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百四十八 篇十四之惬意

    事情暂告一段落，苍纹难道歇息片刻，双眼一闭却又在瞬间醒神，瞪着旧日的床罩不知作何感想，心里却隐隐开始浮现出不安来，却又实在想不起来是何事这般令她不安。

    辗转反侧之下，苍纹还是撑不过睡意，沉重的闭上了双眼，她似乎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从前在白云苍驹苑时每时每刻都要担心天帝和东华突袭，整日整夜不得安稳，纵然苍纹精神力再强大也无法承受。也就是在苍纹快要崩溃之际，东华终究是找上门来了，索性事情结果在苍纹意料之中。

    东华堕魔，此事一出，东华与天界之间的关系也不再牢固。不管以前是否忠诚，如今不说天界那群老家伙无法再接受堕魔之后的东华，即便是一向偏袒纵容东华的天帝白泯也不太好为东华说话。如今倒是没有派兵前来围剿东华，当然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天界如今能同东华匹敌的对手屈指可数——或者说根本没有。

    当年三界大战东华的实力不仅仅是将三界震慑住了，就连当时天界的元老也纷纷侧目，如此天纵英才之神的确应该好好利用才是。于是乎，那段时间东华频繁征战四海八荒。原本不熟识东华的精怪妖魔们纷纷亲历领教了东华的实力，也不敢再对天界显露出反抗之意。

    可以说，东华对刚登基天帝之位的白泯来说，是一代功臣，不可动摇的地位。

    对于白泯来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要除掉东华的。毕竟天界与人界不同，人界若是有如同东华与白泯类似的存在，那么君主一定会担忧功高盖主，而功臣若是得不到所求之物便极有可能带兵造反。可这在天界是完全行不通的，毕竟天神已经不存在物质上的需求了，天神的职位也都是一代代传下来，并没有什么谋权篡位的思想。主要也是，天神并不是那般容易修炼的。

    如此沉思的苍纹也逐渐被困意席卷，沉沉睡去。

    ——门外，莫晗生谨慎听了听动静，似乎松了口气，道：“这次是真的睡了。”

    原本莫晗生是的确见着苍纹睡过去掖好被子才出门的，谁知撞见直接找上门来的方染衣，说是仍旧不放心苍纹，最是令人操心的性子，估摸着还是没睡下去。

    莫晗生原本要反驳，他亲眼所见，不会有假，但转念思索片刻，想起平日里苍纹便有逞强的坏习惯，也起了一份疑心，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问：“那当如何？”总不可能现在推门而入查探吧，万一睡着了岂不是会吵醒苍纹，这可不行。

    方染衣勾唇一笑，倒是让莫晗生生出一丝胆寒来，也不知为何面对这个曾经是个凡人的方染衣，莫晗生甚至没有产生一丝抗拒。或许是因为觉得他们相似罢，方染衣已经不是凡人了，可却也并不属于妖魔，更不用说天神了，同他和苍纹一样是游离与三界之外的生物。

    方才莫晗生还挺齐上古凶兽混沌解释说，当年他那个年代存在的异类也是可以共同生存的，委实不懂如今天下之大怎么就没办法再容下了。

    莫晗生也不懂，他向来也不会去思考这种问题，觉得费劲又没有实际意义，还不如付诸具体行动来得快。毕竟事情发生在眼下，若是总是一昧的思考却不行动，在莫晗生看来那便是于事无补。当年他寻找苍纹可不似东华那般，四处打听却连人界都不肯走一遭，偏偏还是缥缈仙人替他送上门才终于同苍纹重逢。

    此事一直都是莫晗生的心结，分明从与苍纹分离开始，他就一直在锲而不舍的寻找，上穷碧落下黄泉，人界他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了几遍也没发现任何踪迹。为什么偏偏就让什么都没做还一直企图伤害苍纹的东华给先遇见了呢？那家伙，从一开始就在做些令苍纹伤神的事情，从前他只不过是一棵灵力微弱的蓝楹花树妖，现在他有足够的能力守护苍纹了，便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哪怕，那个人是东华。

    莫晗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水影月，哪知水影月却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应，只是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莫晗生面无表情的脸，叹息道：“约莫是，我一直不肯接受活得太久的原因罢。”

    “此话何意？”莫晗生鲜少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觉得水影月话里有话却并不明白。

    水影月难得耐心解释道：“时代更替了，不应该用我当年的法则来应对，你们新一代出世的能者也应该独自走出新的荆棘才是。”

    语毕，水影月便转身进入了东侧院，不再同莫晗生言语。

    莫晗生当时确实没有理解水影月话里有话，如今瞧着眼前的方染衣，再加上自己丝毫没有对其产生抗拒，似乎开始有些明白水影月一番话的意义。

    “你可有什么法子让苍纹不再那么逞强吗？”莫晗生蓦地向方染衣发难，虽然此话一出他也有些悔意，跟随苍纹这么多年知道苍纹最难该的性子便是逞强。越是严重的事情，苍纹便会掩盖得越发严实，不会让任何人产生担忧。甚至更多时候都是事情解决之后才会发现，原来苍纹竟独自一人处理干净，不让周围的任何人受到一丁点的惊吓与伤害。

    当然莫晗生曾经找苍纹认真探讨过此事，总是被苍纹耍赖皮糊弄过去，莫晗生也知道想让苍纹直接改掉这个毛病也是不大现实，想着或许慢慢让苍纹从心底接纳他，或许有一天再发生严重的事情也会主动找他商讨再做决定。可想让苍纹打开心扉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前不久他才同苍纹久违的吵了一架，索性当时有事便直接离开了白云苍驹苑。

    没想到他这才离开多久便又发生了苍纹重伤之事，还被东华强行带回了飘渺山？听闻此事的莫晗生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瞧见苍纹好好的站在面前一直悬在空中的心这才落了下来，他实在是太害怕了。三界大战之时眼睁睁瞧见苍纹被东华一掌拍下云端，魂魄与肉身分离，命悬一线之际他却无能为力。

    莫晗生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索性苍纹如今完好无缺的在他面前好好活着。可经此一事，莫晗生已经决定一定要让苍纹好好改正逞强的坏毛病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苍纹人间蒸发了自己还被瞒在鼓里。

    于是面对曾经了解苍纹的方染衣，莫晗生才会说出这些似乎不着天际的话来。

    方染衣也确实没有想到莫晗生会说这话，主要还是没反应过来莫晗生就已经话锋一转，转还十分生硬，让他有些难以应接。

    “怕是难。”方染衣略思索，回想起长久以来的记忆，虽说那时候的苍纹任性又爱闹脾气，但其实逞强的性子融入骨子里，时过境迁也没有半分改进，这也同样是令方染衣头疼的问题。

    方染衣并没有在意莫晗生突如其来的发难，摆了摆手，就当前的事情道：“倒是不必亲自进去查看，只需听听动静便可。”略一顿，方染衣显现出胸有成竹的表情来，“阿纹总是在难以入睡时辗转反侧，定会有些许动静，待安静无声了，便是她真的歇息了。”

    莫晗生觉着有理，也没有理会方才自己的问题，凝神靠着门口静静窃听苍纹的动静。

    当时方染衣也同莫晗生一起在窥听，全神贯注于是并没有发觉路过的弥天，一脸诧异的望着方染衣和莫晗生仿佛跟踪狂般趴在苍纹的门口。

    弥天些许嫌弃的叹息，或许这便是爱到深处不能自拔罢？

    复又想起当初他与锦玉言之间的事情，每次月夜他们都隔门而望，年年月月如此，竟也不觉得不耐烦，甚至他也忍得住不去戳破这层窗户纸。如今想起来甚至第一夜便要忍不住冲上去质问罢？毕竟经过了这样的多的事，谁还会在意那抹不开面呢？

    话又说回来，弥天原本可不是来闲逛的，此前在月白山听到隔壁飘渺山有大动静，猜想或许是不速之客到来，紧赶紧的过来。虽说有东华和苍纹殿下在，若是连他们都没法招架的对手，那弥天去了也于事无补，可他依旧还是来了。毕竟苍纹殿下对他的恩情并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偿还的，且更多的是弥天对苍纹的忠诚，即便暂时投靠了东华也不可磨灭。

    可没想到等弥天赶到飘渺山时却发现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同时却没有感到东华那股强大的灵力存在，甚至有堪比上古凶兽饕餮的存在——不，甚至更加强大的存在，索性苍纹殿下依旧相安无事。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弥天还是走了一遭先来到苍纹所居住的西侧院，没想到敲发现方染衣与莫晗生鬼鬼祟祟的趴在苍纹门口。

    虽说嫌弃，但如此可见苍纹殿下相安无事了，索性有实力强大的怪物存在，既然没有对苍纹殿下产生伤害，那也只能说明来者是客，弥天也就脚底抹油回了月白山，锦玉言已经凝成了三魂六魄，快要恢复所有记忆了，此时可万万不能出错。如若不是担忧苍纹殿下再出意外，弥天是断断不会外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