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倩的悲惨故事
莫小军惊奇地发现，昨晚令他心悸的佳人，今天竟二维变三维，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是天意，那真是天作地合不可思议；如果是人为，那么丛飞真绝对够兄弟意思！
还是从昨晚说起吧。
昨天下班莫小军又去了丛飞家。上次过去维修电脑，两人一见如故下楼喝酒，坐下来就喝多了聊久了，将近子夜莫小军摇椅晃直接打车回家，丛飞笔记本还剩点小尾巴没整理干净，电脑盲丛飞还是进不去，于是找莫小军约好再过来。
剩下的活儿非常简单，莫小军三五分钟搞定。
丛飞马上将近几天拍摄的照片输进电脑，边插盘边说：“今天我请客，上午去老姐那借了几K（千元），大厦外面撞见一个绝对洗眼的妞儿，盘亮条顺气质正，我还和她搭了几句话。”
莫小军不以为然，当下整容与化妆术盛行到天人共愤的程度，美女可以大批量生产的，亮眼刺眼污眼的都不少，能洗眼睛的则像熊猫一样稀缺了。
“喏！”丛飞点中屏幕上一张照片放大说。
莫小军抬眼望过去，瞬间石化：照片上的女孩牛仔裤长袖衫，身姿窈窕步伐轻盈，五官清丽眼波灵秀，何止洗眼，简直灵魂澡雪！
“喂喂！”丛飞连叫两声，莫小军呆望屏幕没有听见。丛飞觉得好笑，滚动鼠标将照片放大数十倍，屏幕上只留下一双摄人心魄的大眼睛。
莫小军回过神，对着照片说：“这女孩我认识。”
丛飞会心一笑：“太套路了，我经常这么对美女说：还记得么，我们曾前世相识。”
莫小军说：“不是的，她名字应该叫……”莫小军抢夺过鼠标恢复全照，仔细看了不说话了，非常像，真的非常像，但真的不是。李巧巧嘴唇更薄一些，表情更夸张，而且李巧巧是裙子控，一年四季哪怕大雪飘飘都是裙装，和这个穿牛仔裤的女孩相比，类似油画与水彩画的差别。
“这女孩是谁？”莫小军回头问。
丛飞老道一笑：“问这个干么，你都有女朋友了。”
莫小军面皮有点发烫，为刚才失态和丛飞的提醒，嚅嚅解释说：“她很像我高中一个同学。”
“不用解释，我明白。”丛飞眨着眼睛说，“谁让咱俩是哥们儿呢，明知前面是肉林酒池、美女火海，我也要推你一把。唉，只是我想不明白，好好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偏偏要做那种事呢？”
莫小军魂儿一下被勾住：“她怎么了，做了什么事了？你快说。”
拿烟，点火，倒水，端茶，丛飞的所有需求莫小军一一给予满足，丛飞喝下一口茶吐出一串烟泡开始讲故事了。
女孩叫小倩，姓什么她没有说，小倩可能也是假名，探究这个没有意义。小倩来自外省在本城读研，原本一很纯洁的孩子，但是禁不专花世界诱惑和同学之间攀比啊，同住一宿舍人家穿的用的都是牌子，自己只能买淘宝大路货，心理太不平衡了，眼瞅着大一新生都人手一部苹果，自己还用小米手机，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用。眼见马上要毕业见工了，总得置一套好行头吧，可研究生哪来的收入，向家里工薪父母再讨钱又开不了口，怎么办呢？上网看见铺天盖地的各种校园贷。
莫小军惊叫：“这些放贷的好多都是陷阱，一旦还不上利滚利可就惨了！”
“说的是呢，但学校女生多单纯，哪里晓得这么多呢。”丛飞抽口烟继续往下讲。
小倩从网上借了一万块，实际到手八千五，买了苹果置了一套衣服，想着领了实习工资马上还。哪晓道实习单位特别**，拿实习生当骡子用给鸡蛋的钱，两三月过去没有还上贷款，被借贷方连怂恿带诱惑，又从别的网贷借新钱还旧帐，这下好了，半年下来借了七八家平台，利滚利欠了贷方将近二十万！
莫小军跺脚：“我就说么，这种黑贷根本不能碰的！”
“还不上怎么办？贷款公司多多少少都有灰色背景的，威胁要到学校和小倩父母家里讨帐。小倩慌了，苦苦哀求再宽限一个月，贷方说如果一月后还不能把帐还清，就要把小倩带走以肉偿还。”
“这帮混蛋！报警！”
“天真了，这种尚未造成人身伤害的民间借贷纠纷，公安理都不理的，千万上亿的诈骗大案排着队等着破呢。再说小倩，不能坐以待毙总得想办法啊，上网到处查找赚快钱的门路，还真找到一个，而且跟我这一行还有点关联：做人物摄影模特。日结两千元，片子如被客户选用，奖金提成另算，小倩一下动心了。”
“待遇这么高，有猫腻吧？”莫小军问。
“那自然了，中介人对小倩说拍照可能会暴露一些，小倩咬咬牙觉得可以接受，毕竟报酬比较高么。实际上呢，就是先拍半裸**式照片，再接下全luo，之后推荐给客户大老板陪吃陪睡，或者拍情色小电影。公司自有一套引导话术，一般女孩子进去了威协利诱很难抗拒的，只能越陷越深，当然赚钱也是多多的，运气好的话被哪个阔人看上**了，甭说二十万高利贷，可能连房子都有了。”
“靠！真他妈黑！哎，这事儿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莫小军问。
“我是做什么的？社会人！那公司拍片的刚好是我一认识的哥们儿，大厦前面碰着了聊了几句我便知这小子将要干什么，就在这时候小倩上台阶来了，出于职业本能我当即伏身拍下这张光色俱佳的照片——正是这张纯洁无辜的照片，激活了我体内残存的正义感。”
“你应该阻止她！”
“必须的！我挺身而出拦住了小倩，为这事儿拍片那哥们儿差点跟我翻了，我不后悔，救人一命功德无量。我把小倩带走，到咖啡店喝了一杯热饮，给她讲了拍片的内幕。小倩本质上是好姑娘，就是单纯容易上当受骗，她谢了我，可是更发愁了，一条原本以为能赚快钱的路子消失了，明天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丢了五百块钱在桌上，哥只能帮你到这了。”丛飞讲着讲着，指上香烟尽成灰，神情无限落寞，自己都被自己创作的故事打动了。
“后来呢？”莫小军还问。
丛飞一摊手：“没后来了，想知道，问小倩去。”
“你有她电话吗？”
“你能够帮她吗？能够帮她从二十万高利贷坑里跳出来吗？”丛飞反问。
莫小军不作声了，丛飞的问话打到他的痛处。钱啊钱，一分钱逼到英雄汉，他自己还欠着殷勤和朋友好几千呢，钱包里工资都是预支的，又怎么能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倩呢。
尽管她很像很像。
莫小军从丛飞烟盒里扒出一支，笨拙地点着深吸一口吞下，烟气如蛇辛辣刺胃，呛得莫小军连声咳嗽咳出泪花。
丛飞拍拍莫小军后背，顺手将小倩的照片设成屏保，两人燃着烟头默默地看着。
这次莫小军回家挺早，进楼道晚间新闻开播曲才响，殷勤正坐在小屋里贴面膜。莫小军一声没吭，擦了把脸倒床便睡。
殷勤贴好面膜兴致勃勃从小屋里出来，拉开客厅布帘探头问：“莫小军，想不想听关于那一夜最真实的版本？”
“明天再说吧，我头疼。”莫小军翻身朝墙，没有看见殷勤白渗渗的面膜脸。
殷勤耸耸肩很扫兴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莫小军又听见脚步声和布帘拉开的嗦嗦声，继续一动不动闭眼装睡。
殷勤脚步离远了，小屋轻轻的关门声，世界安静了。
黑暗中莫小军睁开眼，灰白的房顶，铁丝布帘简略的轮廓，身下薄薄的棕榈垫和坚硬的木板，二手市场淘来最便宜的小床，前尘往事放电影般一件件在脑中展开，阳光暄闹的高一教室，女孩胸脯挺拔地从黑板前走过，难忘的六月，狂欢的大学，联网通宵大战，与殷勤骑自行车转遍全城，阳光刺眼，一场场酒醉将牛皮吹破，粪土当看万户侯……
不知不觉中，脸庞热热的，泪水滚落到枕边，莫小军没有动，任它一点点风干。
清晨醒来，莫小军起身发现小床前多了一张木凳。木凳上放着一杯清水和一板止头痛药片。
莫小军拉开布帘，世界明亮，殷勤已经洗漱的清清爽爽，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
毕竟年轻，年轻人的世界，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努力，加油，莫小军！多多赚钱，早日实现财务自由！莫小军在心底呐喊。
进公司打卡，前台前面站着一位穿牛仔裤短发齐肩的女孩，正在和阿珍说话。
莫小军不禁多看了一眼，敲女孩回头，两人目光交视，莫小军一下呆了。
如果是天意，那真是天作地合不可思议；如果是人为，丛飞真绝对够兄弟意思！
女孩就是照片上的小倩！
莫小军心跳加速，不由自主走过去，对女孩说：“小倩，你怎么来这里了？”
女孩满脸讶异：“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小倩。”
莫小军说：“你叫什么都没有关系，请相信我，我可以帮助你。”
女孩回头看看阿珍，阿珍微张嘴巴惊奇无比。
看着莫小军大男孩般认真的样子，女孩觉得挺好玩，翘起嘴角微笑着问：“真的吗？”
莫小军重重点头：“真的。只要我有，只要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