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神庙
陆长风长时间自己驾车,从沙漠边缘的加油站加好油,吃了个油腻的汉堡,就继续开车走了。越少人盯着越好。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热带草原,也不是个可以停车休息的地方。远处树下可以看见有狮子在休息,热得舌头掉在了地上。汽车过热,坐在车里就像蒸笼一般,他也不想停下来。
好久没有自己单纯的呆着了。他不经意就会想起自己的那些任务,训练遇见的那些人。淘汰的,胜出的。他们都在哪里?除了自己身边死去的那些朋友,其他的都在干什么?自己死后,谁又是杀手榜第一。杀自己的那些人,又都是第几。往事像开了水闸,不断倾泻,淹没了他。
晚上他把车停在一个高陂上,这里周围都是砂石,偶尔有些小动物冒头窥看一下他。坐在车里,吃了几根烤香肠和罐头汤。地上的火太醒目,他烤完就撒了泡尿熄灭了。天上的星星格外多。天空也很高。长长的发光的银河静静流淌。黑暗中听到些猎食喝水声音。多么安静多么辽阔的无边无际的寂寥。
第三天中午陆长风跨进了森林里。他坐车上,等正午的雨过去,用坑里的水好好洗漱了一下。要去见长老可不能失礼。脸上的胡子也只能让他去了。毕竟长起来挺好看的,也还可以避免被认出来。
自己确实长的不错,他对自己的影子笑笑。换好衣服,他把车开进旷阔地带藏了起来。这后面的路就得靠脚力了。
这是最难走的一段路,乔木之下是灌木,地上树根虬结,长满青苔。又有坑洼,杏。落脚之处都没有。这里本来就不是人类的地盘,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还得小心地上的、树上掉下来的虫,水边的蛙,树上和落叶堆里会有蛇,若是水塘够大,还能看见爬在水边的蚺。
陆长风看着指南针,缓步慢行。要在天黑找到圣地。不然不敢想,半夜开深林大会的情形。睡袋什么的他都丢在车上了。只背了个背包,放些必需品。走得也不快,但这里面实在太潮湿,身上都是汗。脚在鞋子里泡温泉。
渐渐的看不清楚了。陆长风加快了脚步。就是这个方向,应该能看到石碑才对啊?陆长风在一块小空地乱转,拿树枝翻动灌木。湿透的衣服打得更湿了。
找到了!哎,该死的灌木。陆长风一气拿树枝打了几下。飞出来一群虫。惊魂未定的陆长风朝石碑倒地指示的方向逃去。前面突然广阔了。好像出了深林,又回到了沙漠地带。陆长风从来不细思这些地质原理。
终于又看到了这座废弃却并未真正废弃的神庙。一座突兀的,没有名字的庙。一个披着白色长袍的阿拉伯系人上前迎接他。他跪在地上,行了杀手内部礼仪。那个白袍子人也就不多问。把他带进了门内。
“我找阿西长老。”陆长风用阿拉伯语说道。那个白袍人不说话,指引陆长风进到神庙大厅里。端上来食物和水。阿西长老不一会也就出来了。
其实这里的长老一派神只守护人的作风。祭奠的就是古希腊神话里的卡尔卡斯。满口哲学,浑身超然。绝口不谈买卖,只谈古希腊神话和哲学。陆长风自然不会相信这一套。
阿西长老不急不躁,套陆长风的行踪。陆长风哪能告诉他自己开车来的。就直言道:“我是你们这里曾经潘的弟弟。”
阿西长老沉默了一会道:“我们都知道大潘已死。”陆长风道:“我就是要为我哥讨个说法。”
阿西长老叹道了:“大潘是在执行任务时,被找到的。可能是任务失败,任务其他人也死了,他也死了。我们检验他的尸体的看到他是自杀的。这就是你要的说法。”
陆长风哼了一声,正身坐好,对长老道:“我不管你们怎么说,你们觉得他是任务失败就自杀的人吗?”虽然陆长风说起话来很坚决,但他本人就是任务失败自杀的。他要问把自己逼进绝望的幕后黑手,只能逮住这一点了。
好在长老平时和陆长风也有不少交流,感情还不错。他眼望神庙顶,眼中流露出老年人特有的感伤和深邃。眼角皱纹爬满枯瘦的脸,就像这座神庙墙上爬满的藤蔓。
他和神庙一起老。从小生在神庙,老死在神庙,从未离开神庙。而神庙曾经存在,将来也还能存找几个世纪。他却只属于这时间段里的一个节片。他过着不一样的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训练的杀手每次接到任务出去后,就会有好几个家庭破碎。
他不知道。上古所有的神话都被唯物主义否决,变成古迹、古书和古画。不需要他再来守护任何神庙。他真的不知道吗?
阿西长老道:“我可以给你的,只能给你的,就是任务发布者的信息。”就陆长风的了解,长老告诉他的可能就是他知道的全部了。所以很感激:“我了解。你告诉我,我明天就走。”阿西长老道:“发布者叫周发强,中国人。他要求你们几个亚裔去执行任务。”
陆长风道:“一次恐怖袭击,和一个普通的商人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就没有调查一下?”阿西长老眉毛皱起,略带怒容道:“年轻人,我们组织你也一定有所了解,任何事情都不问原因。若是事事确认原由,我们还能保持任务的专注吗?我们还能存在几个世纪吗?”他有些疲倦,叹口气:“我的人无辜死去,我们怎会坐视不管?我们的位置,哪里能挖掘到那么多信息。更别说去和雇主为敌。”
“死生无常……就算你知道这些,又能一己之力调查多少呢?”
陆长风坚定道:“我倒要找找背后的缩头乌龟是谁?”只有陆长风知道,他们明明完成了任务,却被雇主杀死是有多么不甘。他的那些伙伴,杀手营里唯一几个东方人,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在人高马大体质天然优势的西方人之间站稳,站在顶端。
阿西长老看着陆长风:“你仿佛像故人。”陆长风没有表露任何情绪。他知道阿西已经没有多余的信息要告诉他。就鞠躬道谢。他刚才决定彻底脱离这个只会制造杀人工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