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刺杀
一柄剑,一个人。
人如影,影立树梢头,正默默的忍受着孤独,等待着他的猎物。
剑如霜,霜含银鞘内,正静静的抵御着酷寒,期盼着随时出鞘。
夜,十时三十五分,正是杀生的时刻。
天清清,地冷冷,一条如钩的新月淡淡的挂在天边。
天地一片漆黑,天地一片肃杀。
淡淡的月光下,通往市郊的七号公路凄凄凉凉。
公路上没有人,少有车,只有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显眼的行驶在公路右侧。
这辆黑色的轿车行驶的速度不是很快,也是不很慢,总的来说,这辆车的行驶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稳!
稳稳的车内一共乘有五人,全部都是男人,一个中年,四个青年,林萧与他最得力的四员干将,刑堂四虎。
开车的驾驶员是三虎梁笑笑,梁笑笑不仅枪法精准,驾驶技术也堪称一流。
梁笑笑身边副驾驶座坐的是无名,无名性格孤僻,沉默寡言,无论任何时刻,任何诚,总会选择呆在所处空间内人最少的角落。
车子后排靠左窗位,坐的是二虎郑渊,靠右窗位坐的是大虎杨啸,林萧被二虎护在当中,正悠闲地吸着烟,吹嘘着自己的当年之勇。
“还记得二十年前,我和你们几个一样年轻时,就在这条公路上,曾被青云会十大高手围于当中,当时只有我一个人,一把刀。”长吐一口烟气,林萧低声叹息道。
这声叹息,虽然声音很低,但车内每个人都可以清楚听到。
这声叹息,虽然是阵叹息,但叹息的语调中更多的是炫耀。
“结果呢?”似期待着,杨啸问道。
结果不用问,谁都猜得到,可杨啸为什么还要问?
林萧一笑答道:“结果我还活着!”
“那十大高手呢?”转过头,郑渊问道。
林萧还活着,十大高手的下场不难想到,可郑渊为什么还要问?
“他们都死得很惨!”深吸了一口烟,林萧似又在叹息。
从后视镜中窥视着叹息的林萧,窥望着着自己的老大,一直专注于驾驶当中的梁笑笑,轻笑道:“这本来就是一个适者生存的世界,老大又何必叹息呢?放眼世界古今中外,有几个成功人士,不是踩着其他人尸体铸成的阶梯,才登顶成功的?”
适者生存,强者为生,那弱者呢?弱者莫非就得去死?
林萧满意的笑了,因为梁笑笑的一句话。话落,林萧的叹息不见,只余下满面得意的笑容。
叹息,只是林萧的假装,笑容,才是林萧原本想要得到的。
虚伪,不,林萧不虚伪,世上的每个人都很虚伪。
林萧一笑,杨啸与郑渊附和而笑,梁笑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无名没有笑,他很少笑,若不是世事真的可笑,他从来不勉强自己的笑容。
不笑,证明无名不会办事,会办事的前提本就是体现于是否能当好一个称职的奴才。
林萧还在笑,杨啸等三人还在笑,车在行驶,四个人的笑声充满了车内,充满了车外,七号公路的凄凉与黑暗一时间变得十分可笑。
突然,几人笑着,正在行驶的车子猛地急刹,随即,正在持续的笑声戛然而止。
放眼车窗外,瞧瞧七号公路,七号公路上无人,无车,无阻,只有淡淡的星月明影。
既然无阻,车子好端端的为什么急停下来?
林萧不明白,坐在车子后排的人,全不明白。
“老三,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车停,林萧大声质问。
没有回答,没有解释,无声,林萧问到的结果是无声。
“老三,怎么了?快回答我!”疑惑,林萧又一次大声质问。
没有回答,没有解释,无声,结果是无声还是无声。
林萧大急,急中生怒,不再问,冲着前排,直接破口大骂:“老三,你他妈是聋了还是哑了,快他妈的回答我的问题。”
骂果然比问更加管用,这一骂,林萧终于得到了答复,不过回答的人不是梁笑笑,而是无名。
胳膊搭在车窗沿上,手撑着头,无名的双目出神的望着窗外,口中淡淡的说了三个字:“他死了!”
死了?怎么会?
林萧不相信,坐在后排的人,全不信。很难相信,谁也不敢接受数秒前还活生生的梁笑笑,一瞬间就变成尸体的事实。
听言,后排的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将身子探向了前排。
可待三人看清了前排发生的一切时,纵使心中有千般不信,也不能够再否认梁笑笑已变成尸体的事实。
无名没有说谎,梁笑笑真的死了,他死在一柄剑下,这柄剑刺穿车顶而入,直把梁笑笑仍挂着僵硬笑容的面部钉死在了靠背上。
好快的剑C轻的身法!
不用看人,只看这绝命的一剑,林萧就立刻意识到行刺者的可怕。
剑若不快,若没有电光火石的速度,又岂能仅凭薄窄的剑尖,刺穿纯铁的车壳,并洞穿生者的头颅?
身若不轻,若没有踏雪无痕的盈盈,又岂能在车行驶的途中精准的落在车顶,且不发出任何声响?
快似迅雷的剑法,轻如矫燕的身法,此两者相加所得到的和值,不是可怕,又是什么?
林萧意识到了刺客的可怕,意识到到了事态的严重,但此刻由不得他多想,由不得他害怕,想着,他的人已飞一般冲向了车外。
杨啸与郑渊也随着他的冲出冲了出去。
原本热闹的车内,骤然空了。五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死人,一个活人。
死人是梁笑笑,梁笑笑的表情完全扭曲,插在面部的剑早就拔出,只呈现出一条窄而平整的剑口,剑口中溢出血,很多血,血鲜红,已将他的全身染红。
活人是无名,无名的胳膊搭在车窗沿上,手撑着头,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双目出神的望着窗外。他一动不动,也没有将动的意思,仿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毫无半点关系。
车内空荡荡,出神的望着车外,车外更是空荡荡。
而林萧一钻出车子,便在这空旷之中,发现了不空之处。
林萧发现了一个人,一柄剑。
人就在车顶,是个周身白装的英俊青年,剑就在青年手中,是柄冷光寒寒的银剑。
剑光寒,寒冷冬天,青年脸上的表情却比剑光更寒。
青年,宋元,这不是宋元还会有谁?
看清了宋元,冲着宋元,林萧厉声喝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宋元未答,似没听见,一晃身形跳到了车下。
好快C轻!
若非亲眼所见,林萧绝不会相信,这世上居然有动作如此轻快的身法,更不会相信谁能将身形练就到如此潇洒的地步。
但眼前这是事实,他不得不信。
落地,无声,银剑已经入鞘。立足,站稳,徐志飞已距林萧不足五米。
五米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毕竟还有距离。
可在这五米距离之外的林萧,面对宋元,却深刻的体会到一股强大的压力。
死的压抑,血的压迫,宋元身上爆发的杀气,早就超越距离的界限!
这股压力压得林萧快要喘不过气,逼得林萧快要站不稳,若不是有杨啸与郑渊挡在他的身前,恐怕他当真就会倒下。
这般压力,乃是宋元的杀气所铸,林萧都已察觉,时常杀人的杨啸与郑渊自然也已察觉。
见来者不善,杨啸冲着面前的宋元怒喝一声:“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快点说!”
宋元盯着杨啸,又盯着郑渊,良久,近了一步,缓缓说道:“我是杀人的人,我想要你们死!”
死字脱口,空气变了味道,霎时,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死?”郑渊强笑一声,道:“想我们死?不好意思,我们还不是死的时候,所以,今天还是麻烦您先死吧!”
死字落,笑容即逝,郑渊迅速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几乎是在郑渊拔枪的同一时间里,杨啸反应极快,他的手也拔出了插在他腰间的手枪。
两只黑色的手枪,两口黑洞洞的枪口,转眼间,便由两个不同的方向,直指徐志飞的额头。
快,很快。
杨啸与郑渊不愧为使枪的高手,他们拔枪的动作娴熟到位,出手如风,普通人决不能在此两者同时出手的情况下生还,决不能!尤其是在这两支枪只剩扣动扳机的状态下,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枪的目标定死不活。
现在,枪对准的是宋元,宋元就是奇迹!
因为,他不是普通人。因为,他出手比风还要快。
枪抬起,银剑出鞘。
看不到剑,只能看到剑光。
剑光一闪,枪落地,握着枪的两只手落地。
剑光又一闪,撕开咽喉,两人的鲜血喷洒遍地。
一剑双杀,一切乌有!
绝杀一剑,好快的剑!
快,就是徐志飞创造的奇迹!
尸体倒地,银剑入鞘。
眼睁睁的望着脖间仍在喷血的杨啸与郑渊,眼睁睁的望着刑堂的两元虎将被徐志飞一剑秒杀,林萧的手开始颤抖,心开始颤抖,所承受的死亡压力也骤然升华成了恐惧。
因为恐惧,林萧开始向后退,可退了一步,他便不再退,也不再恐惧。
因为在恐惧中,林萧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从未败过的人,这个人此时此刻从车上走了下来,就站在宋元的身后,他的手很稳定,稳定的手上握着一支黑色的手枪,枪口直逼宋元的后心。
“别动!”用枪抵住徐志飞,这人轻声言道。
宋元不动,不说话。
林萧却竭力喊道:“杀了他,无名,快干掉他。”
这人赫然就是无名。
无名并没有遵照林萧的意思,他并没有开枪,而仅仅是稳稳的握着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如定格。
风沉默,夜沉默。
但子弹出膛时是否也会沉默?
剑出鞘时是否也会一样沉默?
剑没有出鞘,子弹也没有出膛,一切还是一样的沉默。
身后有支枪指着自己,使枪的人是个很厉害的人,这些宋元仅凭感觉,全都知道。
可谁知道,这个时候,他还要选择从容的向无名转过身去。
转身的举动,宋元无疑是在赌,赌注是生死,赌的是无名不会开枪。
这种赌博,实在刺激,相信在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在面临与宋元一样的情境时,开一场同样的赌局,并且押大宝。
宋元会,所以宋元赌赢了!
转过身,无名果然没中途开枪。
转过身,宋元就看到了无名。
无名没有他个子高,只有一米七三左右,皮肤也不及他白皙,是象征着健康的古铜色,但无名那只握着枪的右手,却与他握着剑时的右手一样稳定,但那无名那双单眼皮的眸子,却与他双眼皮的大眼同等明亮。
或许说,除了身体,他们本都一样,他们实在太像!
宋元望着无名,望着无名明亮的眼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
无名望着宋元,望着徐志飞明亮的眼睛,没有说话,也是静静的望着。
这一刻,当这两个本该敌对的人,目光在空气中相对时,碰撞出的竟不是战斗的火花,竟是一种相见恨晚的欣赏。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说敌人,本就是一种实质不同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