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运输
箱子虽然沉重，到了水里还有浮力，他扛着两个箱子脚踩淤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铁丝网那段路。
大口大口喘息片刻，咬着牙继续赶路。
好不容易到了小船旁边，范一笑已经累得抬不起胳臂，董奇亮急忙帮忙把箱子拖到船上。
范一笑喝了一壶水，说道:“时间还早，再去干一票，你跟我一起去，带着绳子，泥鳅留下来，如果听到枪声响起，你就驾船离开，不，还是扔掉小船，游泳逃走吧，小船走得慢，日军肯定会追上你的。”
范一笑和董奇亮再去，没让董奇亮进入仓库，范一笑一个人进去搬箱子，这一次有了绳子捆绑，足足拖了六个箱子，董奇亮拖两个，他拖了四个箱子。
一共八个箱子，重达六百多斤，小船被压得紧贴着水面，幸好没有波浪，只要稍稍有浪花，河水肯定会进入小船。
“赶紧走。”范一笑拿出手表，看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十一点了。
泥鳅用竹篙插进河底，没想到载重太沉，小船没有动。
范一笑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对董奇亮喊道:“你来撑船，泥鳅看着方向，快一点走，不能耽搁了。”
天亮时，他们进入了须河，天上下起蒙蒙细雨，河水开始进入船舱，范一笑急得直跺脚，对董奇亮说道:“你上岸走吧，想办法去洪店镇，大个子太重了。”
董奇亮忿忿不平，却又无奈，只好跳进河里泅水上岸，倒是不太冷，就是穿着湿衣服难受，索性脱了外衣，包着两把枪，只穿一条裤头，他离开家的时候换的是红裤头，比较醒目，董奇亮也顾不上雅观不雅观了，沿着大路撒腿就跑。
缓过劲的范一笑撑船，他没有技术，小船开始转圈，差一点当场翻扣在河里，吓得泥鳅急忙叫道:“你真笨，千万别整翻了。”
调整了竹篙的使力方向，范一笑总算是摸到了窍门，一下一下把小船整走了。
随着天色渐渐放亮，船舱里的八个箱子变得碍眼起来，外人一下就能看到绿色的木头箱子，行家会联想起军火物资。
“泥鳅，找东西把箱子盖上，快点。”
“我穷的只剩下衣服了，哪有东西盖箱子？”泥鳅愁眉苦脸地说道。
“那就用衣服吧，你的裤头也脱了。”范一笑还留着一条裤头，泥鳅被扒得溜光。
即使是有衣服的掩盖，也只能勉强遮住秘密，一条满载货物的小船行驶的那么艰难，怎么看都扎眼。
好不容易到了洪店镇。
范一笑远远用绳子系在一棵树上，栓住小船不动，对泥鳅喊道:“你去找董奇亮，让他买一张席子带回来，咱们暂时不能靠岸。”
泥鳅跳下船游水上岸，在码头站起来才发现，竟然连裤头都没有。
“孝子，你真流氓。”有一个老头子喊道。
泥鳅满不在乎，说道:“也没有大姑娘小媳妇，跟你流氓啊？”他从来都是不输口的性格，一张小嘴叭叭叭比别人更能嚯嚯。
岸上不是没有女生，黎香兰就在旁边的茶馆坐着，她还没想好去哪儿落脚，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一个孤身女生就像是绵羊，任何坏蛋都想咬一口。
她看到光溜溜的泥鳅，脸色一红，对茶馆的伙计说道:“我给你钱，拿一件衣服给那个可怜的孩子，问问他吃饭了没有，没吃饭的话，再给他买两个馒头，一块给你算钱。”
“大姑娘真是好心人，好心有好报的。”店伙计弯腰鞠躬给黎香兰行礼。
伙计认识泥鳅，喊道:“泥鳅，你过来，我给你一件衣服穿。”
“我有衣服，扔在船上了，我有一条大船，不是穷人。”泥鳅很骄傲地说道。
“你这死孩子，给你衣服还嫌弃。”伙计骂了一声，然后把两个馒头外加一件上衣塞给泥鳅。
泥鳅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敲被一路跑回来的董奇亮看到了，一把夺过干爽的衣服，说道:“给我穿。”
黎香兰隔着窗户看到了，叫道:“你是勾引人家的媳妇给人堵在屋里了？”
董奇亮抬头看见黎香兰，脸一红，说道:“不是，我掉河里了，你看，衣服都湿了。”
慌乱中出了错，董奇亮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抖了抖衣服，掉下两支盒子炮。
“当啷，当啷”。掉落在地。
码头上的人都看到了，一时间鸦雀无声，都用恐怖的眼神看董奇亮，刚才还对着他指指点点的老头子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董奇亮赶紧看了看左右，急急忙忙把枪收起来。
黎香兰也惊讶了，但是她不太害怕，前天晚上还受过董奇亮的帮助，能感觉到董奇亮和范一笑都是好人，不是祸害百姓的兵匪。
泥鳅还光着身子，喊道:“大哥哥让你买一张席子，船在那边。”
说完，转身坐在码头的台阶上，大口大口吃馒头。
董奇亮骂了一句:“我也不是开钱庄的，哪有钱买席子？”
“你需要钱吗？我还有。黎香兰打招呼说道。
接过黎香兰的一元钱，董奇亮笑道:“我大哥在那边，你去找他，我去去就回。”
董奇亮扛着一张席子回来，发现黎香兰的脸红扑扑的站在范一笑的面前，河水正在慢慢进入船舱。
董奇亮不敢上船了，范一笑皱眉回头说道:“你去雇一条船吧，我们马上离开。”
码头上的船不少，即使董奇亮有枪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不敢接活儿，这边还有一个当地孩子泥鳅，加上钱难赚，只花了一元钱就找到一条更大的船。
几个人离开码头，沿着须河向南行驶，到了柏山附近，董奇亮先回隘口村招呼人手。
张钟离很快带着十多个人，牵着三匹骡子来到河边，这里没有码头，先用绳子把小船拽到岸边，然后砍树垫脚铺路，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箱子搬到了骡子背上。
泥鳅喊道:“大哥哥，我回去了啊！”
范一笑对张钟离说道:“把你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
“干嘛？这是我的老婆本。”张钟离瞪圆了眼睛说道。
“快一点。”范一笑亲手翻兜，把张钟离仅有的十二元钱找出来，递给泥鳅说道:“大哥还少你一份人情，这钱先拿着吧，那个仓库千万不能再去了。”
“好。”泥鳅接过钱，冒雨撑船离开。
范一笑一直目送泥鳅远去，这才带着队伍回到叶草寨，自从发现了斥候，他们很少住隘口村，了望哨却没有撤走。
董奇亮帮着黎香兰提小箱子，范一笑避开客人边走边聊，张钟离说道:“你走之后，山里发生了一件事，那几个俘虏被人毒杀了，使用的是山里的毒蘑菇，混合在晚饭里，等我们发现时，已经救不过来了。”
“哦？”范一笑问道:“你猜，是仇恨鬼子的人下手，还是有内奸想灭口？”
叶家军的人来历复杂，大都是自己报上家门，说自己是那支部队的就是哪支部队，无法甄别，还有一些人来自难民，自从日军派出化装的便衣之后，叶家军基本上不收外人，怕的是混进斥候部队。
“我看不像是仇恨鬼子的人做的。”张钟离他们也研究过范一笑提出来的问题，都认为应该是内奸灭口。
“有怀疑对象吗？”范一笑心里着急，语速很快。
“没有，这种事也不好查。”张钟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都在等你回来，我知道了，当头儿太难，还是二把手好。”
过了一会儿，张钟离说道:“豆芽失踪了。”
豆芽是一个逃难加入叶家军的士兵，由于长得细细瘦瘦，大家都叫他“豆芽。”
范一笑想了一下记忆中的豆芽，终于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眼睛的男子，说道:“会不会逃走了？”
“不像，他有一些行李，一件没带，有一次进山砍树，再也没有回来。”
“砍树的地方找过了吗？”
“反复找了几遍，没有找到尸体。”张钟离头痛一般说道。
黎香兰和董奇亮走在队伍的中间，她低声问道:“董大哥，你们是土匪吗？”她担心被土匪抢去做了压寨夫人，听说凡是土匪，都很饥渴。
“我们不是土匪，放心好了，绝对不会做打家劫舍那种事。”董奇亮拍着胸脯说道，他压根就忘记了范一笑在夜里劫道那件事，也忘记了向范一笑提供舅舅家地址，还想打劫舅舅呢！
“那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叶家军，主要是抗日打鬼子的，上一次，伏击了鬼子二百多人，让我们全灭了。”董奇亮说话有点不靠谱，把敌人的数量一下子翻了三倍。
黎香兰不懂军事，却有崇拜英雄的情结，赞道:“你们真厉害，董大哥打死了几个鬼子？”
这一下，董奇亮没敢乱吹，说道:“那时候我还不会开枪呢，是咱们的叶司令带人主动出击的，那一天，鬼子杀了我们五十多个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糟蹋了很多女人，叶司令只带着十个人，打了一天，来犯的鬼子一个没有跑掉，全被消灭了，我的妹妹就是那一天让鬼子杀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妹妹的事。”黎香兰急忙道歉。
“没事，这就是命，那一天如果我们留在村子里，肯定打不过鬼子，叶司令带着战士在隘口设伏，鬼子打不到我们，才会取得那么辉煌的战果。”董奇亮斗志昂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