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的苦衷
走廊很深,走廊上有灯灯却很暗,暗淡的灯光如孤坟野火忽明忽暗,令人身处其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
走廊尽头是一间不大的独房,宋书生与无名并肩而行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一道黑铁闸门无情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人就在里面?”看着冰凉的铁门,宋书生停下问。
“不错!”简短的回答,无名索性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
答案尽在门里,宋书生等着无名开门。
钥匙插入钥匙孔,手用力一番转,无名打开了铁门,宋书生迈着招牌式的慢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与走廊上大不相同,房间里有光,光很亮,连亮光将这间不大的房间尽显宋书生眼底。
房间布置的极简陋,摆件空空,仅有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
木桌,木床,木椅!
木床靠着墙放在房间最内部。木桌贴着床头横放,桌上放了一杯白水和一包吃过一半的花生。
宋书生死死盯着房间正央灯下的木椅,在宋书生眼中木椅其实根本不复存在,就连木床与木桌都形同透明。本来他注意的就不是椅,而是椅上的人。
这个椅上的人才是宋书生真正想要看清的!
这人被麻绳牢牢的捆在椅上,口被嘴布封着,看到宋书生,这个人先是剧烈的挣扎了一番,然后便默默的垂下了头。
看到这个人,宋书生的头虽然没有和这个人一样垂下去,但他的心早已不由自主的沉到了最底线。
忽的,宋书生的目光又开始寻找自己的右手,他左肩与左胸的刀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宋书生见到这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莫非宋书生认识?
关合铁门,无名走到宋书生身边问了相同的话:“你认识她?”
宋书生却一脸冷霜,否认:“不认识。”
“不认识?”无名看了一眼被绑之人又看了一眼宋书生,显得有些疑惑:“她曾与你同租一房你岂会不认识她?”
同租一房当然认识,和宋书生同租一房的这世上只有一人,这个人正是那个人——苏悦。
言出,苏悦的头垂的更低了,此时若有洞,她恨不得马上钻进洞里。
宋书生不看她,看着手:“可是我不认识真正的她!”
这句话说出口时,宋书生语速异常缓慢,一字一顿,仿佛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句话说完时,宋书生的脸比手还要苍白。
苍白的手,比天上的月地上的雪更加苍白!
无名点点头,道:“很好!今天我就让你看清她!”说罢,无名断然掠过徐志飞,走向苏悦。
宋书生原地立着,没有动。
苏悦也僵住,头垂的很低很低。
心僵住,人才会僵住,莫非此时此刻宋书生与苏悦的心僵了?
走到苏悦面前,无名二话不说,动作很快,一伸手扯掉了苏悦的嘴布,有一伸手掏出手枪顶在了苏悦的额头上。
漆黑冰凉的手枪,枪被无名稳定的手捉着,枪已上膛,枪口象征的无疑就是死亡。
苏悦抬起了头,枪指着脑袋谁都会抬头,可苏悦抬头后,目光却并未放在枪上,她把目光毫无保留的投向了徐志飞。
宋书生没有动,也没有抬头去看,只是手越攥越紧,已攥成了拳。
无名冷瞧苏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悦!”苏悦回答的很干脆,答话时面无惧色,她的眼睛凝注着宋书生,眼中不住的闪烁着某种说不清的情感,也不知是忧,是哀,还是悔恨自责。
宋书生还是不看她,看着手,一只手已攥成拳。现在,另一只手也开始紧攥。
无名接着问苏悦:“苏正然和你是什么关系?”
苏悦回答:“没关系,我见都没有见过他。”
宋书生的双手都已成拳,慢慢的,成拳的双手又缓缓张开。
“林萧与你有深仇大恨?”无名问。
苏悦答:“无愁无恨,我根本不认识他!”
宋书生的额头渗汗,这一刻,他的伤口疼得厉害,似要将心肺一同撕裂。
无名回头看了一眼宋书生,然后回头望着苏悦,继续问:“天龙帮如何会得知杀林萧的凶手?”
苏悦停棕答,停了好久,才艰难的回答:“是我告的密。”
宋书生的心也疼了,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包括五脏六腑,疼痛难当。徐志飞无力忍受,恨不得尽快死去。
死亡,莫非当真是逃避现实的最佳方式?
死亡,莫非当真可以让灵魂的完全解脱?
“那一百万支票是怎么回事?”无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追问。
苏悦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正要答。却不料宋书生这个时候开口,打住了她。
“够了!”
宋书生语气生硬,似一座冰山,冷冰冰且又硬邦邦。
无名要问得问完了,宋书生开口时就是他问话结束时。无名收好枪,枪插回腰后大步走回徐志飞身边,注视着宋书生道:“你明白了?”
宋书生抬起了头,苏悦却在同一时间低下了头,闭上了嘴。
完全明白,一切都是阴谋!
无名点点头,拍了拍宋书生的肩膀,道:“很好!我出去等你!”
出去等你,她任由你处置!
无名走了,房内只剩下宋书生与苏悦两个人。灯下,苏悦静静坐着,头低着,既不叫喊也不挣扎宋书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步缓缓的走近苏悦。
“为什么?”走到苏悦面前,宋书生问。
苏悦不敢正视宋书生,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不答,只是道:“你杀了我吧!”
沉默!剩下的时间,房内只有沉默。沉默到最后,他拔出了剑。
她流着泪,闭上了眼。
“你真的不说?”
“我死也不能说!”
“好!”
剑光一闪,入鞘,天地只剩下一片寂静。
同一个夜,同一片星空,同一座城市。
在城市中心的繁华闹市街区道路边上停靠着一辆小型轿车。黑色的车,车上坐着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一个中年男子,一个白面青年。
中年男子梳着背头,坐在车后排,受伤夹着一根燃尽过半的香烟。
白面青年碎发精神,坐在驾驶座,不言不语耐心坐着,耐心的等待。
等待什么?
“喀”的,中年男子将烟头扔出了窗外,不再等,对青年男子高声道:“开车,不等了!”
“真的不等了?队长,小悦她……”
中年男子回答的坚决:“不等了,开车,小悦不会有事的,他不会伤害小悦的。”
“他……”白面男子不大相信。
而中年男子确信,道:“放心,我不会看错他,他是这种人。”
同一个夜,同一片星空,同一座城市。
在城市中心繁华街区的另一条街上,有一家味道正宗的牛肉面馆。
面馆名曰:一根筋。面馆老板本就是一根筋,多年来,老板为了方便周边少数上夜班的顾客,即使天气再坏夜里生意再不济,哪怕一夜一个顾客也没有,面馆也日日坚持通宵达旦营业,从未间断。
以己为末,怀客置先,好一个老板,好一家面馆,致敬!
夜很深了,鸟不叫了,街上的人少了,面馆的工作人员都犯困了,可面馆的霓虹招牌却仍亮着,面馆的角落桌位仍有两名不回家的年轻食客。
这两名年轻食客,一名身着纯白运动装,一名身着黑色风衣。白衣青年,白面俊俏肤色如雪,表情冷峻如凝霜。黑衣青年,五官深刻面若古铜,满面铁一般的坚强。
两名青年同坐一桌,对面坐着,均低着头吃面,这两人一同来,一同要得面显然认识,可当下又如同不认识,谁也没有看谁一眼,谁也没有和谁多说一句,眼中只有正在吃的面,除了面,什么其他的都似看不见。
吃面,两人的吃相迥然不同。
白衣青年的吃相极夸张,他狼吞虎咽面吃的极快,仿佛吃了这顿就再也吃不到下顿似的。
而黑衣青年的吃相却绅士,他细嚼慢咽每一口面吃在口中都反复咀嚼才细细咽下,仿佛需要将每一根面条的滋味品尝尽才愿吸收。
不一样的人,同一种面,同一种人,这两位吃面的人赫然正是宋书生与无名。
白衣白面,不是徐志飞是谁?黑衣黑面,除了无名还会有谁?
宋书生吃完了面,他一共吃了七大碗,犹未尽,莲塘都喝得干干净净。
无名的面也同步吃完,他仅吃了一小碗,却已满足,饭饱不禁打了个饱嗝。
拿纸擦嘴,吃碗面宋书生做的事情。牙签剔牙,吃碗面无名做的事情。
扔了纸,丢进纸娄,牙签也随纸丢进纸篓。一切做完,面总算真正意义上的吃完,二人对面相视半晌儿,总算有人开口打破;了场面的沉寂。
开口的是无名,无名道:“你放了她?”
她?苏悦?
宋书生答道:“是!”
“为什么放了她?”无名貌似不解。
宋书生缓缓的低下头,盯着手,苍白的右手:“我下不了手!”
言出,听言,无名停住,听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他再次开口问道:“为什么?难道你对她有情?”
情?
无名这一句当真把徐志飞给问住,宋书生自己也不知道他对她是否有情。说无情,他却实在对她做不出无情之事。说有情,他却连一秒都不愿再与她相见。道是无情却有情,他对她的情难以分辨,这种情既不像他对子萱的情,牵肠挂肚。也不像他对无名的情,信任。这种情似有情,也似无情,像有情,更像无情,他说不清,没有人能说的清。
也许,无情即是有情,有情也是无情,本就混沌。
沉思了许久,宋书生才回答:“也许,有情,友情!”
无名急了,有些不能理解,忙问:“她欺骗了你你还当她是朋友?”
哪知宋书生的回答却很平静:“也许,她有苦衷!”
无名无话好说,他明白相信她,相信朋友没有理由,就是宋书生所做的常人无法理解的每一件事唯一的苦衷。
宋书生的苦衷就是重情重义!
闭上嘴,无名摇了摇头,叹息:“看来,你毕竟是个孩子。”
宋书生抬起头正视无名,微笑,又垂下了头。
“可是你永远想不到,你眼前的孩子曾经历了多少!”
夜更深了,同样的夜,同一片星空,星光淡,月光惨。
回到繁华街区的那一边,黑色车辆已驶动。车上,中年男子夹着烟,白面青年驾驶车,两人在对话。
“头儿,你说他知道我们的身份吗?”
“会知道一二!”
“小悦出卖了我们?”
“不,小悦不会出卖我们,但我想凭他的头脑应该可以想到一些。”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中年男子深吸烟,自信满满的悠然道:“现在,天龙六大堂主已亡其五,原本密不透风的天龙已漏洞百出,下一步,我想我们应该去逼逼关南海这条大龙了。”
说着,中年男子笑了起来,白面青年也笑了起来。
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