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情中最痛即分离
寂寞,死一般的寂寞,也许死,有时也抵不过寂寞难耐。
段飞走了,徐志飞仍留着,长街上只剩下了他,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寞。‘
他早就习惯了寂寞,已经不再惧怕寂寞,确切的说,自他提起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生必定寂寞。
一个人,一柄剑,剑欲杀,无杀,又岂能不会寂寞?
寂寞中,风又起。
冷冷的寒风吹在寂寞的长街上,好似永远不会停歇。
寂寞中,尘又扬。
灰灰的尘沙混在寂寞的空气中,仿佛没有一丝间隙。
吹着风,耐着尘,享受着寂寞,宋元不愿再留,他只想走。
走也许无法摆脱寂寞,但可以缓解寂寞。这一点宋元很清楚,因为他一直都是寂寞的人,所以他比谁都了解寂寞的特性。
转身,回头,宋元看到了归程,归程就在眼前,他抬腿就要踏上归程,只是腿没有抬起,先看到了她,他一生的最爱——方子萱。
子萱就站在前方不远处的树下,她穿着白色的滑雪服,戴着白色的手套,皮肤也是白的,她的头发未扎,随风自然垂下,在这只有黑暗和寂寞的夜里,她的出现,仿若纯白的天使降临一般,打破了夜的黑暗,化解了死一般的寂寞。
白色,他最爱的颜色。她,他最爱的女人。
现在,他最爱的人身着他最爱的颜色,向着他一步步走来,而他却只能呆呆的望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陌生的人只能望,熟悉的人才能说。
宋元可以望,不可以说。虽然他与她之间曾彼此熟悉,但那些熟悉,自他说出分手的那一刻起,早就陌生的比陌生更加陌生。
月光点点,星光熠熠。
点点的月光下有他,点点的星光下有她,她站在他的面前,距离他很近,近的触手可及。
他也站在她的面前,距离她也很近,可这近,偏似被一道无形的墙给阻隔,叫他无力靠近。
她望着他,微笑,眼波里闪烁着似水的柔情。
他望着她,含笑,双眸中夹杂着无限的惭愧。
笑着,他柔声问她:“你好吗?”
她点点头,轻声回答:“我很好!”
答罢,不等他开口,她紧接着又问他:“你好吗?”
他没有点头,呆着,答案却与她一样:“我很好!”
她很好,他也很好,她好,他就很好,不论他是否真的很好,不论她是否属于他,只要她很好,对于他来说,他就算再坏也是很好。
爱?爱是什么?
爱本就是令相爱的双方逐渐忘掉自我的过程!
笑更深了,更加温暖,保持着面上温暖的笑容,他再次问她:“今天,找我,有事?”
听言,她不再笑,头也随着他断断的语言,缓缓压低,似乎是在有意逃避他如繁星般璀璨的双眼。
“我要走了!”柔情,无力,吞吐,她向他说出了她这一生最艰难的回答。
走?她要走去哪里?莫非她要走去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他的心沉了下来,心中又酸又疼,酸若无力,疼似刀割,他脸上的笑还在,但这一刻的笑,仅仅是苦撑僵硬的笑容。
用尽了全身之力在苦撑,僵硬的如同冻结了一般。
“去哪里?”他问她。
“如昔市!”垂着头,她向他语轻似无的回答。
仿若如昔爱,奈何今日情?
如昔市是他的家所爱,而今他从如昔来,而她却要向如昔去,也不知这是上天的捉弄,还是命中的注定。
他不懂,想也想不明白,但纵使不懂不明白他也不会问,他相信她,毫无保留的相信。爱,包含相信,所以她决定要去的地方,他从来不问原因,问,也只会问时间和地点。
“何时启程?”他问了时间。
原本他想问的是能不能留下,只可惜,他决定让她彻底的忘记自己,只可惜,话到嘴边他丧失了挽留的勇气。
沉默,这一次她居然选择了沉默。
他注视着她,注视着她的沉默,可以清楚的看到她,却无法看到同样选择沉默的自己。
沉默,无声,两个人的沉默。
沉默将爱定格,无声将爱升华。
当他们的爱在沉默中定格升华之后,她仍在沉默,而他却已不在沉默。
不是挽留,不是阻止,他的不沉默是言不由衷的祝福,四个字,祝福只有简短的四个字:“一路顺风!”
话落,他又一次感觉到了寂寞,这是他无法承受的寂寞,比死更加孤独的寂寞。
夜深,人静。
宋元拖着狼狈的身躯回了家。
这个所谓的家,不是他真正的家,如昔市才是他的家,这里是他与苏悦在“乡间都市”合租的那个家。
推开门,宋元走进了家,家中苏悦已睡,灯已熄,余下的只有一片无边无尽的黑暗。
黑暗笼罩了徐志飞,宋元被黑暗侵蚀。
他站在黑暗中,面对黑暗,手开始颤抖,身体开始颤抖,就连心也逐渐颤抖。
宋元本是夜眼,本可以在黑暗中看清一切,本不惧怕黑暗,但今日怎会在黑暗之中颤抖起来?
莫非是因为她的将走?
莫非是因为他的孤独?
黑暗中,宋元的颤抖更加剧烈,如今他也只剩下了颤抖的力气。
他不愿在颤抖,不能在颤抖,于是,颤抖的他努力支撑着他颤抖的身体,颤抖的走进了黑暗,颤抖着点亮了光明。
灯,客厅里的所有灯!
灯亮,光明如期而至,黑暗消退,空洞的客厅瞬间暴露于光明之中。
空洞的客厅,空荡荡,有家具,有光,没人,人只有他一个。
一个人,一柄剑,一个人的时候,就算全世界的所有灯都亮着,艳阳当空照着,人也仅仅只能够体会到孤独和寂寞。
寂寞就如一把开锋宰割的刀,既可以摧残人的身体,也能够摧残人的灵魂。
宋元感觉到了寂寞,他的剑同样寂寞。
寂寞的时候,他总会逃避,逃避就是走,可走,如今已经到了家,还能往哪里走。
不能走,就要醉,倘若寂寞的时候无路可走,徐志飞自然而然的会想起他的另一样至爱——酒。
酒在那里?
酒在冰箱里,宋元的冰箱里存有酒,寂寞的人,家里总会备有消除寂寞的良药。
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冰箱里的酒不少,易拉罐装的啤酒,足有二十多罐。
多少罐都无所谓,宋元只想醉,只要酒,至于酒的数量,品种,在他想醉的时候,全是没有意义的废话。
伸手,宋元肆意拿出一罐啤酒,扣开盖,当场一饮而尽,就站在冰箱的前头。
酒干,空罐丢在地上,不停歇,宋元又取出了一罐啤酒,扣开盖,一饮而尽。
酒干,仍是同样的动作,丢罐,一饮而尽。
喝快酒,通常会醉的很快,喝酒的人大多不愿意醉,宋元偏偏就要醉,所以为了快点醉,他饮酒神速。
一罐罐的啤酒被宋元饮入腹内,一个个的空罐被宋元丢在地上。
酒入腹,无声,无声涌出醉意,醉意使他的脸红晕,使他的寂寞暂时平息。
罐落地,有声,声音清脆响亮,响亮了空洞的客厅,响亮了他麻痹的耳朵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一罐酒,两罐酒,三罐酒……
当宋元脚边的空罐堆积如山,当冰箱里的所有啤酒全部饮干,宋元才似真的醉了,醉的彻底,瘫倒在了冰箱的边上。
醉的感觉相当奇妙,醉时你既可以忘却世界的存在,忘却自己的存在,忘却所有不愿想起的往事,也可以记起世界的存在,记起自己的存在,记起所有不愿想起的往事。
想记就记得起,想忘就能忘得掉,这就是醉,酔本就是一种令人坦然快乐又坦然痛苦的奇妙体验。
宁愿长醉不愿醒,若人在醒时也可以坦然面对一切,那岂非也会如醉时一样真实?
快乐,痛苦,忘却,记起,原本矛盾,但试问这世上真实的事,又有多少不是以矛盾的形式共同出现?
做真实的人,走真实的路,静下心来,仔细听听心的呼唤,也许就会恍然发现,虚伪与真实原来只有一步之遥,从虚伪走向真实原来可以如此简单。
“当,当,当!”墙上的挂钟尽职三响,时间过了一个整点。
钟声,沉闷,伴随着着沉闷的钟声响起,苏悦卧室的门悄悄开了。
打开门的是苏悦,走出来的当然也是苏悦。
苏悦看到了他,门一打开,眼中便已全是他。
木立在门框当中,凝住着消极的他,苏悦的心碎掉。
他倒下了,就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倒在冰箱的边上,倒在自己的脚下。
现在,他的剑还在,就插在他的身后,而他,任谁都看的出,已经没有了拔剑的力气。
他的脸,不再如往常般冷峻,只写满被刀割过的痕迹。
他的眼,不在如平时般明亮,只留下被雨淋湿的朦胧。
这一刻,他不再是他,绝不像他,再不是苏悦认识的那个冷而坚韧,倔而沉着的少年剑客。
他看来是那样的憔悴,那样的孤独,憔悴的正如一只已剐千刀的羔羊,孤独的正像一头迷失荒原的雪狼,受伤不能嘶叫,饥饿不能咆哮,唯有忍住伤口的痛,唯有挨住饥饿的难熬,才有可能为了下一秒生存的希望,卑贱的苦撑下去。
这一刻,宋元无疑是脆弱的。
都说女人是脆弱的动物,受伤时需要人来呵护。
那男人呢?
莫非男人不是脆弱的动物?
莫非男人受了伤就注定只能偷偷的躲在暗处,无声的舔着自己的伤口?
其实,男人有时比女人更加脆弱,因为女人可以将伤痛大声的告诉全世界,可以将自己的脆弱形于表面。而男人,却正因为要对的起男人这个称谓,所以只能将自己的伤痛藏在心里,不愿被任何人察觉,尤其是那些关心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