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梦魇
对外面的发生的事情桃夭一概不知,她陷入了梦魇。
孤儿院旁金色的大梧桐树已经全部脱落了叶子,孤零零的秋千挂在上面,木板经过风吹雨打,已经有了青苔。
桃夭却不是唯一一个在这里看着秋千的人,那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她很好奇,是当年孤儿院的人吗?为什么自己似乎没有见过他。
不过这么多年没有回过大院,他们各自有着各自的命运,长大了,她不认识也很正常。
还不等她开口询问,男子已经转过了身。
洒——
明明已经没了叶子的银杏,金黄色银杏像一场雨一般落了下来。
此人有着长长的黑发,清柔和妩媚气息在她周身环绕。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眉间的一颗朱砂。
极佳的容貌和英气一气相合,让人疑惑是她还是他。
朱砂?
“阳——啊!”
桃夭扶住剧痛的额头,怎么也无法想起他到底是谁。
“这就是你的梦?”
“你是谁?”
到底没有等到他回答,满腹疑惑在他推开小楼房的门的时候被压了下去,连忙想要拦住他。
“别去,这里已经是危楼...”
话音戛然而止。
顽皮的孩子高高举着自己手中的纸飞机,从她身边而过。而孩子一哄而散的尽头,是一个正在努力用报纸叠着纸飞机的小女孩。
她的裙子并不干净,脚下垫着从外面捡回来的红砖,如此还要垫着脚才能够得到放报纸的台子。脚垫一会儿就要歇一会儿,姿势看着就累人,果然没一会儿,高高摞起的砖块就倒下,她摔了下来。
可是她摸摸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脑袋,嘿嘿笑着,还是十分开心。
桃夭靠近她,帮她揉揉头,可是自己的手仿若虚影直接就穿透,无法落到实处。
“原来真的是梦。”
她笑了笑,撑着下巴,看着这个胖乎乎的傻丫头。
这就是她,在孤儿院的小时候的桃夭。
男子忽然开口道。
“你过去是傻子吗?”
“你才傻子。”
桃夭没好气地与他呛声,她那是开心。哪里傻了?明明举手投足都透露出机灵劲来。
“摔了,还能笑出来?”
“他们玩纸飞机很开心对不对?”
“嗯。”
“我叠的。”
“所以呢?”
“我就很开心呀。”
“为什么?”
“你不会懂。”
桃夭摇摇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小女孩,曾经的自己。
他不会懂,被人需要的快乐。
在大院里,她的身世也不是唯一悲惨的,她的相貌也不是第一好看的,中规中矩,不冒头也不垫底,除了一双异瞳来得有些独特,其他实在普通的让人尴尬。
是尴尬。
老师们给准备饭菜总是忘了她的,有人来大院领养孩子他们也总是忘了叫醒还在睡梦中的她,连打扫大院的卫生,最好玩的水淋淋的拖把没有她的份,金箍棒似的大扫把也没有她,他们总忘了给她分配任务。于是只能自己去东凑凑,西凑凑,找点事情做,显得自己没有那么无趣。
但是只要她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他们好像就能看到她。只要能干两字出现,仿佛自己不再是其中总是被隔离在外的异类。
所以,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有用的人才值得被爱,被喜欢,一切都必须要努力,所以只要有一点点肯定就是她记忆里最美好的事。
这里就是她记忆当中最美好的事情。
印满字的纸飞机在酗伴们手中飞出,比谁飞的更远,承载欢声笑语落在草坪的枯叶之上。还没拿到飞机的总是高声催促着桃夭,让她快些叠,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一较高下。
孤独地笑,努力地开心。
活得用力。
他想自己不懂。
因为他未尝过她现在有的轻松。
“所以你才活得那么不像她。”
“谁?”
他的话引起了桃夭的好奇,她从秋千上跳下来,走到男子身边求一个答案,可是他依旧不回答她。
可是今天的梦境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桃夭很奇怪,因为她不记得小时候自己身边有个这么好看的小男孩。
小桃夭被男孩儿扶了起来,牵着她的手,跑出长长的走廊,到了空旷的草地之上,比他们先出来的是一架更加精致的纸飞机,折法与小桃夭折的不太一样,但是飞得更加远,像是永远停不下来。
小桃夭看到飞机没有落下的迹象,兴奋极了,想要鼓掌,转头看向小男孩。
桃夭也看向男孩。
面目模糊,眉间的朱砂一闪一灭,分不清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还记得他是谁吗?”
“空青。”
脱口而出的名字让她愣住,头再一次剧痛。眼前一切扭曲起来,明灭交替,直至一切归于黑暗,男子依旧站在她的身边,未随画面泯灭而消失。
她站的笔直,像一棵树,没有枝干的生命迹象也不旺盛的树。
“想想看,他到底是谁?”
声音像从天边传来,仿佛又在耳边。轻柔无比,像羽毛在不知名的地方来回抚动。
懒洋洋地抛出,让她的意识又一次被投入大海之中,感受着气泡在耳边咕嘟咕嘟向上冒去,让清醒犹如光线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莫名其妙的感觉,又仿佛本该如此。
“在你身边的少年到底是谁?”
又一次,声音宛若惊雷在耳边乍起。
眼睛中犹如海浪疯狂翻涌,最终归于寂静。她的头缓缓垂下,像是戏台上常用的提线皮影人儿,口一张一合。
“陪伴我的是阳柔。”
“你想要我说的是这样吗?”
抬起头的桃夭,唇角勾起,眼睛里不再是死水一滩,那些光亮冲破雾蒙蒙的暗,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或许她该称他为——阳柔的一缕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