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未央
夜已过半，院子里却还亮着灯。
一张大到吓人的铁锅里，飘飘浮浮着已经变色大块碎肉牛骨。
吴良专心看着火，听到牛大壮终于回来了，头也不抬得问道：“怎么这么慢？”
提着塑料袋，牛大壮笑呵呵得蹲到吴良身边，“吴老师，你要的这些调料也太杂了，有的还不愿意卖给我，连着跑了好几家饭馆，才终于凑齐。”
今儿下午在那些饭店已经吃够了白眼，晚上又去找人家帮忙，能给好脸色才怪。
吴良打开袋子，桂圆，干贝，小茴香…用来补足铁锅里的高汤调料，八角，香叶，干辣椒…用来煸炒底料，分量虽然都不多，但确实挺齐活。
吴良点点头，满意道：“干得不错，辛苦了。”
火锅，或者说是老北京涮锅，一直是吴良的最爱，上辈子有钱之后，他没少去那些老师傅那里淘弄配方。今天吴良就是按着脑子里记忆，尽量还原出最好的味道。
毕竟，这次火锅底料的口味如何，很大程度得决定了他第一桶金的成败。
吴良翻动着手里的长勺，一次次将水面上泛起的杂质捞掉，自从铁锅架上火的那一刻起，吴良就始终看在这里，丝毫不敢大意。
再盖煮上一个钟头就差不多该把锅里的汤料捞出来，剩下的就是不停得加水收汁了…
吴良终于站了起来，不用再时时刻刻得盯着锅里，刚准备叫人来替换自己，却发现牛大壮已经瘫在一旁的椅子里，酣然入睡。
“得，他是指望不上了。”
吴良摇摇头，没准备叫醒牛大壮，也不愿意继续蜷着腿缩在锅前。
凌晨四点了，整个县城死寂一片。
吴良搬着板凳坐到天井中央，月色如水怡人。
可惜的是，被火烤了大半夜的他，此刻只觉得浑身汗乎乎的好不难受，真想痛痛快快得洗个澡。
只是牛大壮本来就没想在店里住人，厕所里连个水管都没接，吴良要想洗澡，只有院子里的水龙头能用。
要不来个露天洗浴？吴良想想还是算了，裸奔的事他还是不太好意思去做，尽管是大半夜，尽管附近没有一个醒着的人。
“我这样，是不是也算穷矫情？”
吴良笑了笑，沉寂的夜晚最适合让人深思，吴良想起了父母，想起了他和她…
不知道自己这辈子会不会还像前世那样，一次次错过，换来一个个遗憾呢？
头一点一点，吴良昏昏欲睡。
“哥？哥！”
吴良茫然得抬起头，错以为正在呼唤着自己的，就是梦中伊人。
用力摇了摇头，吴良看着眼前焦急的小姑娘，“静静？你怎么来了。”
李文静没急着回话，而是先关切得责怪道，“哥，你在这睡觉干嘛，也不怕着凉。”
对啊，我为什么在这睡着了？想到这里，吴良脑子里最后的一点困劲也彻底消失了，“糟了！我的汤！”
吴良拔腿就跑，掀开锅盖发现里面的汤已经下了一大半，急了，：快！加热水！”
李文静紧随其后，好奇得瞅着锅里，“哥，这是你熬的汤？好香啊。”
没心思和小姑娘多嘴，吴良赶忙点火烧水，再晚醒一会儿，这锅汤就废了。
一阵手忙脚乱，等到锅里的水重新补满之后，吴良才终于放下心来。重新坐回锅前，吴良扭头问道：“刚才没说呢，你怎么来了？”
“哥，你一晚上没回来，可把我们急死了。要不是我妈有事，她就跟我一起来找你了…”
李文静瘪着嘴，痛诉着自己心里的小委屈，山路难走，天还没亮就出门的她一路可没少跌跤。
小姑娘叽叽喳喳得在耳边说个不停，吴良倒是挺享受。看看李文静跌破的膝盖和手肘，没什么大碍，吴良故意调侃道：“我这么大个人了，能出什么事。倒是你自己，也不知道小心点。”
“你…你！”李文静更委屈了，看到吴良竟然还要笑，小姑娘顿时张牙舞爪得扑了过去。
“李文静？”
与此同时，牛大壮终于被吵醒了，一眼就瞧见了正在打闹的两人。
有外人当面，小姑娘也就不好意思再发飙了，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把吴良挤到一旁，坐在了大铁锅前，道：“哥，你再去睡会吧，我来替你看着火。”
吴良质疑道：“你行吗？”
小姑娘不高兴了，“小瞧人！打小我就会做菜好吧，这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行吧。”
吴良惬意得伸了个懒腰，从昨天到现在一共也就眯了不到俩小时，是真的有点睁不开眼了。临走前，吴良不放心得指了指锅里的汤，叮嘱道：“静静，注意点，汤下到这里的时候就加水，一定是开水啊…”
“知道了，烦不烦啊。”
“竟然敢和哥这个语气说话。”
吴良伸手，把小姑娘的发型弄了个一团糟，大笑着扭身进屋，闭上眼之前远远得冲外面喊道：“中午把我叫起来，还有一大堆事需要忙呢。”
“知道啦~”
听着小姑娘故意拖长的尾音，吴良会心一笑，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太阳已经从天空的最高点开始下滑。
吴良走出房门，第一件事就是掀开锅盖，一股浓郁至极的香味，和着腾腾的热气顿时铺面而来。
始终守在跟前的李文静，忙不迭得随吴良一起探头看去，汤汁杂质极少，只是微微泛白。
“成了！”
吴良一拍手，随后舀起一点汤汁递到李文静跟前，不无自豪道：“尝尝，味道怎么样。”
汤汁入口生香，瞬间就到了胃里，李文静傻了，“哥，你这是怎么做的，怎么能这么香！”
当然香了，这可是我吴大老板费了一个晚上的功夫才吊出的高汤。笑眯眯得享受完小姑娘的诚心赞美后，吴良才故作高声道：“秘密！”
说完，不等小姑娘置气撒娇，吴良就扭头向四周看去，没看见人，怒了。
“牛大壮！死哪去了。”
“赶紧给我把昨天冻好的羊肉切成片，再搬两张桌子过来。老子今晚上要请人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