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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放不开

    现在她想在及笄之时,为他也为自己划上一个新的开始。他和桃夭的过去今后只存于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将鼓放在连熙成门前两边,不发出一丝响声,又搬来几块大石头压住架着鼓的支架。白色水袖拿在手中十分不便。

    空青拿着药杆锤药,看着桃夭不知她要做什么。难不成她想用水袖击鼓…随即空青摇摇头,女子没经过训练怎么会有如此力气。

    可是第一声鼓声响起之时,空青手中的磨药研便砸在地上。

    她的水袖真的如另一只手击响鼓面。

    脚抬,发起而落,双袖脱手而出,绸缎在手中如同刺出的剑,敲响鼓面。桃夭记得桃泽曾在家中练习过,胜利的鼓声,当时的激进豪迈给她留下很深刻的映像,此刻便根据映像用另外一种方式演绎。

    如蝶翻身,水袖在身前划成一圆,黑发,白衣,黑白阴阳,幻化不停。明明没有伴奏,她一步一行却都是乐曲,踩在鼓声之中,宛如刀尖行走的千古名将,破军而来。

    柔美吗?一点也不。

    可是苍凉和敬意都在胜鼓而起。

    门猛地拉开,连熙成看着眼前的她,久久没了动作。

    鼓声稍弱,她向他水袖半掩,踩着捻花步向后退,利落转身,脚步而抬,稳稳停在腰间,一手水袖搭在向外而去的另一手上,风吹袖动。鼓声骤停。

    向后一翻,收回的水袖像是灵动的水蛇突然出击,砸在鼓面,重新想起回音。

    脚步落下,她收拾气息,红唇轻启。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

    这首《笑红尘》,在现代第一次听到,她便惊为天人,可是从来没有一个诚或者人适合这首歌。

    她练了许久,这一次却才是她第一次唱给别人听。

    唱给浣月的连熙成,唱给昨夜在院子静坐天亮的将军。

    连熙成嗫嚅:“不问因果有多少。”

    征战生死他负多少因果,放不开。可是醉卧沙场之时,他不曾看到过去。人世多悲欢,有酒需径。

    是他痴了,不如一个女子洒脱。

    她到底与从前不同了。他看着她目光多有复杂,他说不出来这不同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空青却渐渐收了掌心。

    夜深人静,桃夭乖巧睡着。空青推开门,坐在她床边,用目光描绘她的面容。

    如果他能当做她并非中摄魂术,而是真心喜欢自己,眼中只看向自己…攥着药瓶的手越发收紧,移向她的唇,却终是没有倒进她的嘴中。

    窗外似是鸟叫,惊醒于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空青落荒而逃,在门坎边踉跄一步。

    到底是他犯了医者大忌。

    在他走后,桃夭猛地睁眼,惊魂未定地坐起来。

    空青到底要对她做什么?如若她再睡得熟一些,没有听到他进来的步伐声…桃夭紧紧抱住被子,才不至于发抖。

    她不想再治什么病了,他不可治好她。现在她只想回家,她要告诉连熙成,她想回家。

    赤脚落地,来不及穿鞋子,夜凉,只觉脚像被冰细细地扎。受惊的桃夭并没有发现,受寒之后全身骤然虚弱。

    于是还没有走到门边,便昏倒在地。

    自从游医到京城后,空青已经许久没有动身的想法。可是现在他想,或许他应该多去其他地方看一看,医术能有所精进。

    正当他一点点收拾行李之时,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声音。豆大的雨滴砸在房檐上,叮叮咚咚成了一曲惹人心烦的曲子。

    院子里还有自己晒的药,空青立马冲了出去。

    好的药材是不能淋雨的,否则药效会大打折扣,所以他对待这些药材是小心又小心。平日总会观察天气,近日被桃夭之事所困,忘了这一码事,心下懊恼不已。

    可是当他到达院子时,院子里已经有一个身影到处忙碌。换了湛蓝色的新衣,此刻又被雨狠狠打湿,贴在身上。她丝毫不觉,只是用身子尽力挡壮中簸箕里的药。一个响雷似乎就在她旁边响起,她被吓得一踉跄,摔了。就是如此,也将簸箕好好护在怀中。

    看到这一幕,空青大步向前,从雨幕中抓住她,将她拉回房檐下。

    “不知你不能再受凉吗?你是不是想一辈子都好不了,好折磨于我!”

    桃夭擦了擦自己额上的雨水,将一点都没淋湿的药材放下,又重新冲进雨幕。空青一愣,也随她而去,抱起晒的药向里屋冲去。

    两个人速度奇快,这一会儿便将所有药材搬回。

    只是两人都成了落水鸟,哪里再有何风度可言。桃夭扑进空青怀中,蹭了蹭他的胸膛,闷声说道。

    “你珍惜的我自然也得珍惜。”

    空青将她与自己拉开距离,不让她靠近。

    “我是谁?”

    她眼前的碎发被雨水淋湿,水流进眼里,让眼前的人影渐染雾层,似红又白,不断晃动,她只觉头疼欲裂。

    “阳柔,你是阳柔。”

    一旦说出这样的答案,头便再不疼,只留一抹红在眼前,是眉间朱砂的红还是衣服的红,她早已分不清,她也看不正切,只知眼前的他就是阳柔。

    空青后退一步,背对着她,手整平被雨水淋湿的衣衫,可是手心也没有温度,只觉冷。第一次他面容带上苦笑,她身上摄魂术又在反噬。

    何必是他,何必折磨。

    “你在收拾行李,不要我了吗?”

    素手环住他的腰,生生顿住他的动作。空青闭上眼,随即睁眼,转过身,掩去神色,弯下身子,平视桃夭的眼睛。他的手因为行医采药并非细腻,握住她的面容,拇指揩去她面容的雨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摩挲出红印。

    额头慢慢与她相抵,他的挣扎,桃夭却全然看不见。看到他凑近的面容,轻覆上他冰凉的唇。

    只是一下,

    空青握住她手臂的手便再也放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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