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路打劫
张钟离先退让一步，范一笑也无心追究哗变这件事。
他们四个人都是老兵，经历过最残酷的战斗，将来是抗日队伍的中坚力量，只有联合起来才能拉起一支队伍，无论是保护自己还是打击日军，都得齐心合力才行。
四个人坐下来，范一笑说道：“我们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招兵买马。”
“你有钱吗？”张钟离斜眼问道。
范一笑顿时皱眉，手里倒是有几个军饷，却只有五元钱，连一条枪都买不出来。
看到长官变得窘迫，张钟离嘿嘿嘿地笑着，说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道你们敢不敢干。”
“说吧。”范一笑眼睛一亮。
“打家劫舍。”张钟离是东北人，身上有一股子北方人的匪气，说话都带着彪悍之气。
范一笑不愿意做土匪，说道：“咱们是杀鬼子的，向自己的同胞挥舞刀枪，是不是不合适啊？”
“那你有钱吗？能不能变出钱来？”张钟离把话题又拉回去。
范一笑看着鲍长寿，说道：“你同意吗？”
鲍长寿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说了一句：“那也算是一条出路吧。”
再看库库勒，这位大个子举手说道：“你们几个聪明的脑袋决定好了，干啥都算我一份，完全没意见。”
认真想了想，范一笑说道：“那就干吧，不管如何，先把架子搭起来，凭着咱们几个残兵败将去抗日，肯定不成气候。”
眼前的董德利倒是有钱，但是昨天刚刚逼着人家贡献出两副棺材，董奇亮哥俩不计前嫌还要加入队伍中，再去欺负董德利貌似不太合适。
范一笑说道：“咱们要隐蔽实力，队伍拉不起来之前低调一点，我去找董奇亮哥俩打听打听附近有什么值得下手的目标。”
要说董奇亮还真的实在，山里的孩子都很朴实，听说范一笑要抢财主家的钱，第一个就把舅舅出卖了，说道：“我舅舅住在山那边的大王村，他家比我家还有钱，足足有三百亩树林，就是为人比较抠门，抢他肯定会心痛死的。”
范一笑有点不敢相信，问道：“你让我们抢你舅舅？你是不是傻的呀？”
“为了打鬼子，你们都不要命了，我也要做出自己的贡献，抢一点钱算个啥？”董奇亮豪爽地拍着胸脯说道。
叹了口气，范一笑赞道：“还真是一位好同志，我敢说，经过训练之后，你肯定是一名最坚强的战士。”
其实，那个时候的社会很乱，只要去大城市，就会听到当街演讲的学生，贫穷的人大部分不识字，报纸很少，更不用说什么电视、电脑这些东西了，人们对外界的消息大部分依靠口口相传，学生宣传的都是先进的文明，很多人以“我们讲文明”为荣，为了革命事业，打劫自己的家，瓜分自己家的田地不在少数。
董奇亮把目标放在舅舅家，也算是思想开通的青年，下手挺黑，却仍有私心，他跟舅舅的感情不是很好。
范一笑又跟董奇亮询问了当地的一些消息，这才知道，隘口村距离细叶县城仅仅只有二十里左右，他们不熟悉当地的路，在大山里转悠了一天，其实没走出太远，从乡村土路向东走一个山口就是公路，那个时候叫“国道”，意思是国家的道路，公路是文明用语，国道也是土路，不过相对平整一些，宽敞一些，走对面能错开车子。
从隘口村继续向北向南都有山村，附近最高最险峻的是柏山，足足有两千多米高，方圆百十里都是柏山的范围，山高林密，柏山里面还盘踞着一伙土匪，人数上百个，为首的绰号“笑佛”。
范一笑当过溃兵，知道从淞沪败退下来的士兵一般不敢白天赶路，他们都在夜里上路，白天找个地方休息、躲藏，因为白天经常会遭遇日军的飞机，再加上斥候部队神出鬼没的，遇到了也干不过日军，到了晚上，日军很少出来，他们属于外地人，怕迷路，更怕被人打黑枪。
当天晚上，范一笑就带着两个新兵和三个老兵，外加一个哑巴离开隘口村，来到公路埋伏，熟悉地形的董奇亮说道：“长官，我们就在那个林子里待着，晚上真的有人从这儿经过？”他有点不相信范一笑的话，因为山民通常睡得很早，晚上更不出门，不晓得公路上是不是有人走。
范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要学着点，每一个经验将来都能救你的命。”
鲍长寿是一个“话痨”，尤其是当着新兵的面儿，把战场上的亲身经历说出来，把新兵唬的一愣一愣，鲍长寿的心里才有满足感。
范一笑裹着一条毛毯去公路附近观察动静，鲍长寿就跟董奇亮哥俩说战斗经验，库库勒心宽，铺开毯子，倚着一棵树打起鼾声，张钟离拿着一块布擦枪，他们在林子深处生起一堆篝火，要不然的话，冬天的夜里非常阴冷，能把人的手脚冻坏。
不一会儿，背靠大树的范一笑就看到远处有灯光时隐时现，那个时候没有手电什么的，灯光都是纸糊的灯笼，高级一点的有玻璃罩的油灯，那个比较亮，纸灯笼非常普遍，杂货铺就有出售的，居家的照明设备依靠油灯，就是油灯也舍不得用，一般都是在起夜的时候点亮照着路，别掉进粪坑里。
夜里的灯光之所以看上去模模糊糊，那是因为大部分光线被遮挡住了，拿灯笼的人更害怕暴露自己，范一笑赶紧架起长枪，听到脚步声传来，不太密集，知道来人数量不多，到了近前，范一笑才蒙着脸，大声喝道：“不许动，举起手来，趴在地上，小心枪走火要了你们的小命。”
行人一阵慌乱，一个男人回道：“大当家的，我们是穷人，没钱啊。”
“少废话，快点举手，我开枪了啊。”他狠狠拉动枪栓，金属的撞击声尤其响亮。
一共是五个人，都乖乖举手，其中有一个四川口音的男人喊道：“兄弟，我都想去劫道了，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哼！”范一笑看到控制住了行人，这才打了个刺耳的口哨。
张钟离等人在林子里听到口哨声，拿着武器赶紧跑过来，他们拿着灯笼比较明亮，押着行人走进树林子里，打劫也要看对象，穷人富人有的时候能看出来，有的时候看不出来，到了林子里再搜身，大笔的钱财肯定藏不住。
到了有篝火的地方，这才看清楚了，五个人都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装，肯定是当兵的，也属于溃兵的一部分，手里没有武器，逃跑的时候丢掉了，带着武器的人都比较勇敢，也有人把武器在半路上换了食物吃。
一看都是同类人，张钟离也没搜身，他清楚得很，当兵的人都是穷光蛋，只有当官的才有钱，他对五个溃兵说道：“哟！是兄弟部队的？咱们是一家人，说说吧，哪个师的？”
“瓜娃子咧。”一个四川口音的士兵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骂骂咧咧地说道：“我是98师的，我们师从一万多人打到了一个团的一千人，然后变成一个连，大部分都是军官，士兵不到五十人，大炮一响，几十个兄弟就没了，事后还能找到的都不知道是谁的肢体，都碎成肉块了，我们终于撤下来了，结果人心惶惶的，东一头西一头乱跑，都被冲散了，我是从尸体里爬出来的。”
说完，一个大男人凄凄哀哀地哭了起来。
“唉！”张钟离蹲下来，点了一袋烟递给这位捡回一条命的兄弟，说道：“跟着我们干吧，别乱跑了，你们连武器都没有，碰着日军肯定死。”
后来才知道，这位四川兵名字叫做马财富，只有十九岁，后来大家都叫他“川娃子”。
“跟你们混？”川娃子问道：“你们不想归队啦？抓到了就是逃兵，再说，离开了部队怎么活下去？”
“大活人还能叫尿憋死？我从东北跑到了这里，走了五年多，肯定属于福大命大的人，跟着我有肉吃有酒喝。”张钟离很交心地说道。
被张钟离一番话说动了心，川娃子跟同伴商量一番，最后同意留下来，条件是：“今天晚上必须看到猪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