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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明天

    这一瞬儿,他望着宋元明若朗星的眼睛,重拾力量,不用拐撑地也站直了。但下一瞬儿,他再瞧宋元更加明亮的双眼,却力量又被没收,双腿软绵绵的无力。

    为什么?

    因为上一瞬儿,宋元的双眼充满怜惜的望着他,下一瞬儿,宋元的双眼则充满怜惜的望着他丢弃在墙角的短棍。

    短棍在哭泣,绝望中期盼从前拥有的威风。

    短棍在讥笑,讽刺里看扁不可一世的少年。

    段飞被讽刺的低下了头,无力的站住,他不敢正视宋元的双眼,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

    宋元不再看段飞一眼,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伐靠近墙角。

    墙角,短棍静静的躺着。弯下腰,一伸手,短棍被徐志飞拾起,怜惜的握在了手中。

    苍白的手,生锈的棍,棍伤心,冰凉,握着棍的手更加冰凉,如冰一般寒寒。

    唯有心是冰凉的,温度才能冰凉,人和棍的心岂非现在都已经冰凉?

    手有节奏的轻抚短棍,一点一点轻轻摩擦,棍被擦出了一些温度,手却擦来擦去仍是冰凉的。

    段飞低着头猫了一眼宋元,再看了一眼宋元手中的钢棍,心比棍更加冰凉,这冰凉中还夹杂着一丝酸楚。

    宋元不理段飞,一双眼凝注着手中的短棍,边轻抚,边对着短棍问道:“棍啊!你本应握在主人的手中,为何如今被丢弃在墙角?难道你现在真的已经没用了?”

    短棍是段飞的短棍,宋元的话说给短棍,显然是让段飞听得。

    段飞听着,沉着头,无话可说,或许说是他自己无法回答宋元的问题更加贴切。

    宋元也没有再说什么,就一双眼出神的望着棍,似严眼中只有棍,这一望望了好久好久。

    久的连窗外的黑夜与明月都已经疲惫,久的连手中哭泣的短棍都已经流干了眼泪。

    久久伫立,窗内的画面始终定格,宋元凝注着手中得短棍,段飞注视着握着棍的宋元,两个人动也不动。

    “沙沙……”的,一颗飞沙撞住了窗户,忽然,宋元的目光移向了段飞脸上,人也一步步向着段飞靠近。

    段飞开始向后退,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宋元锐利的目光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从段飞羞愧的面上划过,割的段飞遍体鳞伤,逼得段飞开始把后退当成了最好的防备。

    退真的是世上最好的逃避方式?

    不,其实面对才是最好的逃避方式。

    “沙沙……”的风声终于停了,飞沙太远了,宋元走到段飞面前,段飞退无可退,靠在了墙壁上。

    望着段飞,宋元的脸冷了下来,比天上的月地上的雪冷十倍。

    段飞不知所措,微微张开嘴叫了一声:“师傅!”

    话刚落下,岂料宋元突然出手,毫无预兆。

    宋元出手的是棍,不是剑,剑在鞘中,棍在手中,棍出手却与剑出鞘的迅速不能匹及,棍出手明显比剑出鞘的速度慢了三分。

    但慢三分,存七分,在任何人眼中这速度也绝不会慢,任何兵器被宋元挥出都不会慢。

    棍呼啸,挥出,生满锈斑的短棍脱锈,以开天劈地的速度自段飞胸前一掠而过。

    段飞毫无反应的时间,他看的眼睛都直了,可以他的本事……前前后后他只看到了一道急光闪过自己的胸前,仿佛一颗逐月流星,仅仅愣了愣神,然后就什么都瞧不见了。

    光芒转瞬即逝,光灭,段飞依然惊在刚刚那一棍中愣着。

    而再看宋元,宋元几乎与出棍前没有区别。短棍在他手中,他的手还在原先的位置,他脸上的表情冷冷仍是,只是现在这丝冷冷地表情中似已多出一分暗藏的温暖。

    段飞默默的缓过神,抬起头面对宋元,他再也不逃避,因为那一棍过后,他忽然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自己与真正的高手差的太远了。

    无疑,这一棍令段飞绝望了,让他的自信一扫而空。是否当人绝望之时,总会把一切都看淡了些呢?

    段飞无语,双目迷离无神。

    宋元却一脸郑重的问他:“刚刚你看到了什么?”

    段飞沮丧的回答:“我看到了一棍,好快的一棍,那一棍是我永远也无法达到的速度!”

    宋元不安慰,接着问:“真的看见了一棍?”

    段飞的声音更低,道:“我看不见棍,只能看到一道划过我胸口的光芒!”

    宋元一点头,话锋一转又问:“上一次,你看到了什么?”

    段飞的回答几乎没有声音:“上一次我连光芒都没有看到。”

    说完这番话,曾经傲气的段飞几乎已经跌入了人生的最深最暗的深渊,颓废。

    而宋元却恍然间笑了,微笑,这微笑胜过融化冰川的太阳温暖。

    段飞迷茫的望着徐志飞的笑脸,自己的面比火烧,居然低吟着问道:“师父是在取笑我吗?”

    段飞误解了宋元的意思,徐志飞从不取笑任何人。

    宋元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道:“我在笑进步了的人,为何以为自己退步了!”

    进步!

    这句话本来只是一句平常的夸奖,但夸奖自宋元口中说来,传入段飞的耳中,早在无形中变质成了一种力量。

    力量传输,言语胜过万语千言!

    段飞在话音还未散去时,走出了低弥,激动万分,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你是说真的吗?我真的进步了吗?”

    说话时,段飞的语速极快,言语在颤抖,手也在颤抖。颤抖,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宋元出现时,他身体的疼痛早就唔知感了。他的颤抖,是因为这一刻他真的真的好想握住短棍。

    宋元笑着稍点头,伸手将短棍递向段飞:“你为何不试试?”

    赞许有时正是令人发奋继续努力的动力!

    段飞赶紧接过短棍,这不就是他现在所想的吗?

    握棍,这一次他的手握的好紧,他的身上充满力气,他借着力,耗尽了,大力挥出一棍。

    这一棍,势大力沉,霸气十足,虽不及宋元之前挥出的那一棍快速,却也很快,棍擦破空气鸣起阵阵风声呼啸,风声还未停下,短棍就一疾进从宋元的面前驶过。

    停下棍,棍置回原先的位置,段飞充满期待的望着徐志飞,似一个考生在期待着自己的考试成绩。

    宋元这个考官笑了笑,发出了成绩:“很好!达到了一定的水准!”

    “是吗?”听言,段飞开心的大叫,他太开心了,这是近几年来他最最开心的一天,开心时的他,本就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这世上的人开心起来,又有多少人不是像个孩子?

    段飞开心的笑,宋元也眯起眼微笑。段飞的笑,笑声响亮。徐志飞的笑,只有笑容,没有笑声。

    段飞一直在笑,久久不停,而宋元仅是笑了笑,便不再笑,面容恢复了往常的冷峻。

    不再笑,宋元盯着段飞,段飞还在开心的笑,宋元一句话停下了段飞的笑。

    宋元说:“好好养伤,好好练功,我等你十天!”

    十天?

    “等十天要做什么?”段飞不明白,疑惑冲淡了笑容。

    宋元均匀吐出一口气,截然道:“我要你与刘坤一战!”

    与刘坤一战?段飞陷入了犹豫和沉思,他沉默了。

    与刘坤一战他不是不敢,他没有什么事不敢做,只是他曾与刘坤有过一战,结果他败了,当下的仅仅十日,他没有把握可以胜过刘坤,他怕结果仍是败,他败无所谓,他不怕败,但他很怕他败的结果是会让相信自己的师父,希望的大失望的更大。

    岂非这世上所有失败的难过,皆缘起恐怕令一直深信自己的人失望?

    人活一世,究竟是为自己活着,还是为别人活着?

    段飞犹豫不决,欲言又隐。

    宋元看穿了段飞的心,对段飞的信任永不更改。他轻轻的拍了拍段飞的肩,没有千言万语,他仅仅说了最后一句话,四个字:“我相信你!”

    相信你能胜,信心是自己丢的,也唯有自己才拿的回来,如果跌倒了不能从跌倒的地方站起来,将永远无法前进——一句相信,总包含千句万句说不出道不明的真情。

    相信只有两个字,太容易讲了,任何人都会讲。可是,若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改相信,岂非也很简单?

    夜疲倦的睡着了,月疲倦的黯淡了。

    吹沙的风停了,宋元走了,窗开着,窗内余下段飞一个人紧握着短棍站在灯下。他面对着窗,坚定自信!

    “放心吧师父!我绝不会令您失望!”一棍挥出,段飞低吟立誓。

    路上,月下宋元似听到了段飞的誓言,走着走着突然停下。

    飘云掩过月亮,步子停在低洼处,宋元微笑着伸出自己的右手盯着。

    苍白的手,黑夜中依旧苍白,正如杀生与拯救一样共存且又矛盾。而宋元却摇了摇头,对手说道:“想不到你也会说谎!”

    手也会说谎?

    莫非手说谎为的正是拯救?

    夜睡了,天快亮了。月白了,明日快来了。

    十日之约的第一个白天就快随着时间的走开走来。

    时间匆匆,时间也许才是人生最漫长的等待吗,分开千里,距离也许才是爱情最贴近的距离。

    两情相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心在一处,天涯的距离近在咫尺。

    爱着,时间和距离原就不是问题。真爱,等待与千里根本就不是阻碍。

    爱着,任何阻碍都不是问题,真爱没有问题!

    身隔千里的方子萱,默默等待的苏悦,两个同爱上一个男人的女人这一夜都起来的很早。两人趴在窗边,遥望着远方最珍贵的那一颗启明星,各自沉溺在自己与他一起时不一样的记忆中。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看到了天边升起的启明星,想到了她,想起了明天。却绝想不到他最爱的女人现在正和另一个爱他的女人守在一处想念着他。

    他何德何能,为何总会令那么多好女孩甘愿为他等待?

    胡娇娇是否也在某处忍受着痛苦想着他?

    突然间,他自觉微不足道的生命,变的比金子还要金贵。至少在深爱他的三个女人心中,千金万金也换不来他一句充满暖意微笑的我爱你。

    他很好吗?

    他不知道,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好,但她们都说他非常好,如果有可能,她们每个人都有能力用三天来形容他的好,难怪人常说男人的好,只有爱着她的每一个女人才知道。

    “天就快亮了!”苏悦伏在窗边,福祥中不禁感慨。

    “如果黎明破晓之时,他就站在温暖的朝阳下,那该多好!”她随口接道。

    苏悦转过头,望着痴迷的她,问:“如果黎明有一天来临之时,他将会消失不见怎么办?”

    她眺望远方即将初升的那道白光微微轻笑:“那就希望黎明永远别再出现!”

    “是啊!那就让黎明永远被黑夜淹没,别再出现!”光亮了些,苏悦也看到了那一道白光。

    白光就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中已是明天,他的人就站在今天。

    眼中的明天,就是脚踩着的今天。可脚还未踏进的明天呢?明天之后的明天呢?十日之后的明天呢?他是否依然还能挺立在白光下,脚踩着今天,眼映着明天?

    他没有去想,身在今天,他从不想太多的明天。

    剑也没有去想,剑只在乎今天,并不在意明天。

    想有什么用?

    明天的事今天谁能准确预料?

    今天活着已经是一种幸运,又何必奢求太多未知的明天?

    人携着剑,剑随着人,迈着缓慢的步子从长街走到了尽头,他开始了十日决战的第一天——为了明天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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