大喝，随后又摆出如此一副义正言辞的强硬姿态，好像完全自己一行人放在眼里一样。
一般人，又哪会有这种底气和胆量。中年人心中浮想联翩，突然记起了之前牛大壮对吴良的称呼，满脸犹疑道：“你是老师？”
单手掐腰，骄傲得站在门前，吴良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有些二，但为了镇住这帮混混，他还是要尽力得表演出一副跋扈大少的模样。
头昂的更高，表情更加倨傲，吴良一脸的认真道：“是，大学本科毕业，参加了基层支教项目，我是有编制的。”
中年人眉心一跳，这年头老师的地位本就不像后世那么低，尤其像吴良这种还是在编的大学生支教老师，有很多其实是来基层镀金，谁也说不清楚他们背后有着怎样的势力，也说不准他们在一年两年后会不会摇身一变，就成了当地的实权干部。
所以，中年人时下是有些摸不准的，这难道是遇上过江龙了？
中男人眼睛一斜，将信将疑道：“我胡云彪走南闯北了这么些年，还真没见过哪个大学生会像你这样动手打人的。”
潜台词是我不信？
吴良无所谓得耸了耸肩，心里一点不慌，“这种事都是编档在案的，也不需要保密，你可以去县里问一下。”
一旁的牛大壮虽然不懂，可也察觉出彪哥似乎很在意吴良的这层身份，开口附和道，“我证明，他真是我们西关村的支教老师。”
那就是真的了？
有了牛大壮的证词，再加上之前吴良出手时毫不犹疑的利落劲，胡云彪暗自想道，这小子还真像是个行事不吝的世家公子哥。
信了七八分得胡云彪转而思考起，现在动手到底值不值得？还有骗牛大壮房子这事，似乎自己本来就做得不太地道。
瞧出此刻风向不对的，不止是牛大壮，马小波凑到彪哥跟前，仰起头指着自己满脸的血，不甘道：“老大，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瞧我这伤…”
“你闭嘴。”
胡云彪脸上依旧不虚，可气势却不由自主得弱了下来，看向吴良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凌厉，“老师又怎么样，也不能把白纸黑字得欠条凭空变没吧？”
听到这句话，吴良心里的大石落了下来。现在的胡云彪也就是看上去嘴硬，其实是被架在台子上，想下却又找不到台阶。
吴良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随手抛了过去，“一万块钱给你，欠条给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如何？”
上层社会，用钱砸人其实是下下策，比关系，拼势力才是王道。
可问题是，吴良新来乍到在竹阳县全无根基不说，就连那个编制的事情，都有些站不住脚。
来支教之前，项目负责人拍胸脯保证，一定会给吴良这拨大学生解决编制问题，可具体的落实时间，却是个没谱的事。
万一胡云彪真去找人打听，那吴良故作高深得大少形象，岂不是立马就要露馅。
所以，掏钱砸人，就成了如今吴良维系大少形象的最好手段。不止要掏，还要掏的大气，掏的爽快，尽管一万块钱已是此刻全部家底，尽管吴良万分肉痛，可脸上的表情却还是要多随意，就有多随意。
胡云彪伸手接住钱，低眼一看，好家伙，整整齐齐的一捆新钞，好像刚从银行取出来一样。
胡云彪再次被吴良这一掷千金得豪气给镇住了，一万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在这个年代，普通人家从年头忙到年尾，也不一定能够攒出这么多钱。
而这个年纪轻轻得小老师不仅随身携带，还如此毫不在意得就丢了出来，胡云彪看向吴良的眼神又变了。
“看来还真是个来乡下镀金的公子哥…”
胡云彪没有着急点数，也没敢继续在吴良面前板着张臭脸，大嘴一咧，夸张得笑了出来，“吴老弟！今儿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误会啊。要早知道牛大壮认识你这种能耐人，我今天就不会来了。”
一边往前走，胡云彪一边就把手里的钱往前递，嘴上说着，“不急不急，钱让牛老弟先用着就是。”
“真不要？”
吴良装作伸手就要接钱。
最终，吴良却没有真的拿回来。
不能破功，千万不能破功！吴良努力克制着内心的真实冲动，这时候要是把钱拿了，那老子装了半天的大少形象，可就毁于一旦了。
按云彪的手，吴良嘴角一扯，调侃道：“逗你玩呢。钱拿走，省得你在背后里骂老子小气。”
胡云彪一愣，马小波一愣，牛大壮也一愣，他们真是头一次看到有人给钱不要的场面。
甚至，胡云彪都感觉到自己手里的钱有点烫手了，“行！那钱我就先拿着了，不过哥哥我也不能让老弟你吃亏。”
在身后小弟满是不信的目光注视下，胡云彪抽出一半的钱，硬塞到吴良手里，“这样，我拿回五千本金，剩下的利息就算了！”
这一次，吴良没有再拒绝。
一开始不要，是为了表示他吴良真的不在乎这点钱，而现在要了，同样也是表明他的不在意。单论拿捏身段，和揣摩人心的话，吴良自觉完全可以甩这帮人十九条街。
吴良接过钱，随手捏出来几张递到马小波跟前，嘴角带笑，一派的云淡风轻，“小弟弟，拿去治治脸上的伤。”
马小波傻了，扭头看看自己老大，谁也没见过像今天这样好说话的胡云彪啊，这还是那个在县里响当当的东城彪哥吗？
“吴哥给你，你就收下，畏畏缩缩得像个什么样子！”
训了马小波一句之后，胡云彪感觉继续呆在这里好像有些尴尬，冲吴良一拱手，客气道：“吴老弟，哥哥我今天就先走了啊，以后有事没事的常来往？”
“好说，好说。”瞧见胡云彪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吴良直想笑。
吴良用力得克制着已经挤到嘴边的笑意，可是你个胡云彪怎么还不走啊？
没办法，吴良只能开口补了一句，“明天晚上，我会在这摆桌，胡老板如果有空，可以一起来吃个便饭。”
听到这句话，胡云彪才彻底收住了自己的小心思，高高兴兴得开口应道：“好，我一定来。”
目送胡云彪等人出门远去之后，吴良一口气终于泄了出来，“他娘的，真是累死我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为了糊弄胡云彪，吴良感觉自己已经拿出了毕生所学的十二成功力。
吴良坐在门槛上，擦了擦额上冒出的一层细汗，从不信，到将信将疑，一连几个来回得互相试探，终于把这个东城彪哥给暂时镇住了。
牛大壮弯着腰凑到跟前，小心翼翼道：“吴老师，这个钱，我肯定会还给你的。”
吴良头也不抬，没好气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