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醉醒之谢
宋元醉了,醉倒在了地上,憔悴且又狼狈。
苏悦凝注着宋元,木立在门边上,心也随着宋元的醉倒一起摔碎。
这一刻,她好想抱抱徐志飞,好想好想用自己娇弱的双臂,抱紧眼前这个受了重伤的男人,送给他一个温暖无风的怀抱,拥抱他的痛苦,转移他的痛苦。
这一刻,她好想吻吻宋元,好想好想用自己樱红的柔唇,吻住眼前这个疲惫不堪的男人,赠给他一个含情带祈的香吻,亲吻他的伤口,抚平他的伤口。
可是她不能,决不能,她没有这个权利。
苏悦知道,就算她的心中现在有一千一万个冲动,想要关怀急需关怀的宋元,她也不能这样做,她所能做的,也顶大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搀扶起宋元回房。
因为她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算,也仅仅算是一个并不熟悉的异性朋友罢了。
爱情本来就是这样。
当你爱他,而他不爱你的时候,哪怕你为他付出了一切超越爱的代价,最终,往往换来的不过是他的一句道歉,或者是你的一份无奈。
缓缓的,轻轻的,苏悦走近了宋元,走到了他的面前。
宋元倒在地上未动,但他那双朦胧的眼睛,无神却似看到了苏悦,并且向她无力的伸来了一只手。
这是一只无助的手,苍白的手,无助的就好像马上快要跌入深渊,苍白的就好像鲜血已经流干。
这只手想要拉住苏悦,可耗尽了全身之力也没有拉住。
苏悦望着这只想要拉住自己的手,俯下身子拉住了这只手,眼圈渐渐湿红,泪儿悄悄滑落。
眼泪滴落,仿如熄灭一切的冰珠,跌落地上,跌落在宋元的手上,冰凉了徐志飞手上仅存的温度,熄灭了空气中弥漫的酒气。
苏悦紧紧握着宋元的手,体会到了他手中的冰凉,自己手上的温度也被这只手的冰凉逝去。
她用力,努力,耗尽全力想要将醉倒的宋元拉起,架回房内。
然而,宋元偏偏不领情,好像不愿回到房内似的,身体剧烈挣扎着,抗拒苏悦的拉起,口中不断叫嚷着,羞辱苏悦的好心。
“放开我!”
“别碰我!”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
“滚!快滚!”
醉着,宋元挣扎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醉着,宋元叫嚷的声音语气越加越重。
但任凭他挣扎,任凭他叫嚷,苏悦却似聋了,瞎了,听不到,也看不到,只管紧紧拽住他的手,只管贴身挽住他的腰,只管将他的重力托在自己身上,竭力架起他,向着他的卧室走去。
艰难,异常艰难,这一段不足二十米的距离,苏悦架着宋元,脚上灌了铅,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难。
宋元身高一百八十三厘米,体重六十九公斤。
苏悦身高一百六十九厘米,体重四十九公斤。
是以苏悦这样娇小的身躯,驾着宋元如此高大的身躯前行,岂不正如轿车拖着卡车前行一般困难?
更何况徐志飞还醉了,更何况醉了的人本就比平时沉得多。
死沉!
不过纵然再沉,纵然再艰难,就算沉得是一座山,就算沉得是在刀路上前行,苏悦也会架着他,苦撑着力。
要坚持,苏悦一定会坚持。不放弃,苏悦绝对不放弃。
苏悦知道,若放弃,若放手,若任凭他醉倒置之不理,那么,他就会真的倒下,真的醉去,这辈子也休想将他唤醒,这辈子也休想将他扶起。因为一个人的心若是醉倒了,是任何人都无能为力的!
苏悦不会让他的心醉倒,死也不会!
窗外很静,卧室内更静。
窗外的静中是黑暗,黑暗中仅有沙沙的风声。
卧室内的静中也是黑暗,但这黑暗中却有两个人的鼻息声。
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宋元。
宋元就躺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身上盖着深色的毛毯,枕边放着一柄银色的短剑。
这柄短剑,象征着徐志飞的生命,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以往在他休息的时候,他的手必然会紧紧握住这柄剑。而今夜,他也是在休息,但这柄剑却只是孤独的躺在他的枕边,并没有被他的手握着。
今夜,他的手在颤抖,早已没了握剑的力气。
今夜,他的人在沉醉,早已忘却生命的意义。
两个人,另一个是苏悦。
苏悦站在宋元的床边,痴痴的望着躺在床上的宋元,好像真的已经痴了。
现在,她已将宋元扶回了卧室,已了却了自己今夜的担心忧虑,本来已打算离去。无奈,就在她转身将要离开的前一刻,双眼朦胧如雾的宋元,一把抓紧了他的细腕。
“不,不要走,不,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紧握着她的手腕,宋元勉强的将这几个字说出了口。
这句话,宋元说出时,语气很轻,轻若难闻。
这只手,宋元捉腕时,捉的不紧,轻甩即开。
可正是这轻若难闻的一句话和这轻甩即开的一只手,自宋元说来,自宋元伸来,却使得苏悦如同中了魔咒一般,竟无法拒绝,无力甩开。
拒绝不得,甩开不得,只有留下,苏悦只能留下。
“我不走!”缓缓坐下,坐在徐志飞身边,苏悦悄然应声。
她,苏悦,现在早就不属于自己,自她爱上宋元的那一秒开始她就完全属于徐志飞。宋元让她留,她就留。徐志飞让她走,她就走。她的身体乃至思想,也从那一刻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受徐志飞的控制。对于宋元的话他只能顺从,不能抗拒,就算是宋元要她马上去死,她也会从容的去死,绝无怨言——为爱去死,她认了。
人皆有一死,死有很多种方式,有的人为了钱去死,有的人为了权去死,有的人为了活人去死,也有的人为了死人去死……
只是不懂,为何有些人可以因为爱人的一句话就甘愿去死?
莫非死了也可以爱?莫非人活着不配说爱?
这种行为到底是一种愚蠢?还是一种高尚?
窗外静,静中只有黑暗。
卧室静,静中只有黑暗。
天已是黑暗,地岂能不是黑暗?
天昏地暗,黑暗更加黑暗,黑暗看不到边,黑暗没有尽头,纵使是在黑暗中偶尔出现了光亮,也会立即被黑暗淹没。
黑暗容不下光明,可光明中藏匿着太多的黑暗!
黑暗中,苏悦静静的坐在徐志飞的床边,也已被黑暗淹没。
两个小时了,她已经被宋元抓住腕,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
她的眼已酸,手已麻,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限,但是,为了不吵醒宋元,让他有一夜好梦,她仍是坚忍着自己动也不动,也不发出任何声音。
没有声音,只有呼吸的声音。
轻轻的呼吸,淡淡的月光,淡淡的月光映入苏悦的双眼,苏悦的双眼似被月光陶醉,或似被月光催眠,不知不觉的将头靠在了床头上,缓缓的闭上了眼帘。
眼闭上,是黑暗,与睁开眼一样的黑暗,看不到边,也没有尽头。只不过不一样的是,这黑暗随时都可以打破,而那黑暗唯有等到黎明才能被打破。
现在,这黑暗已经被打破!
打破黑暗的并不是什么光明,而是一句温柔的问候。
“你睡了吗?”一个声音在苏悦耳畔飘飘响起。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宋元,没错,正是宋元。
睁开眼,苏悦立即看到了宋元。
此时,宋元已经坐起了身,就坐在她的身边,靠在床头上,脸上挂着暖暖的微笑望着她。
宋元醒了,完全醒了。
虽然他的脸依旧红晕,但那双醉时朦胧的双眼,却已恢复如往日般明亮。
宋元醒了,真的醒了。
虽然他的剑仍在枕边,但那双醉时颤抖的右手,却已恢复如往日般稳定。
他能醒真好!
望着已从醉中挣脱的徐志飞,苏悦又一次忍不住哭泣,喜极而泣。
“你醒了?”情绪失控,向着醒来的宋元,苏悦不由自主的脱口问道。
这句话问的明显是废话,这也难怪,人在情绪难控的时候,难免会说些废话。
废话也包含情意,试问爱情里的甜言蜜语,又有多少不是外人眼中的废话?
“是!我醒了!”宋元从不回答属于废话的问题,这一次破例。
说话时,宋元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他的脸平时不善笑,也很少有人见到过他的笑容。
这一次,是苏悦第一次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直到这一刻,苏悦才发现,原来平日冷冰冰的徐志飞,笑起来居然是如此温暖。
温暖的就像冬天里的太阳,可以将冬雪与冬天一并融化。
或许他那颗轻易不向外人提及的心,也如同他的笑容一样炙热!
苏悦痴痴的望着,痴痴的感受着宋元暖洋洋的笑容,被融化了。
一眨眼,她擦干了喜极的泪水,也随着宋元的笑容露出了自己招牌式灿烂的笑脸。
温暖的笑容,融化一切。
灿烂的笑脸,感染一切。
今夜,当这份温暖与灿烂共同出现,房内的黑暗不再黑,窗外的风不再吹,尘世间所有的哀愁也在同一时间化作云烟。
“谢谢你!”笑过,宋元的感谢如期而至。
苏悦故作不懂,假装疑惑,笑问道:“谢什么?”
不答,宋元只是和善的望着苏悦。
苏悦将装傻充愣升级,笑道:“你这人好奇怪,怎么无缘无故的向人道谢呢?”
无缘无故?
宋元闭着嘴,抬起了一只手。
抬起的是左手,徐志飞的左手,这只左手紧紧的抓着苏悦的细腕,是右手。
手抬起,细腕自然跟着抬起。
看见这只被宋元的左手紧紧抓住的细腕,苏悦灿烂的笑脸骤然间泛起两片红晕,笑变成了偷笑,仰着头也变成了害羞的低下了头。
这只手抓着她,刚才被他抓着,直到现在还抓着,难道这一抓,就永远不再松开?
苏悦的手不知所措,脑海中浮想翩翩。
情窦初开时,无论是少男少女都难免浮想翩翩,可浮想毕竟只是浮想,不是事实。
事实呢?
事实是苏悦垂下头的一瞬间,宋元松开了手。
手松开,宋元只说了一个字:“说!”
“说什么?”苏悦羞眼偷瞄宋元,疑惑问道。
她真的听不懂!
宋元点头,郑重其事的解释道:“说出你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