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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话,巨变

    苏肃王十五年八月初三,风雨大作。

    一声巨雷打了下来,吓得侍女打翻了铜盆,“快!快点,快!”几名内监低着头穿梭在建康台的走廊里,不一会便下起大雨,徐国宫城的排水系统并不完善,不一会各大院子里积了不少雨水。雨一直下,宫内的内监和侍卫马不停蹄地走着,巡视的女官监视着他们,迟缓片刻动辄挨打挨骂。这些女官没有官衔,但宫内的侍卫内监都怕她们。徐徵的公妃端阳,是这些女官的主人,而且可以走除政治的另一条路,而且徐徵也默许了。

    突然,一间房子的门被急躁地推开,里面是太子妃光阳,侍女正在给光阳化妆。

    “你怎么来了?你以前从来不来这里。”光阳说道。

    徐庆走进屋里找了地方坐下,猛饮三杯水,之后如释重负般说道:“终于可以歇会了,累死了。”光阳推开侍女,转过身问道:“怎么了?累得那幅德行?”徐庆瞥了她一眼,说道:“你不知道?父公对唐之战输了之后,先是一病不起,后来身体越来越虚弱,近日早朝都没上,我代理父公的位置,由右庶长秦炎辅政。”

    “早朝结束之后,秦炎带着我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问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光阳伸出头,并摆了摆手让侍女退出去,仔细地听着,不料徐庆却走到她身前,双手抱起了光阳,走向木床。“干嘛啊,昨天不是刚......”这时秦炎突然冲了进来,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便连连退出。徐庆暗骂一声,放下光阳,走了出来。不耐烦地问道:“右庶长,怎么了?”秦炎四处张望,在徐庆耳边小声地说:“主公要不行了!”徐庆大惊,话都没说便跟着秦炎前往阴平台。

    唐徐之战的失败,徐徵难以接受,两员大将的损失,对徐徵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近日来潮湿闷热的天气的挑战下,徐徵终于倒了下去。近日来一直住在阴平台,由端阳和徐徵的姐姐璇阳一起照顾。

    “姐姐......端阳......”徐徵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地看着二人,端阳和璇阳也坐在床边,端阳紧紧地握着徐徵的手,说道:“我一直都在。你说吧。”徐徵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伸出被端阳握住的手也止不住地颤抖,徐徵的嘴唇颤抖着,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端阳还在思索着徐徵的意思,忽然璇阳叫了一声:“快叫太子来!”

    话音刚落,两个人便冲了进来,璇阳见二人是太子徐庆和右庶长秦炎便长吁一气,徐庆跪在床边,趴在父亲身边,秦炎则低着头站在一边。徐徵艰难地开口道:“子庆,父公一生并不完美,想要用双手给你一个美好的环境,子庆当为尧舜。对唐,父公不希望割地求和,只希望沐冠优能不过分于你,父公也就满足了......秦炎,用心辅佐子庆,一定要提防高尉徐丕,他也是慈公的儿子,是我的弟弟,我已传位给子庆了......”话音刚落,悬在半空的手终于落了下去,头歪在一边,再也没了呼吸,阴平台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

    徐国的绵绵细雨吹到唐国。

    唐国都城清霖,阳明台。

    “主公,听说徐徵死了。”姜华慢慢地说,沐冠优正在看书,听到这一消息便放下书长吁一气,道:“终于能缓一口气了,谥的是什么?”姜华想了想,说道:“左庶长王振建议谥‘赧’,右庶长秦炎建议谥‘悼’,端阳建设谥“灵”。徐庆没敢说话。”沐冠优笑了笑,站起来抻了抻懒腰,说道:“徐赧公?徐悼公?笑掉大牙,徐灵公,我觉得这个挺符合他的。”

    没过一会,一封徐国的信被放在了沐冠优的书房里。沐冠优打开看了看,笑了笑。信是徐庆写的:“唐国公,徐灵公西去,父业子继。看在您与徐哀公的份上,能来徐国吊唁灵公,我定与唐国修好,停止干戈。--徐庆。”

    酉时,沐冠优将姜华、沐煦和沐擎天叫到阳明台。“徐庆让我去徐国,吊唁死者。我去不去呢。”沐煦不假思索道:“不能!徐庆一定是想完成灵公的愿望,主公不能去啊。”沐擎天虽说是个粗人,但也同意沐煦的话。但姜华却说道:“我认为这是必须的!主公,您得去,徐庆多年太子,并且与徐徵的许多妃子有染,甚至有些灵公的妃子怀有他儿子的身孕。而且徐庆暴戾多变,曾经出游因为一点小事便杀了同行的人。徐庆这个国君,做不长久,主公大可放心,多说一些好话,保准主公看趁戏。”

    沐冠优点了点头,不再理沐煦和沐擎天的话,换身衣服前往徐国。

    徐庆和秦炎等大臣在芗城处迎接。“徐公徐庆,恭候唐国公!”右庶长秦炎、左庶长王振和高尉徐丕等人都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徐国人才济济啊。”沐冠优笑道,徐庆也笑了笑,二人走进了高阳台--徐国的诸侯交际场所,徐慈公所建。里面各式各样的苏式编钟、青铜鼎,仿佛这里是尊崇王道的鲁国、洛阳等国。鲁国始建国公鲁乙公上朝时先奏响一套编钟,晚朝再奏响一次编钟,可见尊王之深。沐冠优坐在徐庆的右手边,以示尊敬。“徐公,现在该做什么呢?”沐冠优打趣地问道。

    徐庆笑了笑,说道:“当然是开饭了啊,我知道您大老远来怀都,一定饿了,来上鼎!”这时,四名卫士举起一方鼎缓缓走上前台。“这么大的鼎,里面的肉要吃到什么时候?”沐冠优笑了笑,徐庆也笑了,不过笑得沐冠优直打哆嗦,说道:“等水烧开就上肉!”方鼎里的水很快便烧开了。徐庆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卫士上台了,紧接着让沐冠优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卫士抬着被绑死的徐丕上台,随后卫士将徐丕扔进了方鼎里!沐冠优当场吐了出来,徐丕大喊大叫,但没一会便没了声音,紧接着传来肉香。

    “唐国公,开饭了。”徐庆笑了笑,王振大声笑道,秦炎则干呕不止,想要提前退场。

    “对了,还得看舞剑表演。”徐庆笑道,说完又拍了拍手,数十个犯人被赶了上来,这里有些人是沐冠优所熟知的,比如说徐徵的另一托付大臣徐憧、徐哀公的次子徐协、力挺徐哀公的大将徐彰等等......沐冠优惊讶地看着像个恶魔一样的徐庆疯狂地用剑砍杀台上的人,台上的人不停哀嚎,徐庆却越来越亢奋,甚至让沐冠优上前杀人作乐。秦炎终于忍受不下去,假装昏倒。

    徐庆嗤之以鼻,不满地说:“这就不行了?把他带出去!真扫气!”秦炎被卫士抬了出来,秦炎的两个儿子正在下面等着,卫士将秦炎扔在地上便返了回去。秦炎见卫士走远便缓缓站起来,哭丧着冲苍天喊道:“我从未见过如此之恶魔!他怎么能够成为国君!徐国要完了!”说完对长子秦尐说道:“你是一个武官,一定要打通靠近唐国边界的人际关系,将来你会有很大用处。”秦尐记下了,站在一边。秦炎对另一个儿子秦光说道:“你现在驾快马前往唐国,找姜卿,寻找徐哀公太子徐标!并且要放好,亥时我会在芗城门口等待他的。”秦光点了点头,离开了怀都。这时,徐庆走了下来,手里正握着徐丕的手臂。徐庆问道:“右庶长,你儿子怎么跑了?”

    秦炎低着头说道:“犬子受怕,回家念书去了。”

    徐庆轻蔑笑道:“读书有什么用,你、秦尐跟我进来。”秦炎拦住徐庆说道:“秦尐要去军营,那还有不少事务。”徐庆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走。”秦尐走了,秦炎不得已留了下来。秦炎回到高阳台,卫士处理了那些尸体,包括那个烹杀徐丕的鼎,都拿了下去。徐庆笑了笑,说道:“大家继续。”沐冠优摆了摆手,说道:“我有一些礼物要送给徐公,上礼物!”

    卫士走了上来,数十名卫士端了好些东西,徐庆不耐烦地挥手道:“全部放进国库。”徐庆举起一爵徐酒对沐冠优说道:“唐公,我很感激您今天能来,不胜荣幸!”沐冠优早就想远离这个地方,连连推辞,随后出了高阳台。申时回到了清霖。

    阳明台里,沐冠优呕吐不止。姜华问道:“主公怎么了?”沐冠优先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吐完。过了一会,沐冠优虚弱地说:“徐庆真是个恶魔,他竟然活活烹杀了徐丕!在大台上用剑疯狂地砍杀徐国贵族。”姜华笑了笑,说道:“主公,您的机会来了。”

    “什么?”

    “灭徐。”姜华说道。

    沐冠优摇了摇头,说:“不行,这样会被苏王诘问的,我不想得罪别人。徐国灭亡文国,文国旧民多么憎恨徐国的官吏?文徐矛盾仍未消除,这样与没有灭亡文国有什么区别?如果我们进攻徐国,那些文国旧民还会举兵造反,会连累徐国的百姓。”

    姜华点了点头,说:“主公,您看谁来了?”沐冠优抬起头,一个年轻秀丽的男子走了进来,说道:“见过唐公,在下徐国右庶长之子秦光。”秦光礼貌地说。“唐公,家父要在亥时于芗城前等您。”沐冠优点了点头,说道:“把他送回徐国吧。”这时,秦光突然跪在地上说道:“唐公,在下不愿回徐国,徐国是一个恶魔的领地。”

    “可是你是徐人啊。我们唐国怎么能长期留你?”姜华装样子问道,他刚才看了看沐冠优的表情,很明显,沐冠优并不希望徐庆杀害秦光。秦光见留下有望便说:“我什么都能干,比如说......”这一举动把沐冠优和姜华逗乐了,沐冠优说道:“这样,你跟着沐煦,先做一个前哨士卒吧。”秦光扣头道:“谢唐公!”说完便站了起来,姜华走了出去,不一会带着沐煦走了进来。

    “沐煦,以后这个小子就是你的手下了,要好好磨练他!”沐冠优先手说道,沐煦先是一愣,之后抿了抿鼻子,大声地说:“没问题,保证像样子!”说完便带着秦光走了出去。

    亥时,沐冠优站在芗城城墙上,盯着下面,这里的视野很开阔,风吹草动也一览无余。

    一个男子轻步走向芗城,沐冠优看了看,刚要下城,却觉得有些不妥,拿起了都尉门里的一把宝剑,走出了城。

    沐冠优走到城下,问道:“秦右庶长?”那人摇了摇头,递给他一个包裹,便跑掉了。沐冠优打开包裹心头为之一颤,里面是秦炎的头!

    苏肃王十六年一月初二,徐国都城怀都,天启宫

    王振和徐庆在床上睡觉,这时突然冲进来一群甲士,踢翻了火盆,甲士拔剑站在床两侧,一名全副武装的将军站在二人面前,“秦尐?怎么是你?”王振惊道,秦尐冷漠地说道:“王振,你祸国殃民,我要替天行道!”没等王振反应过来便被一剑砍杀。溅了徐庆一脸血。“秦尐,你不是边城守军么?谁让你回怀都的!我要撤你的职!”

    秦尐笑了笑,说道:“苏王十五年,你杀我父亲,杀父之仇,我还没报呢!”说完把徐庆从温暖的床上扯了下来,拖进了雪里。长史徐宽、都尉陈江等人列阵站好,徐庆趴在雪里骂道:“你们这群家奴,我是徐国国君,你们胆敢无视我!我杀了你们!”刚要站起来却被陈江一脚踢在地上。陈江冷冷地看着徐庆,徐庆打了一个哆嗦,陈江从怀里掏出一份诏书:“徐公徐庆失礼,暴戾无道,滥杀忠臣,坑杀贵族,背离王道,天理难容,现废徐庆之国君位,迎哀公之子徐标为国君--灵后。”

    徐庆呆了,嘟囔着:“不可能...不可能的...端阳她那么喜欢我,我那么尊敬她...”这时灵后和徐标走了进来,灵后瞥了徐庆一眼,不满地对陈江说道:“都尉陈江,这里是徐国贵地,不是冷宫,徐庆无道,为何还在这里?”陈江点了头道:“属下失职!”说完拖着徐庆离开了天启宫,路上徐庆拔出了陈江的刀,自刎而死。

    灵后温柔地对徐标说道:“这两年苦了你了,孩子。”

    徐标满眼泪水,说道:“灵后......不苦,我已经是一个坚强的人了,有能力撑起徐国的大业了!”灵后点了点头。这时陈江走了进来,说道:“徐庆自杀了。”灵后一脸鄙弃地说:“死有余辜。自杀便宜他了。”徐标说道:“谥徐庆为‘厉’。称徐厉公吧。”灵后无奈地点了点头。徐标继位之后,不是在怀都宣读致词,而是前往唐国清霖,那里有他真正的人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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