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晚的信（七）

    “D先生：

    又是冷冷清清的夜晚，春天来得晚，所以樱花也还没有开。风就只是风，没有裹着花香什么的，冷冷地吹着，也没什么意思。

    星星月亮慢慢地升起来，外面很静，还光秃秃的树枝椅的动作是发不出声音来的。索性就用我的手指敲了敲栏杆，为它牢骚几句同我一样落寞的情绪。

    拨开音乐的开关也好，加亮台灯的亮度也好，好像也无法掩盖夜晚静静延展开来的疯狂。我又有一腔情绪，想要说给你听了。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个时候天气多好啊。

    不管什么时候，偶尔，偶尔总能想起从很远的地方浮现起的夜不能寐,它们像是波涛卷起留下的细沙，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样子，又引出一堆旧故事来。无非是因为想念你，因为想念你，只好招来回忆。

    昨天，你跟我说你们学校的花都开了，我突然就意识到咱俩的距离，隔着半个中国，季节都是各过各的。然后我瓮声瓮气地跟你说我这还没开呢？你可能感受到了语气里有一些生气，不过不是关于你，而是关于我自己。明明自己非要往远方走，这时候又开始怪起你来，怎么没再拦着我些。

    真是奇怪啊，人怎么可以一方面这么任性，一方面又这么会推卸责任呢？

    前几天杏跟我聊天的时候说，看见你跟一个姑娘一起赏花。别的话我自是不信的，但你怎么着也不应该跟别的姑娘一起赏花，我都还没跟你一起赏过花呢，哼。

    ……”

    阿莞看着这封没有寄出去的信，字句矫情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实在是庆幸，幸亏当年没寄出去。

    “在看什么？”洗完澡的代续从浴室走出来，一边抹着头发，一边看着一脸嫌弃的阿莞，不明所以。

    “啊，没看什么。”听到代续的声音，阿莞慌张地把信纸藏到背后，看着他额头上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伸出了魔爪。

    没等到阿莞抓住代续的头发，代续一个反手就抢到了阿莞藏在身后的信纸，另一只手环住阿莞，双手紧了紧便自顾自看起了信来。

    阿莞被代续手臂圈得紧紧的，半点都动弹不得，反抗了几下之后没有挣开，直着腰又太难受，只好认输地服了软，把头靠在代续的颈窝，等他看完信。

    “你要是想看你的信，我那里还有一堆你寄给我的，拿给你看？”代续看完信之后沿着信纸的折痕把信重新叠好，轻轻地放在茶几上。

    代续没擦干的头发滴着水，落了几滴在阿莞的脸上，等代续松开阿莞，她就抢了代续的毛巾，使劲地揉代续的头发。

    代续也不恼，稍稍盘了盘腿，伸手抓了一个苹果，边吃边惬意地让阿莞给他擦头发。

    “不过，我怎么没有印象我有跟哪个女生一起赏花。”

    “谁知道呢，也许是和一群女生一起赏花吧。”代续的头发很多，还很柔顺，阿莞总是觉得很不公平，明明他是个男的，不知道长这么好的头发做什么。“不过，不是说明天还得赶个设计么，干嘛不回去，非得赖在我这？”

    “可能是预想到你会诬赖我跟谁一起赏花吧。”

    阿莞笑了笑，知道代续不过是隔了一段时间就要撒撒娇。这一段时间他们有些小小的别扭，阿莞在某一个固定没有变化的地方呆久了，就会产生厌倦情绪，以前刚毕业的时候最多也就是闭门不出自己一个人看看剧。工作一段时间之后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一言不合就一个人到处溜达，不跟代续打招呼是时常有的事。

    说实话，这次李溪的事阿莞还是挺感谢的，时逢很久又让阿莞有了害怕失去代续的危机感，虽然说她相信代续不会因为李溪离开自己，但她也意识到了自己近来太不在意他了。好在他们都是生出一点变动来就会更依赖对方的人，想到这里阿莞给代续擦头发的动作温柔了许多。

    “你留的那些信可别给我看了，矫情死了，不敢看。”

    “其实那时候我都看不懂你在讲什么，把代表情绪的词圈出来，整体感受一下，你要是难过我就跟你说点好听的，要是高兴就陪你高兴。”

    吃完苹果的代续一个投篮姿势想把果核扔进垃圾桶，姿势很帅但是很可惜地失败了。

    “真的啊，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阿莞一脸震惊地看着代续，她以为她长长的字句才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呢。“唉，也对，忘了你是个理科生了，长句应该比短句更难理解吧。难为你了，收这么多信。”

    “可能冥冥之中，我就是招信吧。”

    “嘿嘿，谁让你胡乱收人家的告白信。”听到代续的话，阿莞哈哈地笑起来，笑得肚子有些疼只好朝沙发剩余部分瘫去，看代续起身去捡苹果核又嘲笑了他一番。

    在代续的记忆中，跟阿莞的第一次见面是阿莞莽莽撞撞地把表白信错送给他的时候，那天天气不错，阿莞红彤彤的两颊也很可爱。

    阿莞也从没跟他说过“万马奔腾”但仅仅只有他闪着光的画面，像是她自己的秘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珍贵秘密。再说，让他知道了还得了，本来就已经很骄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