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罚跪
顾嘉寒的手和身子被顾嘉水指派的嬷嬷与太监牢牢地按住，饶是如此，这些受了顾嘉水旨意的宫人仍觉不解恨，手中的力道之大，生生在顾嘉寒的身上掐出几处青紫。
"大胆贱妾，竟敢对娘娘不敬！"顾嘉水身边的近侍揣摩着上面的意思，用嘲讽的语气开口："娘娘让你跪着便是对你最大的恩典了，还不谢恩！"
顾嘉寒抬起头，挣扎之间散乱的发丝挂在额前，环顾一周，众人皆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她，脸上的表情或不屑或讥讽，顾嘉水是皇帝身边的贵人，那么她是什么呢？
是那可任其轻贱的蝼蚁。
她被这样的眼神刺得一痛，恍惚间忆起上一世父亲母亲被斩首之时，那行刑之人的神情，是啊，不管曾经拥有何等荣华，到了这一步，照样是命如草芥。
内心的屈辱使她渐渐握紧拳头，这一世，她不再是洛璃，成为顾嘉寒就意味着她不会再如此任人摆布！
宫人没曾想顾嘉寒如此不识趣，不老老实实地跪着，仍要挣扎出去，愣神间竟让她摆脱了禁锢。那离得最近的小太监为了讨好主子想上去给顾嘉寒几个耳光，手却被顾嘉寒紧紧地攥住了。
那一双眼睛里是浓重的恨意，似有火焰在燃烧，看得宫人们一哆嗦。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眼睛，如此摄人的压迫感，只一眼，阻挡其去路的人便能魂飞魄散。
顾嘉水摆摆手示意宫人们施力，将顾嘉寒重新按住，而后慢悠悠地开口："大胆贱妾，你可知罪？"
顾嘉寒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用无惧的眼光回望，嗤笑一声："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目无尊上，尔为太傅夫人，吾为皇帝妃嫔，纵你我为一府所出的姐妹，如今也是尊卑有别了，后宫焉有见了妃嫔不行礼之规矩？此一罪。"
"本宫身怀龙胎，这后宫之中，莫说是旁的人，就算是太后，也得以龙胎为重，而你这个贱人却心怀不轨，推搡本宫，想害本宫肚子里的龙种！此二罪。"
"本宫念你为我母家姐妹，且龙胎未曾有恙，不与你这贱妾计较，只让你罚跪便是，而你却不知感恩，拒不领罚。此三罪。"
"顾嘉寒，本宫还能冤了你不成？此三罪，你可知罪？"顾嘉水得意洋洋地发难，只等顾嘉寒认罪，她便可继续光明正大地欺辱顾嘉寒。
顾嘉寒闻此三罪并不急着辩解，而是先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一会儿顾嘉水，直看得她心里发虚，才缓慢开口："娘娘此言差矣，适才人多眼杂，情急之下娘娘误以为臣妾推搡是想谋害皇嗣也是情有可原，然臣妾非但不是心有不轨，反而是在娘娘危机之刻伸手帮扶，娘娘细想便能明白其中缘由，此番在顾府门口，若臣妾有心陷害，莫不是怕人不够多？眼不够杂？生生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再者，若娘娘真在这顾府遭人陷害失了皇嗣，其中罪责，皇上怪罪下来，可不是阖府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就担得起的。"顾嘉寒一番话不仅将自己撇干净，也顺道把顾府扯了进来，她顾嘉水想陷害自己，谋害皇嗣这个罪责她可担不起，只是若逼急了，就别怪她把整个顾府也牵扯进来。
"既无刻意谋害皇嗣之事，娘娘的罪责臣妾是无论如何无法担下的了，如此，臣妾不领罚也是为全娘娘仁义的好名声，不想叫旁的人听了去，还以为娘娘是个在母家仗势欺人的，一朝得势，便连嫡出的姐姐也要踩在脚下。外面的风言风语暂且不论，若真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怕是连恩宠也要波及，臣妾身为娘娘嫡姐的一番关爱之心，还望娘娘明鉴。"顾嘉寒话虽说的不卑不亢，眼神却愈发冷冽，她只盼蠢钝如顾嘉水也能理清楚其中利害关系，结束这场闹剧。
岂料顾嘉水早因顾嘉寒近日愈发出彩而怀恨在心，铁了心要搓搓她的锐气，不依不饶地道："就算谋害龙种之事是本宫思虑过多，你仗着自己是本宫嫡姐也未免太趾高气扬，目中无人，本宫今日就是要下下你的威风！"
顾嘉寒轻笑着摇了摇头："娘娘若执意如此，臣妾也无话可说，只一点，罪，臣妾是不认的，若他日明太傅问起，臣妾只道，殿前失仪，不知何故得罪了娘娘便是。臣妾夫君知晓定会为臣妾讨个公道，皇上以仁孝治天下，想来也会还臣妾一个公道。"
顾嘉寒没想到，最后仍是要搬出那人来，在被那些宫人按着跪下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他若在，看到自己受这样的委屈，会帮着自己吗？
肯定是会心疼地拉起自己，再为自己讨个公道吧，他总是有办法的。
想到明渊，顾嘉寒的眼睛里才终于有了些温度。
没有第一时间搬出明太傅这座大山，也不过是不想给他添麻烦罢了，上次的事情，已经让他树敌了，自己又怎么忍心，让他为了自己再次冲动行事呢？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顾嘉寒万万没想到的是，顾嘉水竟恶毒至此，从前在府中百般刁难也罢，如今进了宫，变本加厉，竟要以贵妃的头衔来压自己。
思及此，顾嘉寒握紧了拳头，愈发觉得与顾嘉水势不两立，所有的屈辱，来日定要叫她双倍奉还！
顾嘉水听出来顾嘉寒话语里的警告，心道这个贱人如今攀上了明太傅，便以为可以越过自己去了吗？自己可是皇上的妃嫔，就算论出身，当年在府里也是自己更加受宠，虽不知这个贱人用了什么法子让父亲刮目相看。
父亲最宠的还是自己，她不过占了一个嫡出的嘴上便宜，论身份，论殊荣，哪一样比得上自己？如今还敢在自己面前耍嘴皮子！顾嘉水越想越生气，只道："姐姐真是好伶俐的一张嘴，怨不得父亲也对你刮目相看，只是你我姐妹如今终究是尊卑有别，妹妹内心自是敬重姐姐，然家不可无家法，宫不可无宫规，姐姐虽以下犯上，妹妹念及姐妹之情，也不愿这酷暑烈日姐姐跪于此处受苦，姐姐便跪下给本宫磕几个响头，权当受过罚了，也不必在这烈日当头跪着了，姐姐看可好？"
顾嘉寒被"跪下磕头"几个字刺激得险些发作，她想到自己如今是依附着明渊，且父亲的案子还没有查出什么头绪，她不能在这个当口冲动。她只能抬起头死死看着顾嘉水，冷冷地开口："臣妾今日就是在顾府门外跪倒死也不低这个头。"那双本来清澈干净的双眼如今写满了不甘与仇恨，为了父亲的案子，为了明渊，这一时，她忍得了。
"来人，拖她去顾府门外。"
"是，娘娘。"
顾府门外，晌午。
午时的日头很毒，在这样的日头下站着，不消一刻钟，浑身便能被汗浸湿。
无风的烈日下，顾府门口的银杏仿佛都失去了生机，只剩府门前的大红灯笼高高地挂着，平添几分血色。
顾嘉寒已经在这样的日头下跪了两个时辰了，她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脑中充斥着的是嗡鸣声，眼中除了府门口那一点血色，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快记不起自己为何会跪在这烈日之下，嘴中喃喃地喊着爹娘的名字，带着无尽的恨意与苦楚。
恍惚之间她看好像看到了明渊的身影，鼻子一酸，若是他在就好了。
他在的话，此刻一定会替自己上前质问顾嘉水，替自己讨回公道，再带自己回家，只需他的一句没事了，顾嘉寒便会觉得安心。
终于，顾嘉寒觉得脑子里天旋地转，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顾府正厅里的顾嘉水正慢慢地摇着扇子，状似刚刚才想起顾嘉寒仍在罚跪，问身边的侍女："几时了？"
侍女会意："回娘娘的话，跪了两个时辰了。"
"本宫原是想让这贱妾多跪一会儿，以儆效尤，看在她是本宫姐姐的份上，瞧着差不多便给带进来吧，免得有心人在背后编排本宫。"
"是，娘娘。"
顾嘉水还在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而得意，心想着，差不多该把人叫进来了，免得多生事端，哪知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让她没来由地一慌。
"没心肝的东西，竟敢这样冲撞本宫，惊扰了本宫肚子里的皇嗣，你有十条命也担待不起！"顾嘉水说着就要赏那小太监耳光。
那小太监吓破了胆，忙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婢如此慌张是因为是......是太傅夫人晕倒了！"
顾嘉水没曾想顾嘉寒的身子这么弱，只跪了两个时辰便晕倒了！这要是让明太傅知道了，定会把事情闹大，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情急之下她只能对身边的宫人说："还愣着干什么９不快把她给本宫抬进来！出了什么事，你们全都免不了罚！"
顾府正厅里跪了一地的奴才，气氛一时之间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