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盛夏的热气，气势汹汹（六）
夏天的夜晚，屋子外很热闹，小区楼下的小公园一阵阵的欢声笑语。月光很亮，闪烁着几颗稍逊一些的星星，阿莞看得入迷。
嫌弃晚风还是吹起一阵燥热，阿莞把一台风扇搬到旁边，牵了长长的插板，斜对着自己吹啊吹。
不跟代续一起的夜晚，阿莞都喜欢坐在阳台望一望外面，吹风，看小区里别人家的孝子绕着楔园蹦蹦跳跳地玩闹。
吃完晚饭接到禾的电话，让帮忙推荐一家不错的私房菜馆，说家里来了姐妹，打算去外面吃一顿就好了。阿莞翻抽屉找之前去过的一家店主的名片的时候，翻到一个老旧的日记本，不自觉地拿了出来。
日记本里夹了一封信，上大学时的阿莞写给代续但是没有寄出去的信。
所以此刻阿莞多了一件事可以做，她吹着风就着屋里晕出的光想要看一看这封信的内容。阿莞刚刚拆开了页脚起毛边的信，代续就来了电话。
“你下班了。到家了么？”
阿莞又把信折回去，压在了风扇底下，把双脚缩进椅子里，另一只手轻轻捏着阳台楔盆里矢车菊的叶子。
阿莞能听到街上鸣车喇叭和行人说话的声音，电话那头的代续倒像是在人群中走得自由自在的，不紧不慢，呼吸均匀。他问阿莞明天的部门聚餐要不要一起去。
平常代续的聚会阿莞几乎是不参加的，代续也只会跟自己说一声，偶尔也不说。上个星期代续也已经说过了有次部门聚餐，也算是新人欢迎会。现在突然这么说，阿莞猜应该是有代续觉得自己最好一起去的理由，但是阿莞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来。
“我判断你跟我一起去比较好。”代续顿了一下，好像是在买东西，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接着跟阿莞说，“你应该也还没有安排什么事。
”
阿莞确实也没安排什么事，难得周末，打算好好睡一觉，再自己煮点东西吃。但是每次阿莞都觉得很神奇，代续总能根据自己的话马上就判断出有没有事，偶尔阿莞觉得他真是很无趣。
代续说明天先过来找阿莞再一起出发，阿莞让他回家注意安全，好好吃饭就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的阿莞一时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拿起刚刚没看的信又放下，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想要看一眼的悸动突然消散开去。像情绪这种东西，一旦被中途打断，难免就丧了志趣，阿莞站起身来，倒了一杯冰冰的大麦茶，把信好好地放了回去。
第二日阿莞在聚餐的小山庄看见之前送代续芒果蛋挞的女孩子的时候，猜到了几分代续让自己一起来的原因。
“都追到这里来了，我说今天代续怎么叫着你一起来了。”坐在阿莞旁边的胖子笑嘻嘻地跟阿莞说话，眼里冒着一丝恍然大悟地看着代续。
胖子姓王，到也不是很胖，但时常一脸憨憨的表情，阿莞总觉得胖子这昵称太适合他，和和气气的。他跟代续差不多同时进他们公司，关系最好。私底下阿莞也和代续一起，见过他几次。
听王胖子的话，那个姑娘叫李溪，刚进公司，是行政部的，不是代续他们那个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碰着过代续，大概心生好感吧，时不时往他们开发部跑，跟开发部新来的姑娘也关系不错。
“好像还是你师妹吧，代续。”胖子向着给阿莞拿来水的代续打趣道。
阿莞望了一眼代续，一脸笑意，心思飘到了好久前，也悠悠地开口说话，“代学长到哪都有一堆师妹嘛。”
代续只是把水递给阿莞，不接她的话，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
“代续师哥好，我来蹭你们部门聚会了。”
李溪笑脸盈盈地朝代续打招呼，目光并没有落到过胖子和阿莞身上。她旁边的女孩子跟胖子打了声招呼，她才转过头跟胖子问好。然后眼光落在阿莞身上，有几丝疑惑，瞬间又明白了的样子，拉开椅子，在代续的旁边坐下。
两个姑娘根本没有问阿莞是谁的意思，巧笑倩兮地跟代续和胖子说路上遇见的一件好笑的事，来的时候遇见一个发传单的，让她俩了解一下成人英语，另一个女孩说，“李溪特别无辜的说‘我就是学英语的’”。然后咯咯咯咯地笑，年轻的女孩子的笑声，铜铃一样。
“这是你师兄的女朋友，叫明莞尔，你们可以叫她明师姐。”
大概胖子实在看不下阿莞和代续俩人以不变应万变的状态，插了一个谈话的空隙，笑嘻嘻地把阿莞介绍给她们。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都忘记问了，师兄你也是，怎么不介绍介绍明学姐的。明师姐，抱歉抱歉。”
小姑娘扬起了一张很明媚的脸，貌似真诚地道了歉。阿莞心里偷偷笑了笑，小姑娘的把戏。摇摇头说没关系。
年轻的时候总是以为别人是看不出来的，看不出来你内心的波澜壮阔，看不出来你的斗智斗勇。
阿莞看了看旁边的代续，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情，不给回应，也不打断两个姑娘的谈话，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聚会活动指南。阿莞内心鄙视了一下代续，顺便小小地心疼了一下两个姑娘。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都忘记问了，师兄你也是，怎么不介绍介绍明师姐的。明师姐，抱歉抱歉。”
小姑娘扬起了一张很明媚的脸，貌似真诚地道了歉。阿莞心里偷偷笑了笑，小姑娘的把戏。摇摇头说没关系。
年轻的时候总是以为别人是看不出来的，看不出来你内心的波澜壮阔，看不出来你的斗智斗勇。
阿莞看了看旁边的代续，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情，不给回应，也不打断两个姑娘的谈话，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聚会活动指南。阿莞白了他一眼，表示对他的鄙视。
过了一会儿，代续的同事们组织打篮球，一群人笑嘻嘻地往篮球馆里走。代续的部长到得晚，看到阿菀后冲她小小地笑了笑。
“要是今天你们队输了，晚饭后就麻烦小明泡茶给我们喝了。”
之前代续他们聚餐的时候，去了一个茶屋，有好茶，有好茶具，但是要自己泡的那种。店主人是那个部长的朋友，说好他给大家泡好茶喝但临时有事出去了。碰巧阿菀也去了那家店，跟一个聊得来的作者说一下她将要出版的书的相关事宜，路过代续那间茶屋的时候从没合上的门口瞥到了代续，打了声招呼发现他们没能喝到好茶。阿菀那时候学茶艺不久，也是不忍心，帮他们泡了几壶红茶，还是拿的店主私藏的大红袍。
“赢了也泡给你们喝，今天不是来蹭饭了嘛，也得出出力。”
阿菀只是笑，代续的同事们人都不错，她是愿意帮他们泡个茶喝的。但是当阿菀伸手接过代续的水杯往旁边走势，看见了李溪姑娘脸上一丝丝的不自在，心想可能是刚刚那个部长没有看见打招呼的她吧。
阿菀跟代续的不多的女同事和男同事家属坐在旁边看他们打球，只在代续进球时鼓鼓掌，大多时候很安静。阿菀虽说看代续打了多年的球，但不懂球，在她眼里就只有进球和不进球的区别。不过阿菀还是很喜欢看代续打球的，这个时候他不怎么生动的表情也会变得生动一些，有了些波动。
代续的队又进了个3分球，旁边的李溪很激动，拍着手都要跳起来了，拉着小杨的手一直感慨“师哥好厉害，好厉害”。小杨的表情有些微妙，一是她俩就坐在阿菀旁边，二大概是看见了领导很亲近地叫阿菀小明，跟一开始很支持自己朋友的模样比起来，有一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小杨接了个电话，匆匆地从篮球馆跑出去了。
李溪没有注意到小杨不在，到代续投进球的时候转头很自然地转头要跟小杨分享些什么，发现旁边的人成了阿菀。
“是蛮厉害的，是吧。”阿菀朝着李溪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你肯定不相信，他以前都不怎么打球的，因为不愿意动。”
对于阿菀揭代续老底，李溪先是表现出了很克制的鄙夷，然后慢慢地露出了些好奇，往阿菀的方向侧了侧身子。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喜欢他呢？”
大概没想到阿菀会直接说这么一句，年轻的小姑娘李溪惊了一下，手里的水掉在了地上，然后慌慌张张地捡起来。
“嗯，人是长得还蛮好看的，看起来也很正直，就因为这些？”阿菀并不介意李溪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对代续的喜欢，也不是为了震慑她，单纯就是好奇。一个人喜欢上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这无法克制的喜欢到底来自于什么。
“就是觉得师哥是很厉害的人，跟别的人不一样。”李溪的声音小小的，透着一股强装的淡定。这个姑娘之前的强势不过来自于她看到的阿菀外表上不是一个很有攻击性的人，甚至普通，相比于她年轻充满朝气，还显得太平淡了。
“比如个性比较冷淡，但是跟身边的人都处得还不错，正直善良，没什么楔招，经常帮别人修点东西什么的？”在李溪的眼里，她能接触到的代续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像李溪这样，肤浅一点说，年轻貌美的姑娘，身边明里暗里表示好感的人肯定不少。一对比，代续不招惹她看起来自然就很特别了。只是，这样的姑娘被代续这样的人吸引的时候，通常分不清是因为自尊心受挫了，还是仅仅因为觉得有趣而生出的好胜心。
“难道你不是因为这些爱上师哥的么？”有些着急的李溪想用反问来争取谈话的优势地位，还把“喜欢”换成了“爱”字，想要让自己的心意看起来更深沉、真挚一些。阿菀看了看她，又一次发现了年轻的弱点，装起强势来没有那么从容。
“我喜欢他的时候，嗯，他好像跟现在不太一样。”阿菀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李溪的问题。
“不过，只要你不觉得你的喜欢是浪费时间的话，就好。”无意劝导她，也无意责备她，也不是阿菀太自信，只不过，阿菀不想干涉她想做的事。
刚好代续中场休息，朝阿菀走来。阿菀把水递给他，也顺带结束了和李溪的谈话。
一直到小杨回来，李溪才从若有所思的神情里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阿菀，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
之后不管是吃饭还是喝茶，李溪都没有靠阿菀他们很近，胖子觉得吃惊小声地问代续，“是不是你家正房耍了威风，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代续夹了一块红烧肉给胖子，示意胖子好好吃饭，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看到胖子那副好奇又解不了惑的样子，阿菀觉得有意思极了，帮胖子夹了一块鱼，提醒他注意鱼刺。
聚会散场之后，代续送阿菀回家，在门口不远处的小公园停了车，说散散步再回家。阿菀知道他是想让她消消食，虽然不大愿意走路也还是下了车跟着他慢慢地走。
“你那个小师妹还是蛮聪明的。”
“嗯？”
阿菀白了代续一眼，叹了口气，“以后这样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多好。”
“你是不是就拿她来刺激我，让我对你好点的，告诉我你还是很多人惦记的？”突然想到什么，阿菀迈了一个大步走到代续的前面，转过身来面对面地质问他。
“嗯~”，代续把阿菀往回牵了牵，牵到自己身旁，也没放开阿菀的手。
“你自己说，你最近是不是很放肆？”
阿菀想到自己最近太经常撇下他，一个人到处跑，想了想，还是有点心虚。
“哎呀，就跟你说不走路了嘛，多热，我要吃雪糕。”瞧见前面有一个小摊前放了冰柜，阿菀甩开代续的手蹭蹭地就要往前走。
但是没甩得开，身后的人一使劲，阿菀就往回弹了。
“让你消食，这倒好，又要吃上了。”他也没有阻止阿菀的意思，领着她往冰柜走过去。
“吃哪个？”代续扫视着冰柜里的雪糕，轻轻地问阿菀
往回走快到车旁边的时候，阿菀的雪糕也快吃完了。虽然很热，也没有把手从代续的手里抽出来。晕黄的路灯底下，有一对恋人在坐着聊天，女孩子咯咯咯咯地笑着，阿菀突然想到白天见到的李溪，也是咯咯咯咯地笑。
不过年轻最好的地方，就是不缺好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