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准备
江台容不懂，问他是什么意思？
楚啸天说这是东林始祖斩蛇起事时唱出的豪言。
江台容说：“那你就当一回东林始祖，周左达当丞相，我呢，只好当五军统帅，怎么样？”
周左达说：“你给五军统帅提鞋人家都不要你。”
“小瞧人，”江台容说，“时来运转，大丈夫弄个将啊相的当当，也说不定。”
楚啸天说：“乱世显英雄，如今倒真是英雄用武之时。我再看看。你们先回去，注意多笼络人，万事都要得人心。我什么时候去，到底去不去李文峰那儿，你们等我信儿。”
江台容一拍大腿，说：“行，我就知道不会白来。”
周左达听出了弦外之音，问：“你是不是看李文峰的码头太小啊？”
“我们要干大事，一开始势单力孤。”楚啸天冷静地分析着形势，他认为开始是要依附于人。依附什么样的人，关乎成败，他要权衡一下。
周左达说：“好，我们等你消息。”
楚啸天没有注意，道一早已醒了，此时就在殿外听他们谈话。
楚啸天看看酒坛子空了，说：“我只有这一坛子酒，多少就这些了，喝完了睡吧。你们在佛殿打个地铺吧。”
周左达决定还是连夜回并州去，这几天官军又来围城了，怕是要打仗，临阵找不到人要砍头的。
楚啸天说：“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百花发，我不发；我若发，都该杀。杀尽叛军百万兵，腰间宝剑带血腥，山僧不识英雄主，此去四海扬姓名。
道一不想让楚啸天知道自己窥破他们的秘密，在楚啸天送周左达、江台容出来前，溜回了伽蓝殿。刚要钻被窝，楚啸天就回来了。
听见脚步声，道一急忙吹灯躺下，蒙上被子。
楚啸天进来，发现油灯上方还有残烟，断定是刚刚熄灭。他伸手摸了摸灯盏的温度，还是热的，心里暗笑，他用力咳嗽一下。
道一钻出被子问他干什么去了？
楚啸天说：“你去听声了，对不？”
道一说：“什么听声？我一直在睡觉啊。”
楚啸天说：“撒谎都不会，这灯盏还是热的呢。”
道一索性坐起来，说：“方才来找你的是什么人？”
“是反贼呀！”楚啸天毫不隐讳地说，“他们来拉我入伙。”
道一说：“你可别走火入魔啊！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向佛，可也不能造反呀，这可是大逆不道的……”
楚啸天说：“看把你吓的。他们只是顺路来看看朋友，我不是没跟他们走吗？”
道一似信非信地望着他：“你可别毁了寺院啊，剩这间伽蓝殿，我总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啊。”楚啸天知道道一是树叶掉下来怕砸破头的人，根本无意拉他干什么，却相中了他手里的几十银币。
楚啸天脱了衣服躺下，说：“你放心，不会连累你的。道一，这乱世总得有个应急的办法。为了保一方平安，有钱人家都练勇自保，咱们练几百个僧兵怎么样？”
道一说：“行是行，可军饷从哪里来？”是啊，百姓穷得吃上顿没下顿，化缘都没地方化。
楚啸天笑嘻嘻道：“你手里不是有几十银币吗？”
“不行，”道一断然道，“你不是个好人，打我的主意来了。那是我许下心愿要修庙用的。”
楚啸天想说服他放弃，动乱岁月，修了也保不住再毁于战火。不如到天下太平时再修，到时候不用道一张罗，日后他楚啸天出资。
“你支得倒远。”道一心想，谁知道你到时候出得起出不起。
楚啸天便抬出了李文峰，说有高人算过了，说这土佛寺日后会更辉煌，要受皇封，真正的皇家寺院，还怕没有钱财吗？
道一已经松动了：“反正你是变着法儿哄我出银子。”他所以松动，另有原因，这钱楚啸天其实是最有支配权的，他入虎穴救李家小姐，这几十银币就是她捐的呀。
楚啸天道：“话不能这么说，你是土佛寺的主人，这银子你说了算。”
道一说：“既然如此，你拿去用好了，反正出家人不贪财。”
楚啸天戏谑道：“没听说吗？出家人不贪财，越多越好。”两个人都乐了。
说干就干，楚啸天做事可不像道一那样拖泥带水。练勇旗一竖，立刻有几百个乡间子弟来报名，争相当团丁。有的人连一句话都不多问，只要管饭，带出一张嘴去，管它是当官军还是扯旗造反。
尽管听他们讲起来王氏兄弟和武子豪的叛军都兵强马壮，楚啸天却认为都成不了大事，况且投靠他们，不会很快有出头露日那一天，倒不如找个小股义军，这也有“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意思。
楚啸天整天训练这些本乡本土的子弟兵。楚啸天存了个心思，别看这百十人，说不定就是日后横扫天下的大军雏形。
旗帜飞扬，杀声雄壮，每天督率这一队人马在操练，楚啸天来往巡视着。教枪法、棍棒的是两个与楚啸天年龄相仿佛的人，一个是高个的仲武，一个是矮个结实的没有名字的黑子。
见楚啸天走过来，仲武收住枪，揩了一把汗，说：“这百十人武艺练好了，就是你的发家班底了。”楚啸天召几个教习过来。
楚啸天说，除了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有空他还要给大家讲讲兵法、阵法。
黑子凑过来问：“你会吗？”
“现趸现卖吧。”楚啸天说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先锋。
仲武说：“楚啸天日后准能当军师，他天天早起晚睡看《兵法》，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什么半渡而击，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我都记酌几句了。”
楚啸天笑道：“把《兵法》倒背如流也只是纸上谈兵，练，还是在沙场上。”
黑子是个一条肠子到底的人，办事不会拐弯，他说：“咱们光练有何用？何不择吉日立大旗举事？我们拥你为王。”
楚啸天忙说：“不可。咱们只是练兵自保，别人问起来，是保佛寺平安，不受侵扰，竖什么旗，莫多事。”
这一说，黑子好不泄气，骂了一句粗话：“保这破庙干个！早知这样，我还不干了呢。”
楚啸天是怕走露了风声给人口实，被楚天一和国师申江的军队盯上仲武是明白他的用意的。
仲武扯了黑子一把，叫他不要太性急了，养兵岂有不用的？不到时候啊。
黑子突然说：“有人来了。”人们顺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大路上果有一骑飞也似的向土佛寺跑来。
来人原来是周左达。楚啸天关照他们几个照常带兵勇操练，自己向周左达迎过去。
周左达在山门前下马，对楚啸天说：“哈，你都扯旗干起来了？”
楚啸天说：“不，是练乡勇自保。”
“别人不会这么看。”周左达是来给楚啸天报信的。昨天李文峰抓住一个北山军的探子，他说这几天他们要派兵来血洗土佛寺，有人告密，说和尚也造反了。
楚啸天皱起了眉头，心里暗想，这真叫人没有活路，不反也是反啊。
周左达说：“你一句话，你要单独挑大旗，我和江台容马上过来。”
“我没想好。”楚啸天认为这一二百人太单弱了，不堪一击，何况没有城池、山寨依托，很难成事。
“那就去投李文峰，”周左达劝道，“别等人家刀架到你脖子上就晚了。”
楚啸天还是有点犹豫不决，就让他先回去，一两天内就有准信。
周左达说：“那我走了。”
这时仲武、黑子跑了过来，仲武说：“好你个周左达，听说你当百户长了？管多少兵马呀！”
周左达说：“小声点，偷来的锣敲不得的。百户长嘛，顾名思义，管九十九个兵，加我一百。”
黑子说：“你回去问问李元帅，我去了，给个千户行不行？”
周左达说：“熬上三年，弄个队长可能有希望。”
“队长管多少人马？”黑子天真的问。
周左达说：“九个，加你十个，不少吧？”
黑子撇撇嘴，仲武大笑，黑子说：“明儿个我自个封个元帅、大将军什么的，他李文峰的元帅不也是自封的吗？”
这话引起大家的共鸣，都把期待的目光移向楚啸天。从小他就是酗伴们的主心骨、一杆旗，何况现在Ｚ子对楚啸天可以说是崇拜，当初他逃离皇宫出家当和尚，他认为楚啸天这辈子是没出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当了四年和尚，楚啸天与过去又大不一样了，出口成章，引经据典，真难为他，怎么长进的？难道寺院里除了讲经念经，也长别的学问吗？
早晨起来，楚啸天见满天飘絮，是从杨树上飞出来的，状如漫天大雪。道一也出来了，说今年的杨花柳絮比哪年都多，飞了半月了，还不断，都传这不是好兆头。楚啸天没出声。
自从周左达回去后，楚啸天整日里心事重重，前途未卜，无法决定去留，后来突发奇想，乡民既然都信奉伽蓝的投碕问命，何不一试？
趁道一不在，楚啸天关严了殿门，恭恭敬敬地给神明上了三炷香，叩了三个头，然后默默地在心里祷告：若神明以为逃往他乡为大安，当出阳卦；若投并州李文峰元帅顺利，揭竿而起大吉，则以一阴一阳报。
祷毕，双手抓起阴阳板，高举头上，一松手，出现在地上的是阴阳卦。
楚啸天喃喃自语道：“这是神明指路让我去投李文峰的并军了。”他又一次祷告，神明在上，弟子祈求保佑，倘投并州大吉，请出阳卦，如不吉，请出阴卦。又一次掷碕于地，结果是阳。两卦皆如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楚啸天再度磕头。
楚啸天走出山门外，此时风飘杨花柳絮，漫天皆白。
不知什么人，在朱漆剥落的大门上贴了一张帖子，几个练勇围在那里看着、议论着。
楚啸天走过来，他已悄悄换掉了僧衣，改穿民装了。拨开人群，只见帖子上写的是：“天雨绒，民起怨，天要变。”
楚啸天伸手揭下帖子，对众人说：“都去练武吧。”众人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