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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两个理想

    十字路口四条路,通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人聚人分,这里既是相聚的最佳地点,也是分离的最好诚。

    十字路口上汽车在呼啸风在吹,行人一个个住走,无名与宋书生站在东边大道的路边上动也不动。

    今夜,夜还未完,月还未落,宋书生与无名自面馆走到十字路口上就已经决定了分开。

    宋书生依如往常立的笔直,面向着西,风吹过吹过他的脸,他的长发任风凌乱,眼中的前方却在风中坚定不移。

    无名背对着宋书生而立,他比徐志飞矮一头,但此时在风中站着却不显比宋书生短矮半分。

    同样的人,普天下所有的人本就一样,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上的差别。就算有差别,差别的也是一个人的思想而已。就算有差别,差别的也是人性中可笑的虚荣心而已。

    高矮胖瘦只是形态上的区别,绝对不是尊严上的差别,人与人没有差别,只有区别!

    忽的,风又袭来,又一个行人从眼前走过,有一辆汽车从眼前驶过。

    汽车驶过有风,和袭来风更急,宋书生站的更急,没有回头却开了口:“你真的决定走?”

    你是无名,决定要走的是无名!

    无名保持原先的姿势站着,回答:“我约了人!”

    约了什么人?

    这句活如果问了,无名定会如实回答。可宋书生并没有问,只是斩钉截铁的说了两个字:“再见!”

    不问,信任,朋友之间可贵的理解!

    宋书生一心当无名是自己的朋友,对朋友,多余的问题他从来一个字都不问。于是,言罢,宋书生不再多留迈步向着前方走去。

    一步一步,脚下的步伐沉重而缓慢!

    可没想刚走出两步,无名却忽然叫住了他。“等一等!”无名的唤声,破风回响。

    宋书生停住,听。

    无名转过身望着宋书生的背影道:“现在,你要去哪里?”

    宋书生望着西望着前方,肯定道:“前方!”

    只要开始走,他的目标永远都只在前方!每一个人的目标岂非都是前方?

    “前方是哪里?”无名接着问。

    宋书生对着前方一笑,坦然回答:“明天不知道,今天是胡娇娇的家!”

    对的选择!

    宋书生现在有伤,有伤绝对不能逞强养伤是关键。然而现在,放眼东江市,容得下宋书生养伤的最佳地点,除了胡娇娇的家别无它处。

    听了宋书生的话,无名放心了。

    他叫住宋书生的初衷原就是怕徐志飞带伤蛮干,如此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多余的也不失为关心。朋友对朋友的关心开始时,一定是源于想多了一点点。

    但宋书生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关心,感受到了关心,他立刻就有了走的冲动。

    “还有事吗?”宋书生问无名。

    关心免不了担心,让朋友为自己担心是宋书生最不愿的事情。所以但凡遇到这种事发生,宋书生总会第一时间想到走。

    无名似乎真的还有担心,再次叫住了他。

    “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问!“

    宋书生忽然转身说了一个字:“问!”

    无名问道:“她的身份你清楚了吗?”

    她指的是苏悦,苏悦的身份苏悦始终没有说。可宋书生此时却道:“不太清楚,但也不再模糊。”

    无名凝注着宋书生的双眼良久忽然点头,似乎已在宋书生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很好!没事了!”

    无名到底在宋书生眼中看到了什么?

    宋书生管不了,转身就走。

    这一次无名没再挽留,反而大步向着宋书生前方相反的前方大步离开。

    两个人的目标同是前方,道不同,终点却一样。两个人的背影同样高大,道途同样艰辛,同样的在一瞬间便坚决的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路总是有走完的时候,宋书生走完了他今日要走的路回到了胡娇娇的家中,他躺在胡娇娇家的客厅沙发上,盖了一张棉被安然睡去。

    夜总有天亮的时候,宋书生的梦度过了黑夜太阳升了起来。风停稳了,韩千照头顶着阳光,携带者一个简单的行李箱踏上了回家的路。

    天晴朗,景色怡人,明朗!

    韩千照坐在车窗边上痴痴的望着逐渐离自己远去的明朗,心却逐渐阴暗。

    家在哪里?

    每一个人都有家,每棵树都有根,火车将要去得地方是南国最南边的城市,可那里并不是韩千照的家。韩千照是弃婴,从小都生活在孤儿院里,他一度将孤儿院当做是家,但懂事后他才明白,孤儿院并不是家,没有父母的家并不是完整的家,根本算不上是家。后来长大了,韩千照选择了流浪,直到流浪开始韩千照才真正的给自己的家下了定义:流浪的人家是不固定的,流浪的人脚踩在哪里,停在哪里,哪里就是自己的家。

    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家?国本是家,天地间容的下人的地方岂非都是家?

    在日换学刀八年,日本是韩千照的家,韩千照的第一个家,有父无母,父便是自己恩师左介大师。

    在香港落魄一年,香港是韩千照的家,韩千照的第二个家,有父有母,父母便是千千万万个曾赏自己饱饭的好心人。

    最长久的一个家便是韩千照在东江市的家,天龙。这是韩千照一生中最完整的一个家,在这个家中韩千照不仅有父,父是天龙帮副门主关南海。有母,母是从前处处关照自己的段飞的大伯。而且还有众多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其中最好的一个兄弟莫过于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程实。

    真的真的,韩千照真的已经在心里将天龙这个家当做了自己真正的家,真的真的,他舍不得离开这个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家。可今天他不得不离开,不得不带着自己离家的心碎去寻找下一个可以容的下自己的地方。

    下一个可以容的下自己的地方在哪里?

    何处才是家?

    韩千照不知道,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他没有勇气去奢望这是哪里。火车的目标不是他的终点,他没有选择目标的权利,他随时都可能会在中途下车,下车的地方就是他的家,随处都可能是他的下一个家。

    流浪,韩千照这一刻无疑是在流浪。想一想他这一生其实都是在流浪,就像一叶漂泊在阔海中的孤舟,努力的在寻找自己的方向。还好,这一次流浪的人不再是他一个,他不再孤单,程实陪着他一起流浪。

    程实坐在韩千照对面,韩千照望着窗外,程实望着韩千照。

    程实也是孤儿,曾经在众人的耻笑中哭泣着长大,在这世上唯一接纳他并对他好的人只有韩千照。韩千照曾拿他当亲弟弟对待,程实也当真把韩千照当做了世上唯一的亲人,大哥。为了大哥放弃天龙帮中得荣华走向漫无目的流浪,程实心甘情愿。

    就算这样一路的流浪通向地狱,万劫不复,程实也心甘情愿一路追随,绝无半点怨言!

    “呜”的,火车一声汽笛长鸣开过了一座桥,桥的另一端是他乡,在汽笛声中东江市的一草一木完全消散在眼前,记在韩千照的内心深处。

    韩千照忽然转过头与程实对面相望。现在他记忆中唯一看的见的人,只有程实。

    程实让韩千照看,他虽然老实,人却不蠢,他一定也是体会到了韩千照心中的难受。

    看着看着,韩千照看够了,不看了,只是感激的向程实说了句:“谢谢!”

    程实不敢接受韩千照的道谢,他的命都是韩千照救下的,所以他一直都觉得他做的任何事都是应该的,他做的任何事都万万承受不起韩千照的一个谢谢。

    于是程实连忙向韩千照摇手道:“老大你不要这么说,俺的命是属于您的,所以您以后不要向俺说这些,俺承受不起的!”

    火车渐行渐远,远离了曾经的家驶向下一个家。

    韩千照的心随之逐渐平复笑了起来,笑中充满了消极。

    笑着,韩千照对程实道:“以后这番话你不要再说,从今往后我不在是你的老大,你也不再是我的手下。从今往后你我就是一生一世的兄弟,亲兄弟!”

    话落时,兄弟二字出口时,程实这堂堂的七尺男儿居然老泪纵横。

    “老大,不,大哥。”泣声中,程实有些说不出话。

    韩千照见不得泪水,一边摇摇头一边转话锋止住程实的泪水。

    “得了,别流马尿了,我问你,那笔钱处理的怎样了?”

    韩千照为天龙卖命二十年,离开时关南海特意赠给韩千照五千万做为他日后的安家养老费。

    根据天龙帮规,堂主退休的安家费只有一千三百万,这五千万中更多的是韩千照的弟兄以及关南海个人的心意。

    程实大手一抹泪,泪流的快干得更快。泪干,程实连连道:“放心,一切都随您的意思匿名捐给了孤儿院和希望小学。”

    韩千照听言无比欣慰,此刻折了钱,然他却比得到了钱更加快乐。

    这世上的人活着原就有两种,一种人活着追求的是名和利,这些人日复一日的辛苦看到的是利益,想到的是欲望。金钱、权利、女人是他们的目的,也就只有获得了无尽的金钱,至高的权利,天下的美女,才会是这种人体验到快乐。

    这一种人称之为活在现实中得人,谓之为现实派!

    还有一种人活着也需要金钱,却不妄求用不完的金钱,在这一种人眼里金钱仅仅算是维持生存的工具,绝不是他们的追求,他们追求的是实现心中不变的理想。理想得以实现,梦想得以成真,哪怕到最后口袋只剩下一分钱,这些人也会笑笑而过真切的感觉到快乐。

    这一种人称之为活在理想中得人,谓之于理想派!

    结果,现实派的快乐也与理想派的快乐不一样。现实派的快乐就像是拿着自己站在高点的照片给别人看时一样,是一种虚荣心膨胀得到满足的快乐。理想派的快乐就像是登顶最高点时一个人低头俯视着群山环抱的苍茫大地一样,是种自我价值实现的自豪。

    这两种人中,韩千照无疑是第二种,他是为理想而活的人!

    两种快乐,韩千照所获的无疑是第二种,超越自我的快乐!

    韩千照的理想一生只有两个,第一便是他所痴迷的刀,第二便是在有生之年竭尽所能帮助更多没有家的孩子。

    刀的理想,学,悟,练,刀法无上,学无止境,这是一个必须努力一生,却永远无法实现的理想。

    但救助的理想,捐,修,建,用财富,用爱心,挥挥手就可以实现,也许每个人都有能力做到。

    今天韩千照做到了,这的确算不上什么难事?或许说再简单不过,可偏偏正是许多人能做却不去做的事。

    难道这世上真的只有摆在自己手中的才叫财富?

    莫非这世上自己种的树,真的就容不下外姓人去采阴?

    韩千照笑着点点头,微笑遮不住洋溢在他的脸上幸福。可能这真的是韩千照自出生到现在,唯一幸福的时刻。

    程实发现了韩千照的幸福,傻傻的笑,不知不觉的也跟着幸福起来。

    韩千照幸福,就是程实生命中最大的幸福,这可能也是程实一生中唯一幸福的时刻。

    幸福可以分享,爱也可以分享,幸福只有一种,爱也只有一种,没有性别上的差异!

    幸福中,韩千照含笑问程实:“老弟,你那五百万呢?”

    程实在天龙的地位是堂主助手,天龙门规矩:堂主助手退休安家费是五百万。

    程实一挥手:“给人了!”

    韩千照闻言仍在笑,答案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程实不是贪财之人,他视钱财如粪土,更视钱财为累赘,他绝不是愿意带着大笔钱流浪的人,他跟了韩千照十几年,这一点韩千照很清楚。

    韩千照不仅猜的到程实赠了钱,似也有把握猜的到程实的钱去了哪里。

    当真,韩千照带着肯定的口吻问程实:“你的钱也捐了?”

    可惜答案是错误的,程实的回答是:“不是!”

    意料之外,韩千照没想过会是自己猜错了,他想以自己对程实的了解不会猜错。

    于是,他连忙问:“那钱呢?你给谁了?”

    除了将这笔钱赠了,韩千照实在想不出程实会把钱给谁,他似乎也没有多少朋友。

    程实老实回答:“我把我的钱都打在了段少爷的卡上!”

    段少爷正是段飞!

    段飞是韩千照在东江市唯一有牵绊的人,段飞是韩千照最敬重的老大唯一的侄子。

    老大在离开天龙门时,托付韩千照一定要照顾好段飞,那时段飞才刚刚满月,说来段飞也算是韩千照看着长大一手栽培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韩千照自然有情。其实韩千照膝下无儿,在心中早就把段飞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程实将自己多年拼来的辛苦钱全数送给了段飞,程实与段飞非情非故往来不深,做这一切很明显是为了韩千照,韩千照岂能不懂?

    他懂,他深深凝视程实,有千句万句道不尽的感激,然而最终一句感激也没有说不出口。

    感激在心里不必说,有时无言的感激胜过千言万语!

    程实明白韩千照的心,他对上韩千照感激的眼神,略笑,已用眼神告诉了自己的大哥不必。

    感激时会使人想起很多事。这一刻心存感激,望着程实,韩千照不免想起了许多过去。

    他想到了年轻时,想到了段飞的大伯,想到了刚出道时的自己,又联想到了刚刚跟着自己时的程实。

    曾经太多,回忆太美,如一副定格的电影画面从韩千照眼前闪过。纵使那番定格的画面曾包括痛苦、泪水、苦涩,这一刻重来也都是无比的快乐。

    想的太多,最后韩千照想到了段飞。

    想到段飞韩千照想的太多,想着他的儿时,想着他慢慢长大……

    越想越深,越想越想的多。忽的,韩千照似想到了什么不妙脸色骤变,猛的站了起来。

    “走,我们快回去!”

    “怎么了?”

    “别管了,快回去!”

    怎么了?

    韩千照想起了什么?

    莫非和段飞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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