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银家出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星宇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密室,班长生落在后头安顿银三儿,一出来就看见她盘腿坐在院儿中央,抱着另一条“手臂”在啃。
不知道甄圈叉是和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土里搁了许久,竟还吃得,她吃得香甜,看来味儿也不差。
“怎么,以形补形,班兄没听说过?”星宇见他一直皱着眉瞧自己,便开口说道,满嘴的屑屑喷得到处。
“那你可不该只吃这个。”班长生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你要补的地儿可不止手臂。”
“看来班兄是嫌我硌手,喜欢丰腴点儿的?”星宇不羞不愤,满脸的坦荡中甚至还带了点儿恰到好处的俏皮。若是董慎在场,一眼便能识破这是她从小儿时惯用的伎俩,脸上一副乐得没眼的讨打样儿,实则是在逞强,你真的下手去打她,她也不会躲,本意就是避重就轻,宁可受顿皮肉之苦,好逃过一场剖心剖肝的问责。
班长生也不是看不出,他泄了气似的塌下肩膀,在星宇旁边半跪下来,伸手拉过她的脚,漫不经心的说道:“硌不硌手的倒也没什么,就是这一身此消彼长的伤疤,硌心。”
星宇仰头看天,笑得没心没肺,“班兄原来也是个感性人儿,我知道了。”
班长生除去星宇的鞋袜,果见脚腕上缠着厚厚的白布,他不错眼地望着白色布料底下渗出的隐隐血迹,说道:“从你借处置阿常警告我不该多管闲事,我便将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尽数撤回,你可知道,仅凭我一人之力,并不能护得你周全。”
星宇还是不接话,班长生便继续说下去:“那夜在青凤巷,你有意甩开我,不是为了捉拿银家小子,而是为着救他,是不是?”
“银三儿我看过,没什么武学底子,十几岁的年纪沉不住气,得了件儿家族里最平常的武器,就当个宝贝似的到处咋呼,便被严太师押在了青凤巷,青凤巷离你住的朝桐巷不远,也是严太师用作监视你的地方,只因其目的性太过明显,我们开始时都没往那里想。”
星宇听他说到此处,便知道今日是无法再蒙混过去了,便道:“班兄说得不错,银三儿不知京城险恶,该他落在严太师手里,严太师不想张家的女儿进皇帝后宫,张梁大人本受器重,其父张得斌大人更是肱骨之臣,再来一个张皇后,你说他心里急不急?一个自称银家后人的愣头小子在大街上与人打架斗殴,扬言他银家的三连弓弩一出,百步内全无活口,你说说,这是不是天赐的良机,即可行刺杀之实又可教人抓不着他半点把柄,就是他本人不动手底下的人也会把事情蹿腾地办了的。”
又说道:“至于班兄说的周全不周全的,你我都是生死场上走过几遭的人,岂不知命数有天定,逃的一天是一天,时时刻刻挂心周全二字,太不痛快。”天色如水色,瞳色如墨色,东边儿来两只鸟儿,吱呀呀叫着划翔过去,去的是吵吵嚷嚷的凡俗世人不得法门进入的地方。
“你若是披着战甲手执银枪说出这话来,我还会相信几分。”班长生抱起肩膀,十分不信的样子。
“错了。”星宇脱口而出。
“什么错了?”
“我的那杆不是银枪,枪身是黑木的,只枪头是银的,是我十三岁上战场前师父送的,说我八字宜用土木,算是下山礼。”星宇忽觉失言,但还是解释了几句,眼神暗了暗也很快掩过,又道:“不说这个,严太师手底下还是不乏能人,我那夜本可全身而退,却遇上一个人,使的兵器与银家努似是同出一脉,其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是以连我也没能避过,差点儿连累得银三儿也没救出来。”
“知道了,我会去查。”班长生应道。
“还有,严太师还不可动。”像是怕他误会,跟着补充道:“那是朝堂之争,与江湖恩怨不同。”
“你的意思是要留着他,还是说是今上的意思要护着他?”班长生语中有不甘之意,还有点儿不可置信。
星宇解释道:“陛下要留他,也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更何况,那也不是什么可说的情分,严太师多番打压于我,针对的不是我个人,而是董家,所以我会尽力保全董家的实力,不会向他正面寻仇。”
“他们这样的人是说不得什么情呀意呀的,都是利益为先罢了,既然陛下在洋之事违了严太师的意思,看来是放任严太师独大带来的那点儿好处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已有了别的打算,怨不得那老狐狸狗急跳墙。”班长生相同其中利害,转而看向星宇道:“你说的要董家保存实力为的也是如此?”
“不错,班兄不必心急。”星宇抛开犹豫继续说下去,“流沙帮与严任重的恩怨,细论起来,其实没有切身的关系。”
“你觉得我,还有我的母亲是多管闲事了?”失望太多,他好不容易从水里探出来,一次次按着头给他推回去喝水吃草。
见他拉下脸子,星宇也自知不该,讨好般地牵起他的衣袖,攥在手中左右摆着,“我生身父母因他而殒身丧命,连尸骨也无,李姨与我母不过数面之交,却奉为至交知己,从不后悔,誓要为知己血刃仇人的信念星宇感激涕零,只是这个仇,我要自己来报,他何时死,我来定,他的死若不能发挥至最大的效用,便只能算白死了。”
“是为你自己的留的,还是为皇帝的江山社稷,你自己清楚,家国大义的大道理你一向比我学得透彻。”班长生想抽回自己的袖子,以示态度坚决,使了两回劲儿没得逞,便只好作罢,任她拧麻花似的扭着。
“长生哥哥。”这下不止班长生的衣袖扭着,星宇整个人也扭起来,“晚晚不会说话,饶恕了这回可好?”
班长生却是见惯了她瞬息万变,千锤百炼之下虽没有铜皮铁骨,也不再是原来一作态就吓跑了的薄皮儿脸子,顺势搂住了,制住她还要作怪的势头,正经地说道:“听你的可以,反正是你的血仇,由你来报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呢?长生哥哥有条件?”星宇继续作。
班长生忍着丢开怀中人的念头,咬着牙先打了个哆嗦,才说道:“事情了结之后,你跟我走,天南海北,再不管这些破事儿,你可答应?”
“就依你。”星宇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这一刻,好像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不答应。
班长生后悔自己没把握好这么好的机会,再提点别的什么更近一步又不太过分的要求。
可是机会总是不等人哟。
吴思芒快成了京兆尹的报丧鸟,星宇忙分开两人,皱着眉听他一声结巴过一声,没进门起就响起来的喊话,就知道,准没好事儿,“大大大大人,不好不好不好了。。。。。。”
“何事?”
这回星宇没了听他结巴完的好性子,只听了个话头,瘸着一条腿就上了墙头,使得正是她师父跛足道人的绝学,一歪一倒地竟是比好手好脚时的动作更快,几个掠身过后,不见人影。
身后的吴思芒还卡在那句话头上,“怀怀怀王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