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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话,变法

    苏肃王十六年二月初三,丰京朝熙台

    轩辕里独自前往梅襄台,箭伤发作,倒在了梅襄台,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已冻僵。不过庆幸的是,他的全身覆满了他最爱的梅花。太子轩辕昭继位,是为苏敬王,这是后话了。苏王的特使飞奔各个诸侯国,整个冬天,丰京都高兴不起来,沉溺在苏王西去的悲伤之中。

    唐国清霖,阳明台

    “主公,苏王死了。”姜华说道,沐冠优此时刚刚更衣,站在屏风后问道:“谥号是什么?”“谥‘肃’。”姜华说道,“不过,肃实在不是很符合肃王。”沐冠优更衣完毕,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他那肃得起来,走,陪我出去练武。”自从沐冠优上次痊愈之后,越来越看重自己的健康,大雪之日仍在庭院里舞刀弄剑。

    姜华站在一边,说道:“主公的剑法越来越好了。”沐冠优笑了笑,说:“那可没有,我只是随便挥挥,锻炼身体罢了。”过了一会,沐冠优喘着粗气,把剑递给姜华,说道:“累了,走,一起吃饭去吧。”姜华将剑收好,跟着沐冠优去阳明台吃早饭,这几日沐冠优不知为何,泡在阳明台里不出来,天天看那几卷书。沐厚泽了解父亲的脾气,从来不敢在父亲读书的时候打扰他。沐厚泽母亲去世得早,加上沐冠优也不怎么疼爱孩子,沐厚泽就没怎么和父亲在一起过,只有沐煦陪着他念书,虽然沐煦懂的也不多,但有人陪着沐厚泽,他已经很高兴了。

    内史端来两碟米饭,两碟苦菜,一小盘炖羊肉和两万清汤。“坐吧,在这阳明台,你就不要和我拘谨了。”沐冠优说着,话音刚落便解开外衣的扣子,盘腿坐在棉垫上,姜华看着沐冠优便也如此坐下,二人四目相对,都笑了笑。

    吃的差不多了,姜华突然说道:“主公,徐灵公可以灭文,为什么唐不可以?”沐冠优吃完饭刚要拿书,便被姜华这么一问给弄懵了。沐冠优并不是不耐烦反而好奇地问:“为何?你告诉我,为什么?”

    “唐徐之战,唐国虽胜,但伤亡也不小,*能胜,全靠骠骑营等新军。而徐军失败之原因,正是过分依赖龙骁骑,而我们的宣狼军已经熟悉了龙骁骑,并且现在骠骑营的大部分成员都是以前的宣狼军,我们敢于突破墨守成规,我们才能成功。”

    沐冠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道:“姜子,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做什么?”

    “变法!”

    沐冠优心头一颤,说道:“变法?楚国的公孙瑕变法什么下场?武国的董兰变法什么下场?沈国的沈权变法什么下场?公孙瑕经过楚景公同意变法,景公一死,悼公便除掉了公孙瑕,变法全部废除;武献公最开始也同意董兰变法,后来经不起世族的唠叨,处死了董兰,不仅新法全部废除,更是将董兰分尸啊!沈权是沈国的贵族,沈熹侯本来就不怎么同意他变法,自己砸自己的脚,后来熹侯随便一个理由吊死沈权。姜华,你不是唐国人,虽然我肯定变法,但世族必然反对,到时候,你的生死未卜啊。姜华,你很有才,我不想失去你这样的人才,你若被他们杀死,我还有谁来作我的帮手?强国之路,何时才能继续?”

    姜华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他竟然对沐冠优如此重要。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进来。”沐煦走了进来,他看到姜华很是惊讶,沐冠优问道:“什么事?”沐煦说道:“太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吵闹,让您陪他去同乐院--”话音未落,沐冠优大声呵责道:“不是说了,我很忙,有国事要说!沐厚泽就交给你了,你带他去好了,没别的事就出去!”沐煦愣住了,然后满脸通红地退了出去。姜华看门外的影子走远之后问道:“主公,这样是不是不妥?”

    沐冠优不在意道:“没什么的,他就是个粗人。”

    “主公,若想富国强兵,必须变法!”姜华突然大声叫道。

    沐冠优愣住了,他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分明是不想变法走另一条道路,这家伙竟然不死心!“那你说,该如何变法?”

    “自从我从宋国到唐国,想这么长时间,走过了大唐的山山水水,看了许多,终于有了思路。”

    沐冠优一听他有思路,便急道:“快说快说,我也听听。”

    “第一,废除贵族土地制,农民不再需要在耕种完公田后再去耕种私田。废除奴隶制土地国有制,实行土地私有制,就是要扞卫农民的利益,唐富国强兵,广大农民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第二,实行军功爵制,唐徐之战那么多伤兵,他们并没有死,而是回到田地间耕地,为了唐国拼死拼活却没有半点荣誉,这难道可以吗?主公难道不怕农民起义?灭夏时,苏武王可就是农民出身啊!其次,军功爵还要在唐国贵族内实行,要鼓励贵族上战场,都是将士,为何农民上战场,贵族在一旁看着?贵族上战场,杀敌一样封爵获赏!第三,将各地的农户分为五家为伍,十家为什。将什、伍作为基层行政单位。一家有罪,九家必须连举告发,若不告发,则十家同罪连坐。不告者杀。而且农民不可以随意迁徙,及时出差探亲,都必须有官府的介绍信,否则擅自外出就是死。第四,将唐国各地分为数县,县的长官是县长,为了管理人口,臣还特意画了一副唐国地图,将其分为十二县,便于管理。第四,立唐国的法律,若想强国,法律则是必然,若离开法,人人随意解释法律,强国则只是虚言,不会真正实现!这部唐国的法律,就叫《唐律》。大体上我已经想好了,正在命东馆士子摘写,过几日就可以了。”

    说完,姜华将几卷书放在桌子上,走了出去。沐冠优站在原地,发呆好久.....

    姜华出了门,发现站在一边的班禹、王彦等人,太尉郭治说道:“你又在对主公说什么妖言惑众的话?小心我杀了你!”班禹摇了摇头,将姜华拽倒一边,说道:“姜子,变法?何苦呢?唐国安然无恙,在这凉州立了几百年了,这么多年变法了吗?唐国出事了吗?我有直觉,你变法之后唐国一定会出事的。”

    姜华挣脱了班禹的手,说道:“富国强兵,变法则必须,杀了我,唐国可以强大,我死而无憾。”说完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阳明台。

    戌时,沐冠优并没有吃晚饭,一直在读姜华的书,沐冠优感触良多。一边是前途未知的唐国未来,另一边是生死患难的兄弟,他该如何选择?沐冠优很纠结,他走进太庙,自己已经即位十四年了,襄公也去世十四年了。襄公之前是度公,度公之前是殇公,殇公之前是神公......沐冠优数了数,共十三张牌位,他清楚,自己自从那场大病,身体掩盖不了的直线下滑。用不了几年,自己也会被沐厚泽挂在上面。说实在的,挂在上面并不是什么好事,沐冠优想着。他走到每一位先人的牌位前深深鞠躬,有时候发呆着望着襄公的牌位,有时候跪在棉垫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姜华就站在太庙外面张望着里面的沐冠优。沐冠优却没发现他。

    姜华是自责的,他让国君变得疯疯癫癫,他对自己说:“看来是时候离开唐国了。”子时,姜华收拾好行李,驾马到了唐武边界黎阳关。守城的将士认得他,是指挥唐徐之战的胜利者,守卒看到姜华十分的开心,邀请姜华上楼饮酒,姜华苦笑着,放下包袱,与几名士卒开怀畅饮。没过一会,守卒醉酒睡着了,姜华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守楼。

    “再见了,唐国......”姜华笑着说,说罢骑着马慢慢悠悠地走出了唐国,前往武国去了。

    一声巨雷,叫醒了昏睡在太庙的沐冠优。沐冠优走了出去,并没看到姜华,他走到阳明台看到里面并未有光,可能是姜子先睡了吧!推开门,点上灯,桌子上一封书进入了沐冠优的视野,他拿起书信,没看两眼便跑了出去,沐冠优也不管夜雨多么的大,他跑到马厩,马官拦不住沐冠优,沐冠优摔了几次,浑身是泥的追了出去,“信里说的,你要回秦国老家,走黎阳关入武国再到秦国便是最近的路,你可别走太快啊!”沐冠优嘟囔道,马厩里的都是好马,没到寅时,沐冠优便冲出了黎阳关。“守卒在哪?”沐冠优自言自语,但他已经管不了守卒的事了,他只想召回姜华,那个运筹帷幄的姜子,进入武国,雨过天晴,浑身是泥的沐冠优根本不像一位国君,而是像一位落魄的士子。

    姜华到了武国的择阳关。

    择阳关的城楼上,只有两名巡逻的守卒,城楼下面,两名守卒在看着来往百姓的证件。姜华站在择阳关门前。刚要钻进一个人的草垛里,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姜子,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老家了!我要隐居山里。否则,我会导致一个国家的动乱,我的师傅告诉我不能这么做,我是失败的,但我改变不了什么。”姜华背对着沐冠优,对他说道。

    “你怎么知道你改变不了?”沐冠优大声质问,“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你不可以?如果你真的认为《唐律》可以富国强兵,那么很好,我让你放手去做!如何?唐国自穆公以来,浑浑噩噩了几百年,不能这样了!你懂我的感觉吗?唐武公出山,令天子惊叹,诸侯皆惊。如今?我为一国之君,出山谁会认得我?我又有什么名声?我要为了唐国的未来着想!我不是不同意变法,我只是担心你!班禹的儿子班诚在沐煦手下,执掌兵权,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啊!那些世族,几乎霸占着唐国十分之七的军力!我何尝不想收到自己手里?若唐国能在我手中强大,对我,对唐国,对唐人,对太庙里那些牌位,不都是一种荣幸?姜子,回来吧,变法,正是我要的争霸之道!”

    姜华仍站在原地,他的眼眶逐渐湿润,他转过身来,看到了一身是泥的沐冠优。问道:“主公,你是怎么搞的?”沐冠优笑着:“昨夜有雨,在马厩里摔了一跤,不碍事。”说罢二人骑着马回了唐国。

    班禹、王彦、班诚、沐煦等人站在黎阳关城楼上凝视着二人。“他,到底还是回来了。”沐煦轻声说道,“没有他,我们终究没有好日子过。”此时的沐煦沉着冷静,和从前帮沐冠优看孩子的老二判若两人。“大将军,若变法实施,我们便先下手,除掉姜华,若沐冠优不思悔改,废其立您为国君。”

    沐煦眼前发红,笑着:“我正有此意!当初听了高阡陌的话,把我调到边关,一调就是三四年!别人孩子享乐的时候,我却独自站在风雪之中!我告诉自己,锻炼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么一天做准备的,襄公不理解我,我自然会打出唐国的一片天!”王彦和班诚单膝跪地,尊敬地说道:“唐国公。”

    “现在还不是时候。”沐煦道。

    苏敬王五年六月初,唐国清霖宣政台

    沐冠优早早地到了宣政台,但大臣们却没到几人,沐冠优没有多想,拿起一卷书开始看。那几位来的大臣看国君并无上朝之意便离开了。宣政台只有沐冠优一人。这时,班禹走了进来。“主公,姜华涉嫌谋逆,被扣在了清霖大牢里,请求发落。”沐冠优大惊:“怎么可能?我知道老太史不喜欢新法,但看看,再看看,总会有那么一天。”

    这时姜华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身后一个人大笑:“哈哈哈,有那么一天?那一天?”沐煦大声笑道:“沐冠优,我忍了你很长时间了,新法五年,我沐家损失多少钱财,你知道吗?整天玩弄什么政治,最重要的吃饭却忘了!襄公生前怎么说的?幸好我有襄公密诏:若沐冠优不仁,则废之而立煦。沐冠优,今天就是你退位之日,请吧。”说完沐煦伸出手指了指门外。

    “怎么可能?”沐冠优看着桌子,发呆道:“不可能,沐煦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唐国边关军以被班诚调入清霖,今天你若不交国君之位,必死无疑,若交了位置,我可能还留你一命。”沐冠优摇了摇头:“放弃吧,我是不会交的,唐国崛起就靠变法,你怎么还不明白!”

    “沐冠优,你既然固执,我便要动手了!班诚!班诚!班诚!”沐煦大声喊叫,就是不见班诚的身影,“王彦,你去看看班诚在干什么,真是没劲。”不一会,王彦走了进来,颤抖着说:“班诚......他死了!”沐煦很吃惊,走了出去,被刀架在角落,动弹不得。秦光和沐擎天走了进来。沐擎天看了看班禹,说道:“老太史,清霖大牢有请。”说完押着班禹瘦弱的身板出了宣政台。王彦看到这幅景象吓得跪在地上,沐冠优没有看他,下令将王彦拖出去关在清霖大牢。

    七月初,天气热了

    清霖大牢前的行刑台,几个人跪在地上,白发苍苍的班禹、吓得颤抖的王彦、桀骜不驯的沐煦,还有太尉郭治等人。沐冠优走到沐煦面前,说道:“走好。”沐煦冷笑道:“没想到都被姜华猜到了,班诚真是个废物,关键时刻掉链子。”沐冠优说道:“不是他,是你,你自襄公死后我即位,高阡陌调你去边关,你怀恨在心。总想着篡位。在军队里训练的差不多之后便想着杀姜华杀我,我不是徐哀公,自己的诡计,我也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还是我输了.....”沐煦叹了口气。

    “动手!”沐冠优大喊一声,行刑台一片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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